第五十章 虎豹相會
夜色如虎。
北山關,守軍大營,上萬把熊熊燃燒的火把,將雪色下的夜空,照得宛如白晝。
營帳外,鐵馬金戈,三萬北山衛鐵騎,穿着明晃晃的白衣銀甲,高舉着大書着兜大“羅”字的帥旗,整齊列隊。世人皆知,北國狼牙鐵騎弓弦不過萬,過萬萬人敵。而北山衛,則是戰馬不過萬,過萬敵不戰。在大秦帝國的輕騎兵之中,勇猛無敵的北山衛,是獨一份。
三萬北山衛鐵騎中,戰馬剛剛過萬。這是五年來,北山王羅成勒緊褲腰帶,從牙縫裏扣肉扣出來的全部家當。
守關大將征北將軍羅達騎着那頭烏騅大馬,威風八面,再也沒剛剛拍馬屁的勁頭,而是一臉的凝重地望着山下浩蕩無情的雪山。
很快,一道火光從山下衝起,跟着如魚龍夜舞般更多的火光衝天。
不多一會兒,前方斥候來報,朝堂皇差的隊伍已經到達北山鎮,正準備上北山關。定遠侯的定遠衛已經快要抵達北山關。
“噠噠噠”的馬蹄聲,很快搗碎了北山的寧靜。
山呼林濤之中,頓時驚起漫天躲藏在林海之中的雪雀、山鳥。嘰嘰喳喳的驚叫聲,伴隨着陣陣的馬嘶,山風更如虎。
營帳里,北山王羅成身穿先帝御賜的黃金戰甲,獨臂杵着那把斷刀,側耳朝着雲豹、花豹和金錢豹笑道,鍾振山這小子還算知道火色,沒有藏私,將他那五萬定遠衛全都帶了過來。
雲豹韓江點了點頭,一臉凝重道,他如敢藏私,您還不得拔了他的皮。再說了,皇帝認命的是他來當這主帥。論功行賞他首當其衝,這挨板子他也逃不掉。與其藏私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全都亮出來。
花豹姜山則癟嘴哼哼道,這回讓他獨立執掌北山衛、定遠衛和虎豹軍。除了他那定遠衛,哪個是好相與的。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他若再不懂點事,他這中軍大帳只怕坐不穩哦。
金錢豹錢宇見他說話,不經過腦子,當即反駁道,他算個球。沒有王爺撐着,單憑他那定山衛連狼牙的前軍都打不贏。你可別忘了那虎豹軍的胡豹子,從來都是個刺頭。
羅成微微皺起了眉頭,虎豹軍還真是讓人頭疼的貨。如果說,單單以輕裝作戰,自然無法跟北山衛比。可要說這重騎兵加重步兵,羅達那所謂的陌刀隊,在這種重裝騎兵面前根本不夠看。
其實早年羅成在秦王秦山的麾下,北山衛就是虎豹軍中的輕騎兵。秦王戰死,才從虎豹軍中分支出來,駐守北山關。
虎豹軍的精銳部隊,乃是重裝騎兵。人數不多,大都保留在五千人左右,但卻是大秦帝國一等一的猛士和一等一的重裝裝備。
戰馬和騎兵身披頭盔鐵甲一體的連環魚鱗鎖子甲,手提玄鐵重盾,身背長纓破甲連勾槍,腰掛長約五尺的斬-馬-刀,前軍是人人佩戴陌刀的重步兵開路,後有開弓能拉十石強弓的弓弦手列陣。一旦衝鋒起來,猶如一道重型鋼鐵長城,見馬斬馬,見人殺人,斬將奪旗,一番平推過去,大都是人仰馬翻,屍骨無存。北國狼牙曾說,虎豹軍不過千,過千要殺一萬。虎豹軍若過萬,天下再無苦戰。可見其兇殘。
這胡豹子,乃是魯山大漢出身,身材雄壯如熊,面色漆黑如碳,手能舉千斤,左右能開十石強弓,是大秦帝國十大殺將中,僅次於嘯天虎魯智深的絕頂高手。這人年歲,與北山王羅成還是同年。
當年他一門心思追隨秦王秦山,秦王戰死,他便賴在虎豹軍不肯挪窩。否則以他的戰功,早就是跟羅成一般成為了異姓王,最不濟也該是正三品虎豹侯。可常年被朝堂所忌憚,加之他性情孤傲,不與朝堂瓜葛,卻只落了個正四品的虎豹將軍。
官銜連北山王身邊的雲豹他們都不如,更比不上當年嘯天虎正三品的盪魔將軍。
五年前,冠軍侯秦越並未掌控虎豹軍,而是被秦王秦頌遙領虎豹兵符。虎豹軍從來都是認符,不認人。當時身為虎豹將軍的胡八一單單以遙以觀戰,便讓當時的右賢王不敢輕易越六郡之外半步。此番雖有聖旨,若那定遠侯未曾拿到虎豹兵符,只怕還難以調動那胡豹子。
這胡豹子,雖然官銜不高,但卻治兵有道,軍法森嚴,是虎豹軍中的無冕之王。就連心高氣傲的羅成,也不敢小覷。畢竟當年他還差點叫他一聲大哥。
羅成一臉凝重地轉頭朝着斥候校尉問道,虎豹軍到了何處?
