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該拿你怎麼辦?

第八十章 我該拿你怎麼辦?

除了引發了葉爺爺對祖國的“花朵”們的教育境況的憂慮和不滿,作為這起綁架案的幫凶之一,陳楚楚並未引起葉家人的重視。

畢竟她既不是這件事情的主謀,也不是行動的具體實施者,不過是一個自以為聰明,實則不過是被利用的可憐蟲的小角色而已。葉家如果重視這樣的人物,反而倒是拉低了葉家的格調。

所以,安然決定把她交給法律來懲處的決定,得到了葉家人的一致同意。甚至葉大伯還為安然未被仇恨迷了眼睛,污了心靈而執意報復感到欣慰。

至於綁架案的具體策劃和實施者——青夜幫,說起來,他們也不過是被楮濤欺騙利用的小卒子而已。但是,這絕對不代表葉家打算放過他們。

要知道,既然已經牽扯到了京城軍區副司令員和聲名赫赫的葉家,那麼安然被綁架這件事情是肯定不能悄無聲息的給壓下去了的。在高層這個圈子裏,一點風吹草動都有無數人盯着,想對此事保密是不現實的。

而且葉家也不打算隱瞞此事,否則無法光明正大的報復楮濤和他背後的楮副司令。既然要擺到枱面上,那不妨乘着這次道理完全站在葉家這邊的機會,索性把事情鬧大一些。葉家人不介意“殺雞儆猴”甚至“殺猴儆雞”。讓葉家的敵人明白,就算安然是葉家的弱點,但是以後再有人想動她,也要掂量掂量能否應付的了葉家的打擊報復。

不得不承認,人類本質上就是欺軟怕硬的,如果今天葉家人放過了青夜幫的人,那麼大家看到的不是葉家的寬宏大量,而是葉家的軟弱可欺。那麼以後,恐怕連阿貓阿狗都敢到葉家人的頭上來踩一腳了。

因此,即便青夜幫只是在不知道安然的身份的前提下被楮濤欺騙和利用,那也絕對不能隨便放過。充其量不過是看在夏夜還算識趣,肯主動交待事情真相,並且積極配合湯局長對楮濤的抓捕的份上,可以不斬草除根罷了。

……

說起來,對於青夜幫這種黑社會性質的組織,本來葉爺爺和葉大伯並不怎麼痛恨。他們都不是那種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

在他們看來,世上的事情並不是非黑既白的。如同有光明就必然有黑暗一樣,黑社會是幾千年來,古今中外都無法根治的腫瘤。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所以與其打倒了一批再冒出一批新的來,政府反而比較喜歡懂規則的老江湖。因為他們更知道政府的底線。

只要不與政府正面對抗,不觸及政府的底線,雙方可以說是達成了無言的默契。一個無序的黑道,不如一個登記森嚴的黑道好管理。

這也是青夜幫屹立京城這麼多年,在湯局長那都掛上了號,也沒有被徹底取締的原因。

而現在,綁架高級官員的子女,就是觸及了這條底線,如果葉家追究,那麼青夜幫的灰飛煙滅是可以預料的。

安然不是一個單純的孩子,又在葉家這種氛圍下熏陶了這麼多年,對這些東西還是了解一些的。所以在葉大伯詢問對青夜幫的處理意見時,安然的回答是:

“大伯,那個開車的小馬,隨便你們怎麼處理。至於那個小陳,是他跟蹤我,是他跟陳楚楚接頭,也是他親自綁架的我。還有,我討厭他的手。”

安然可沒忘記,自己被姓陳那人拖來拖去時下定的決心。她可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患者,會因為他一點點的小恩小惠就原諒他。

對安然這個決定,大人都沒說什麼,小陳這種小螞蟻,如果不是惹到安然頭上,他們連踩死的興趣都沒有。既然安然這麼討厭他,那也不妨用他給安然出出氣。反正他本來就是不怎麼乾淨的黑道人士,報復起來也不存在什麼愧疚感。

“至於夏夜,能讓我再想想嗎?”