斥候校尉苦笑道,十里之外。胡八一說,未見兵符,全軍不動。
雲豹韓江一臉果不其然的樣子,低聲輕笑道,這胡豹子,是在將軍啊!
羅成轉身走出營帳,望着那山下的火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但願那潑猴,此番別再翻江倒海。
而那跟着他身後,一臉驚惶不安的吳青,這苦着臉。他萬萬沒有想到,此番前來頒佈聖旨的居然是督侍監掌管袁侯。此侯非彼侯。而是皇宮大內老閹狗們對他的敬稱。原名叫袁奎,是早年皇帝還是太子時的隨身太監。
按理,他作為監軍太監,應該在十里之外迎候。
這北山王羅成說,狗奴才終究是狗奴才,何必讓他蹬鼻子上臉。安心在這裏等着。他不敢把你吃了。本王倒要瞧瞧,這老閹狗又有多大的威風。
羅成這番話,是大秦帝國大多數武將對這些太監的怨恨。
這些閹狗身殘性情殘暴,大都是皇帝身邊的劊子手。尤其是從五品之上的這些所謂的大內掌管,手下大都沾染着不少武將的血。
一陣喧鬧之聲,定遠衛黑衣黑甲的身影,進入了北山衛的視野。大老遠,就聽見定遠侯鍾振山那吆喝的聲音:王爺,可想死俺了。
羅成見他率先打馬衝出那老太監的行仗,朝着他奔了過來,當即大聲回應道,你個老不死的,你咋還沒死啊!
那鍾振山麻溜地翻下馬背,興沖沖地朝着他拱手道,王爺還活得這麼瀟洒,我這小小的侯爺哪敢先走一步。
說著又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嘟了嘟嘴。
羅成心神領會,更加不客氣道,如今你狗日的翻身了,本王倒成了你的副手!威風得意得很啊!
那鍾振山當即咳了咳嗓子,故作難堪的樣子,哼哼道,呵呵,陛下聖明,老寡婦守褲襠片,守了這麼多年,也該開開洋葷了。王爺啊,您多擔待!
跟着他故意轉頭朝着那一臉陰沉走出八抬大轎的督侍監掌管袁奎,冷聲道,王爺老矣,尚能飯否?
羅成當即一甩衣袖,破空大罵道,你狗日的能吃一碗,本王能吃一桶。
那督侍監掌管袁奎,不明所以,昂起頭顱,微微朝着羅成拱手道,老奴拜見王爺。經去多年,王爺依舊春秋鼎盛啊!
羅成見他陰陽怪氣,當即沒好氣道,本王生龍活虎,只怕要讓某些人失望了。說那麼多屁話幹啥,本王跟你不熟。宣聖旨吧!
鍾振山背着手,暗自朝着他偷偷地豎起了大拇指。你牛!
那羅成也暗自打着手勢,人家才牛。半點功勞都沒有,居然敢稱侯。本王看是來耍猴的吧。這猴子是你,還是我?
鍾振山頓時無語地整了整衣冠,見袁奎惱怒地漲得老臉通紅,又見他拿出了聖旨,當即跪拜了下去,“微臣接旨!”