安然有些猶豫。夏夜本身沒有什麼,無非是一個黑社會大哥,如果沒有遇上,安然沒有伸張正義的自覺;如果遇上了,對這種雙手沾滿鮮血的人安然也不會有任何同情。

但是安然在乎的是夏玫瑰。現在她還無法分辨出對夏玫瑰的感情,這份友情是不是值得自己珍惜和爭取的,這還需要再好好想想。

對付楮濤和楮司令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看到結果的。作為幫凶兼污點證人的夏夜夏老大,自然就更不急着處理了。所以對於安然的猶豫,葉大伯欣然同意。

“好,不着急。就讓他先在看守所里再住幾天吧。”

……

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千四百四十分鐘。

很短的一段時間,短到大多數時候不過是我們一閉眼一睜眼就過去了。

可是有些時候,對有些人來講,一天之內又能夠發生很多事情——多到足以讓他們的生活就此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對於夏夜來講,前一天他還沉浸在抱上了京城軍區司令員公子大腿的興奮中,這種興奮甚至掩埋了他對利用自己女兒的愧疚感。可是命運就是這麼反覆無常,他還尚未體驗夠這種興奮之情,就被突如其來的打擊被弄懵了。

市公安局重案組的圍捕,別說青夜幫沒有這個實力武力對抗,就算有,夏夜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暴力抵抗,只能束手就擒。當然了,這是夏夜還不知道國安十三處也派出了一個小隊的前提下。否則,他就更要慶幸自己的英明決擇了。

如果說對於警察的上門找茬,作為常年混跡在社會暗處的夏夜還是習以為常的,那麼知道那個自己以為出身普通小公務員家庭,而奉給楮大少爺作為祭品的葉安然,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葉家的小公主的時候,夏夜就知道,自己這次是栽了!

如果僅僅是黑道上的一些交易被警察抓到了把柄進而找上門來,那麼在夏夜看來,總有辦法脫困。

不管是金錢攻勢也好,找以往的靠山也罷,甚至實在不行,可以找一個夠分量的替罪羊。不管怎麼樣,要把自己摘出來,還是不是很困難的一件的事的。以往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可是綁架了葉家的孫女,那就是罪無可恕。除非自己的靠山比葉家還強硬,而且願意為自己跟葉家翻臉。但是這樣的情況,就是在夢中,夏夜也是沒曾幻想過的。

夏夜實在太知道這幫政府官員的嘴臉了。公私分明,最上說得是冠冕堂皇。可往往,事實上卻是公事尚可通融,私仇卻絕無轉圜餘地。

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葉家人的大公無私上,所以知道真相后的夏夜的第一反映就是衡量了楮少爺和葉家的實力對比,從而馬上做出出賣楮少爺的決定。

他希望葉家能夠看在自己足夠配合的份上,寬大為懷,就算不肯放自己一馬,也不要斬草除根。

在這種混合著懊悔,緊張,絕望中渴望着一線生機的心情中,夏夜度過了漫長的一天。

如果說作為青夜幫的老大,夏夜還有這種種思量考慮的心情的話,那麼青夜幫的大多數人則是茫然無措的。他們甚至以為這只是一次例行的運動——作為混在社會陰暗面的人士,進警察局對他們而言,並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作為幫派的底層人士,他們沒有知情權,沒有抉擇權,只能被動的接受他人的裁決。

有時候,無知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

對於綁架案的幕後主使,並且親自給葉政打過威脅電話的楮少爺而言,他這一天的心情起伏,並不比夏夜少。

在行動之前,楮濤就清楚地知道,如果這件事失敗了,自己會面臨什麼樣的後果。畢竟在葉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自己那京城軍區副司令員的父親也並不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

英國評論家鄧寧曾經這樣評價過資本的本性: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殘酷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如果把楮副司令升任司令並且延長五年任期的事情看作一項生意,那麼對於楮大少爺來說,這項生意的利潤肯定不止百分之三百。

所以,儘管知道事情一旦失敗的嚴重後果,楮少爺依然做出了綁架葉安然這樣的選擇——如同資本家在百分之三百的利潤面前就敢不畏懼絞刑架的風險一樣。

但是,楮少爺也從來沒想過,失敗會來的這麼突然,這麼迅速。讓他措手不及。

在他打完第二個威脅電話,回到關押安然的青夜幫基地時,就被早已埋伏好的湯局長一行,給抓了個正着。而他直到此時,還完全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

不得不說,儘管是個依仗父蔭,一事無成的紈絝,楮濤也有他聰明果斷的一面。

被抓之後,楮濤沒有寄希望於自己打死不承認,葉家就束手無策的幻想。出身決定思維方式,在楮大少爺看來,如果有地位不如自己的人用這種方式對自己,那麼無論背後的真實原因是什麼,也無論是否有真憑實據,自己都會整的他們生不如死。將心比心,楮濤認為,葉家恐怕也是如此。

所以,楮大少爺被抓后的第一反應不是抗拒不承認從而保住自己,而是絕對不說出綁架安然的真實理由。

只要能夠保住父親就好。楮濤的一切都來自於他的父親,或者說,來自於他父親的社會地位。所以,在面臨危機的時候,楮濤的第一選擇就是放棄自己而保住父親的地位。

這不是代表他有多麼孝順,不過是在保護他自己力量的源泉罷了。可悲又可嘆。

在楮濤看來,只要父親還能保有地位,那麼一來葉家起碼不能要了自己的命,畢竟不過是個並未給葉安然造成任何傷害的的綁架案;二來有父親在,即便被判了刑,等到葉家注意力放鬆些的時候,使些手段,想早點出來也不是多難的事。

人總是這樣,考慮事情總是會有意或者無意的站在對自己有利的角度出發。

楮少爺沒有想到,即便沒有證據證明是楮副司令指使的,而事實上他也確實是不知情的,但問題是葉家相信嗎?

還有,就算按照法律,他是罪不及死,但是在強權面前,法律又真的那麼無漏洞可鑽嗎?

或許,楮大少爺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他下意識的不去考慮,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有一線生機,才能不至於在對未來的絕望中崩潰。

……

[假期第二天]

因着對夏玫瑰的顧忌,安然做出了讓葉大伯暫時不處理青夜幫和夏夜的決定。

不過安然的猶豫期間沒有持續很久。

撇下安然在家休息,單獨去上學的哥哥葉治,第一天放學回家后給安然帶來了一個讓她不得不加快決定的消息:夏玫瑰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她父親被捕的真相,在學校內找到葉治,托他給安然帶個話,說是她想見安然一面。

看守所內的陳楚楚也一直嚷嚷着想見見安然求饒,可是被安然毫不猶豫地聽而不聞了。那是因為在安然的心中,陳楚楚實在是無足輕重。且不說她算不上安然的朋友,就連敵人的身份,安然都是不承認的。

可是,夏玫瑰不同。

按照安然前世養成的一貫苛刻的標準來看,夏玫瑰無疑是還算不上她真正的朋友的。可是,不可否認的是,夏玫瑰的個性跟安然很合得來,作為第一個讓自己生出結交之心的人,她在安然的心中畢竟是有着特殊的地位。

在剛剛被綁架,並且親耳聽到小陳和小馬承認是夏玫瑰父親幫派里的人的時候,安然是懷疑過夏玫瑰的。可是那不過是一時氣憤,後來仔細想想,安然還是覺得不能就這麼在沒有真憑實據時就給夏玫瑰判了“死刑”。

安然內心的標準再苛刻,但她從來不是傲慢自大的人。她知道,要想獲得別人的感情,首先就要學會付出信任,不管這種感情是友情還是愛情。

夏玫瑰想跟自己見面的目的,安然可以想像。或許有對自己表示愧疚和歉意地成分,但是,恐怕最大的目的還是為她的父親求情。

這點安然並不反感。自己跟夏玫瑰相識不到半年,只能說相互有好感,比較投緣,但是要說真正的朋友,還是算不上的。而夏夜,不管他怎麼心狠手辣,勢力投機,甚至不惜利用了自己的女兒,他都是夏玫瑰的父親。而且是十幾年來父代母職,含辛茹苦的把夏玫瑰拉扯大的父親。

如果此時夏玫瑰不肯為他舍下面子,出面找自己求情,安然反而倒要懷疑她的人品了。

如果夏玫瑰是真正被安然承認的朋友,那麼安然肯定會放過夏老大和青夜幫一馬,對於被她所認可的自己人,她一向格外寬容。

如果是豪不相干的陌路之人,那麼陳楚楚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安然會把他們交給法律來懲處或者由長輩們親自處理。