羅成雖然只是個二等王爺,但卻他有着先帝賞賜的見君不跪、見王不拜的黃金甲。袁奎見他不跪,臉色更加難看,目光陰森可怕,自個給自個下台階道,陛下早有口諭,北山王勞苦功高,不必太多禮數。
羅成蹬鼻子上臉,索性連拱手都不做了,呵呵道,早說啊!本王這身子骨可經不起折騰。來啊,給本王搬張椅子來。
花豹姜山連忙給他端了一張椅子,待他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
鍾振山頓時一臉驚愕,心中暗罵,這狗日的老東西,玩得有點大啊!他給這閹狗下藥,本侯且不是也要連帶着受罪。
袁奎憤然地猛地一抖聖旨,尖聲尖氣地宣佈完聖旨,當即將聖旨朝着鍾振山的手裏一塞,連跑腿的銀子都不要了。而是恨聲道,侯爺,這北山關看來是固若金湯啊,你這番恐怕多此一舉了。
鍾振山倒是客氣地笑道,借公公的吉言,老話說上兵伐謀,但願我不出一兵一卒,就拿下那北國鐵騎。真到那時,定然與公公在京都當浮一大白。
袁奎碰了個軟釘子,轉頭卻把怒氣撒到吳青的身上,厲聲吼罵道,你個忤逆不孝的孽子,還杵在這裏幹啥,趕緊給洒家收拾行轅,少在這裏丟人現眼。
他轉頭走了幾步,又朝着羅成拱手道,夜黑風大,王爺好生保重!老奴,年老體衰就不伺候了。
羅成哈哈一笑,震得營帳外的旌旗獵獵,“袁侯早點休息,明日一路好走。這北山關可不是你們這些金貴的身子能待的。早去早回才好啊!”
吳青見神仙打架,他這凡人遭殃,心中頓時一肚子苦水。心想着,王爺,你將這禍害送走便吧,何況去惹上一身瘟疫。
待那袁奎氣急敗壞地走出營房,走向吳青的監軍府。羅成突地朝着北山衛大聲傳令道,傳令下去,北國鐵騎今夜子時闖關,若有奸逆偷關,殺無赦!
定遠侯鍾振山差點一屁股跌倒下去,他連忙一把抓住羅成的手道,北國鐵騎今夜闖關我怎麼不知道。
羅成一把推開他的手道,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吧。畢竟你還沒有升帳。這北山關還是我最大。
鍾振山一臉沉重道,王爺,何必玩這麼大。
羅成當即啐了他一口道,你忘了,當年這閹狗坑害了我們多少人。此番他送上門來,本王不給他點顏色看看,真把本王當成了病貓。
鍾振山變了變臉色,但很快咬着牙齒道,罷了,既然要做,那乾脆再做大點。這事我來,免得髒了你的手。
一旁的雲豹、花豹和金錢豹都嚇傻了。他們本以為王爺恨,沒想到這鐘山豹更恨。
“他這是要殺欽差大臣啊!”
“未出戰,就敢如此狂妄!”
他們想都不敢想。
但很快他們悟出了這中間的道行。鍾振山是被老王爺弄得了騎虎難下。他殺與不殺,最終都是他殺的。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動手來得痛快。
鍾振山當即將一名斥候校尉叫到身邊,附耳低聲了幾句。
那校尉轉身,連忙跑下了山去。
羅成見他如此痛快,低聲笑道,你可想好了?
鍾振山卻啐了他一口道,你啊你啊,還是老了哦。這種事情要麼不做,要麼就斬草除根。你單純教訓他一頓,只會放虎歸山。
“呵呵,你小子也想給那潑猴遞刀子?”羅成扣了扣鼻子,揶揄道。
鍾振山朝着羅成捶了一拳,也低聲輕笑道,不遞刀子,我怎麼去拿兵符?那胡豹子從來是不見鷹不撒手的主。
“這事情估計會捅破天啊!”
“捅破天又咋地,不是還有你和那潑猴頂着嘛。我一個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啊!”
“老奸巨猾!”
“彼此彼此!”
“走,喝酒去!”
“今晚不醉不歸!我可聽說你們才吃了雪絨跑山犬狗肉!你要敢不給我上,我可要跟你翻臉。”
“必須的!一條狗而已,吳青這小子有的是辦法。”
那吳青渾然不知,他已經被這倆老吃貨給賣得一乾二淨。
鍾振山愣了一下,當即哈哈地摟着他的肩膀,笑道,不錯,不錯。有長進!
“你當我還是當年那個愣頭青啊!沒點後手那行?”
“咱們哥倆可說好了,這仗你主外,我主內!”
“美得你!”
“我當你婆姨還不成啊!”
“滾,今晚狗肉沒你的份了。”
“那不行!我這一路風塵僕僕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這話還差不多,本王勉為其難,賞賜你幾口!你這個貪吃貨!”
“呵呵呵,多謝王爺賞賜!”
......
見倆人勾肩搭背地好成兄弟一樣。雲豹韓江疑惑地朝着金錢豹錢宇問道,王爺啥時候,跟他這麼好了?
錢宇呵呵道,從大魔王搶了葉煙那丫頭那天起,就好成了一條褲子。
花豹姜山則是驚愕地張大了嘴巴,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