惟有夏玫瑰這種情況,讓安然有些難以抉擇。

她尚且不是朋友,安然無法寬容大度的為了她而主動求的長輩的同意,放過夏夜和青夜幫;她又不是陌生人,可以讓安然對她的家人毫無顧忌的進行打擊報復。

思來想去,安然覺得還是要給雙方一個機會。

不管怎麼樣,首先要確定,此事夏玫瑰是否真的不知情,是否也是一個被她父親利用的無辜之人。然後再決定,對於她和她的父親應該採用什麼態度。

所以,安然讓雙方的傳聲筒——哥哥葉治,代為傳達了自己的意思,請夏玫瑰到葉家大宅來一趟。

之所以將見面地點選在了家裏,一來是剛剛出事,家人和身邊的警衛人員對安然的安全問題看得比較嚴。安然覺得既然夏玫瑰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背景,那也就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讓夏玫瑰直接到家裏來也就沒什麼了;二來是夏玫瑰跟安然要見見面這件事被葉爺爺知道后,葉爺爺提出了了他也想見見夏玫瑰的意思。安然不知道爺爺是出於什麼考慮,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不過對於爺爺的話,安然一向是順從的,無論如何,爺爺總是為了自己好。

……

[假期第三天]

葉大伯昨天已經回到了工作崗位上,他那樣的位置,能夠撇開公事兩三天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葉爸爸和葉小叔雖然沒有回歸,也是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麼。而其餘的小字輩葉修葉治等人,則是統統被打發去上學了。

此時的葉家大宅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剩下葉爺爺,葉奶奶和安然三個主人。如同安然上學前的每一天那樣。

不過這種表面的平靜很快被打破。

從葉治那裏得到安然的答覆,並且拿到了葉家地址的夏玫瑰,來上門拜訪了。

既然已經做出了對葉奶奶隱瞞事實真相的決定,安然自然不會功虧一簣,對於夏玫瑰,安然對葉奶奶的介紹是:因為自己請假,而上門探望的同學,朋友。為此,夏玫瑰受到了葉奶奶的熱烈歡迎,具體表現就是擺滿了茶几的點心水果。

夏玫瑰無疑是一個聰明又識趣的人,聽到安然如此介紹自己,也就順着安然的話應付着葉奶奶。

葉奶奶的熱情,有效緩解了安然和夏玫瑰見面時的尷尬,尤其是夏玫瑰心裏的種種不適應。

此前,對於夏玫瑰來說,安然只是一個長相好,學習好,有獨特魅力的女同學。因為第一次見面的吸引,夏玫瑰主動靠近安然,二人漸漸熟悉,在學校內漸漸形影不離,說不上多鐵的關係,但在夏玫瑰看來,雙方應該已經可以算得上朋友了。

但是,短短三天的時間,雙方此時都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這次上門,夏玫瑰是懷着對安然的愧疚而來的。父親明知道安然跟自己的關係,還作出綁架安然的這種選擇,讓夏玫瑰感到很失望。

但是在血脈相承,疼愛了自己十幾年的親情面前,她只能在愧疚的同時,又不得不上門求助,希望安然能夠放過父親一馬。所以,從平等的朋友關係,到現在的靠着一點點友誼就登門求助者,夏玫瑰的心裏落差是很大的。

……

待到把殷勤待客的葉奶奶應付過去,安然帶着夏玫瑰來到了別墅小花園中。冬天的花園顯得有些蕭瑟,實在沒有什麼美景可看,不過安然覺得,在這種非封閉的環境中談話,或許雙方的心情能夠放輕鬆一些。

面對着安然這樣平靜的面孔,夏玫瑰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此時的她甚至有些希望安然是憤怒的,痛恨的,總比這平靜讓自己更適應。

安然好歹是兩世為人的成年人靈魂,所以還是她先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看着夏玫瑰的忐忑,掙扎和不安,安然問道:

“玫瑰,我想知道,我被綁架的那天真的是你媽媽的忌日嗎?對於你爸爸的打算你知道不知道?”

事情已經發生,安然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一點,之後的猶豫與抉擇,都是建立在夏玫瑰不知情的前提下。否則的話,雙方實在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

當然了,安然可以利用她的異能,直接用煅魂訣去感知一下夏玫瑰的態度。善意,還是惡意,一試便知,簡單而且準確。而親自向夏玫瑰本人求證,則需要冒着被欺騙的風險。

可是,功法很簡單,人心卻很複雜。

在安然看來,煅魂訣固然能夠準確直接的探明別人對自己的心意,但是她從來不願意靠此來影響自己的感情判斷。如果用了這一功法,那就首先意味着對對方的不信任。

安然不願意用不信任的心態去對待自己所認可的人,所以除了最開始進入感知期,安然曾經因為好奇,而對自己身邊的人用過這一功法,此後再從未抱着探測的心態測試過。

既然決定給夏玫瑰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安然覺得,聽聽夏玫瑰怎麼說,讓自己用心靈的直覺而不是功法去判斷她的心意,恐怕更合適一些。

“安然,我確實跟爸爸說過陳楚楚跟咱們不和,但那只是因為我習慣和爸爸分享學校的生活中的趣事才說的。

那天也確實是我媽媽的忌日,爸爸他之所以那天動手,也是乘着我不在學校的機會。

安然,我知道這麼說,是空口無憑,但是,真的,這一切我都不是不知情的,請你相信我。對於爸爸的行為,我很抱歉。對不起,安然。”

夏玫瑰的口氣有些急切,最後甚至深深的彎下了腰。

安然沒有阻止她,或許只有鞠躬道歉,才能讓夏玫瑰心裏好受一些。

眼前的夏玫瑰是真誠的,懇切的。再想想從前一起度過的幾個月的日子,夏玫瑰從開始對自己就是熱情的,主動的。

安然決定,相信她一次。這不僅僅是對她的信任,也是對自己的一次放縱。

安然太了解自己前世的毛病了,為什麼會那麼孤獨,在明明身邊人群環繞的同時?是那苛刻的擇友標準,追求極端的感情,讓自己失去了太多。

既然已經獲得了新的生命,安然決定改變一下。因為我們固然渴望那種“另一半靈魂”般的友情,但是也不能拒絕簡單的友情,儘管它有時候並不是那麼純粹和極致,但起碼能讓自己不那麼孤單。

安然受夠了自我孤立的感覺。

……

“玫瑰,我相信你。”

安然的答覆很簡單,但是加上隨後伸出來的手,讓夏玫瑰瞬間熱淚盈眶。

“謝謝你,謝謝。安然。”夏玫瑰握住了安然伸出來的手。

安然只是問了夏玫瑰是否知情,而沒有問“如果你知道,是否會阻止你爸爸”這種愚蠢的話。

有一個很有名氣也被無數男人痛罵過的問題:“如果妻子和母親同時掉到水裏,你會救誰?”

這個問題之所以那麼難以回答,並且無論怎麼回答都會被人詬病,在安然看來,那是因為選擇的雙方對被問者同樣重要的前提下產生的。

而現在,如果自己問出了這樣的問題,本身就是愚蠢的,不自量力的。

朋友和親人,友情和親情。如果是安然,她肯定會選擇後者。

所以,安然同樣體諒夏玫瑰的心情,對於自己,她是愧疚的,或許在這件事情上,她是不滿其父親的行為的。但是親情是如此難以割捨,所以即便要面對自己愧疚的朋友,她還是上門來了。

知道夏玫瑰要為夏夜求情的打算,安然覺得自己既然作出了發展這段友情的決定,並且已經主動首先伸出了手,那麼倒是沒有必要看着玫瑰繼續尷尬下去。所以,還是先體貼的開了口:

“玫瑰,你是不是希望我能夠放過你父親?”

聞言,夏玫瑰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然而她還是下意識的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安然,我知道我這樣很過分。先是要求你的信任。如今又在知道爸爸傷害了你的前提下為他求情。但是我沒有辦法,他對我太重要了。我不能失去他。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讓你們家放過他吧,哪怕幫派保不住也無所謂,只要爸爸安全就好。”

安然欣慰自己先見之明的選擇了花園進行交談,冰冷的風,空曠的環境,有效地緩解了雙方之間不自然的氣氛。

在接受夏玫瑰見面請求的時候,安然已經對為她而放過青夜幫一馬有了心理準備。如同夏玫瑰將親情放在了友情之前一樣,安然也是同樣的選擇,所以對於夏玫瑰的請求,安然只能如此回答:

“我理解你玫瑰。從我個人來講,我願意為你而放過你爸爸。不過,現在這已經不是我個人能夠決定的了,所以,我還要徵求一下爺爺他們的意見,同樣希望你能夠理解我。”

如果爺爺們不同意放過夏夜,安然也只能放棄剛剛萌芽的友情,她不可能為了夏玫瑰去違逆長輩的心意,雖然她知道只要自己堅持長輩們肯定會依從自己的決定。

安然更不曾幻想一邊把夏夜送進監獄還能一邊心安理得的和夏玫瑰繼續做朋友。所以,這一切取決於爺爺他們的態度。

夏玫瑰面色有些羞紅,但是眼神堅定的問道:

“謝謝你,安然。不知道能不能見我見見你爺爺他老人家?”

安然也希望夏玫瑰最好能夠憑藉她自己的誠意打動爺爺,畢竟爺爺想見她一面,不管爺爺是出於什麼原因,對於夏玫瑰來說,這就是她的機會。

……

夏玫瑰和葉爺爺都有見見對方的意向,而作為中間人的安然則在介紹雙方認識后,被果斷拋棄了。葉爺爺和夏玫瑰關起門來,不知道談了些什麼,時間過去大約半小時,房間的門才再次打開。

出來的葉爺爺還是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安然實在看不出什麼來。夏玫瑰的表情則很明顯。比起來時的心事重重和忐忑不安,現在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看來爺爺是同意了夏玫瑰的懇求,至於他們中間具體是怎麼談得,安然並不是太感興趣。結果是好的,是雙方都能接受的,這樣就很好。

得到了葉爺爺對青夜幫尤其是夏夜本人手下留情的承諾,夏玫瑰很快挽拒了葉奶奶留飯的邀請,離開了葉家。

幫派里大部分人被抓,家裏的一攤子事情還等着夏玫瑰暫時打理,而且還有年幼的弟弟需要照料,夏玫瑰最近肯定是忙碌的很,哪裏有時間有心情享受美食。更何況,就是時間充裕,她也不可能賴在葉家大宅蹭飯吃,畢竟此後的她就不再是單純的葉安然同學的身份了。

坐上車,在回家的路上,夏玫瑰不禁又回想起和安然爺爺見面的過程……

在今天之前,夏玫瑰從來沒有想像過能夠跟葉爺爺這樣的大人務面對面的交談。在她之前十幾年的人生里,相比一般單純的孩子,也算見多識廣了。不過見過的大多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像葉爺爺這樣的人物,同樣只存在於教科書和電視新聞中。

所以在向葉安然提出見見葉爺爺的請求的時候,夏玫瑰也早就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只是那種絕境中迸發出來的勇氣讓她想拼搏一把。

所以,當得到了同意的答覆,並且被安然親自帶到葉爺爺面前時,夏玫瑰的腦海有一瞬間是完全空白的。

在夏玫瑰看來,葉爺爺從外表上看來,很有些慈祥和藹的老人的味道,表情並不嚴厲。可是在這和藹的外表下,夏玫瑰卻依然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壓力,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位高權重養成的所謂氣勢。

在這種窒息般的壓力下,夏玫瑰覺得她此前已經反覆斟酌過的求情言辭,竟然完全說不出口。似乎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虛假言辭。

而葉爺爺也不像他的外表那樣和藹,沒有過多的客氣,甚至沒有笑裏藏刀或者婉轉含蓄,而是上來就問出了有些直白的問題:

“夏玫瑰同學是吧?你今天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在我對你的請求作出答覆之前,我想知道,你認為我們為什麼要放過你父親呢?在他明知道我們安然是你的朋友還綁架了她來討好別人的前提下。無論是國法還是私情,你覺得他哪點值得原諒?或者說你難不成只能靠着安然對你的友情就要求她無條件的原諒你爸爸嗎?”

夏玫瑰只記得自己當時尷尬的無以言表,如果地上真的有條縫,恐怕會馬上鑽進去。葉爺爺的話雖然有些尖銳刻薄,可是卻確實戳中了自己的弱點。仔細想想,是呀?憑什麼?就憑几個月積攢下來的微弱的感情。在自己父親不顧交情對安然出手之後卻又要靠着交情打動人家?

夏玫瑰不是毫無閱歷的單純女孩,她知道不能說什麼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如果這樣的話,她今天就失去了求情的立場。

她也認為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都是理所應當的。相反的,在一個黑道老大父親身邊,耳濡目染下,她太知道“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了。

看看父親道上的那些兄弟,哪個不是嘴上把什麼江湖義氣說的山響,實際上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秤的兩端算計的都是利益得失,等價交換?

似乎是瞬間相通了這些,夏玫瑰記得自己當時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自己唯一可以作為交換的東西:

“葉爺爺,我知道我們沒有什麼能讓您和安然看上眼的。但是只要您能放過我爸爸,我願意為此付出代價,我可以給安然做保鏢,做隨從。您看從這件事情上也也可以看出安然是需要人保護的。”

聽到夏玫瑰的回答,葉爺爺有些莫測高深的笑了笑,但是說出來的話似乎依舊不怎麼滿意:

“呵呵,現在是社會主義社會。可不像過去,有什麼僕人,隨從的。人人平等嘛。你們是同學,安然還把你當作朋友。哪裏能讓你給她當隨從。再說了,就算安然需要保鏢,那我們也可以給她安排更專業的,從她小時候就保護過的警衛員可是久經考驗的。我們又為什麼要選擇你呢?”

是啊,為什麼要選擇自己?能力不如專業警衛員。而且自己身後還有背景複雜的青夜幫,這種黑道人士恐怕是葉家這種人家避之唯恐不及的。甚至自己的父親還綁架過安然。這些讓葉家怎麼相信自己的誠意?

但是除了從安然身上入手,夏玫瑰實在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能夠打動眼前這位看似慈眉善目,言辭卻犀利直接的老人。金錢也好,權勢也罷,青夜幫擁有的這些東西在他面前都是如浮塵般不值一提的吧?

夏玫瑰有些絕望。人就是如此,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但是因為在乎,所以願意為了這一絲絲的希望付出一切。可是如果連自己的一切都不能換來這一絲希望時又該怎麼做呢?

夏玫瑰可以放棄青夜幫帶來的榮華富貴,卻絕對不能容忍放棄自己的父親。她只要父親這個人,經歷了失去母親的痛苦,親人是她心中最重要的東西了。只要父親,弟弟,自己三個人,能夠平安,團圓的相守在一起,那就比什麼都重要。為此,財富,權勢,甚至是尊嚴,她都可以捨棄。

夏玫瑰不知道怎麼回答葉爺爺的話,似乎再說什麼都是不自量力,她只能用哀傷絕望和懇切地眼神注視着他,希望能夠用誠心打動他,讓他同意這個交換,哪怕這個交換並不怎麼平等,哪怕自己要為此付出尊嚴的代價。

“好吧,雖然你不夠專業,又有一堆麻煩,但是誰讓安然這孩子把你當朋友呢。那麼就按照你說的辦吧。我會安排好你父親和他的幫派的事情。希望你也能信守你今天的承諾,今後你要一直跟隨在安然的身邊,照顧她,保護她,陪伴她,直到她不需要你的那一天。”

可能是上天聽到了自己的祈求,也可能葉爺爺慈悲心發作,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夏玫瑰聽到了自己渴望的回答。

……

看着車外匆忙的行人,看看目不轉睛駕車的司機,夏玫瑰覺得自己這次作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從情感上來講,這樣既救出了爸爸,能夠一家團圓,又不必背負着對安然的愧疚和感激繼續面對她。在作出了求安然說服她的長輩放過自己父親的這個決定的同時,就意味着雙方已經處在了不平等的位置上,這樣如何繼續作朋友?

倒不如現在這樣好,作為她的陪伴者,保護者,用付出獲得收穫。雙方或許從身份上不在平等,但是情感上卻不再虧欠。而且,正所謂所謂不破不立,這樣的關係,又焉知不比單純的同學朋友關係更親密?

從理智上說,這個世界上恐怕真能夠自己作主的人也不是太多。小職員的上頭有老闆;官員上面還有更大的boss;就連混黑道的也要從小弟慢慢做起;想開了,可以把這當成一份工作。

而且能夠跟隨在葉家小公主的身邊,這恐怕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雖然葉爺爺特意交待了不能讓父親的事情沾染到安然一絲一毫,可是有了葉家這條路子,從此以後只要父親再干出太出格的事情,起碼身家性命是不用擔心的了。這正是大多數黑道大佬最渴望的事情。父親綁架安然,不也是為了傍上那個什麼司令員的公子嗎?

夏玫瑰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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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仙路醫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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