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非常不幸,你被自己翻出來的衣物絆倒在地了。
幸運地是,也多虧這些墊底的衣服,你沒有摔得很狠,而是整個人埋在了衣服堆裏面,徹底起不來了。
你喝醉了,上頭的醉意還有滿肚子的委屈雙重加持之下,你決定開始擺爛,甚至破罐子破摔。
窗其實是沒有鎖死的。
所以在外面久久沒有等到回應的乙骨憂太擅自推開了窗,輕盈地翻身進來。
此時你趴在衣服上,哭得斷斷續續,神志不清地在念叨着——
“嗚嗚嗚嗚嗚嗚……”
“憂太是混蛋!是笨蛋!超級大笨蛋…還是渣男!”
乙骨憂太:?
他走到你面前,蹲下,“祈本同學,地上涼,你快點起來吧。”
你很倔強,也不理他,自顧自埋頭在衣服堆里抽泣。
“……祈本同學……”
你哭得更大聲了,幾乎要把憂太的聲音也掩蓋了過去。
就像討不到糖吃的小孩,在想盡辦法引起大人的關注。
“高中生不可再這麼任性得像小孩一樣了…”
但他似乎是鐵了心不願吃你這一套,就半蹲在那裏執意袖手旁觀,孔雀藍的眼眸中全是漠然,
“祈本同學,沒有人要為你的身體健康負責,你要對自己負責。”
你悄悄地從衣服堆裏面抬起頭,憂太冷漠的目光深深刺痛了你。
--人類不僅是嫌貧愛富,耽於外表,而且還很容易見異思遷,一個男人忽然不理你了還能是什麼原因,還要我明說嗎?
你想起了真人的話,再結合憂太這樣的語氣和神態,你越發斷定自己的猜測。
憂太,應該有了另外重要的人了吧……
如果說剛才你還有幾分裝模作樣,現在你是真情實意地哭了出來。
兩雙眼睛紅通通的,像可憐的兔子。
你伸手想要擦擦自己從眼眶狼狽逃竄的淚水,眼尖的少年卻是一件瞧見你手背上泛紅的擦傷,應該是剛剛摔倒時不小心弄到的,因為他知道你就是這樣的體質,皮膚嬌嫩得像大小姐一樣,稍微粗糙一點的布料就可以將你擦傷。
不僅是物品,人也是一樣,稍微有重量一點的話就會將你刺傷…
他甚至比你本人都要清楚你的個性。
應該要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只要撒潑就可以討到糖吃這一套已經不適用了…他心裏原本是這樣想的。
但這種東西,很多時候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所以在看見你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又心軟的一塌糊塗。
哪怕知道這種可憐兮兮十有八九都是你演出來。
於是他開口:“...里香,快點從地上起來吧。”
“不要!我不要!”
看,果然就是打蛇隨棍上了,被人吃得死死的了…
但你還是乖乖地從衣服堆里起身,臉色一片潮紅,隨着你的動作,乙骨憂太也聞到了你身上的酒味。
“你喝酒了。”
“我沒有!”
“你身上全是酒氣。”
咒術師五感敏銳,哪怕酒味很淡,但他還是聞出來了。
你繼續嘴硬,“這是新買的香水!”
乙骨憂太:“……”
哪裏有這樣的香水…不過他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好好好,是香水,快伸手出來我看看傷口…”
你反而將手藏在了身後,問:“不要…除非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別的喜歡的人了?”
他明顯一愣,但沒有回答你的話。
肚子裏有很多疑惑需要解答,但如果這種時候繼續追問你的話,你很可能會顧左
右而言他,現在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果然,見他不回答你的話,你越發地篤定自己的猜測。
“我就知道…是不是那個綠色頭髮的女生…她叫…叫什麼來着…禪院…對,禪院真…依?對!就是她!憂太是不是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了!喜歡上禪院真依了!”
乙骨憂太的瞳孔因驚訝而微微放大。
“是真希,不是真依。里香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知道!對!就是禪院真希!憂太一定是喜歡上禪院真希了!以前也是這樣…憂太對她很特別很特別,特別到里香都嫉妒了…你還因為她凶過我!嗚嗚嗚嗚!”
乙骨憂太持續沉默,表情變得有些晦暗,但語氣還是不動聲色,“里香一定是喝醉了…我什麼時候因為真希同學凶過里香?”
說起這個你可就不困了,你立馬義正言辭地開口:“就有就有!‘真希同學是我的恩人,你要比對待花和蝴蝶更溫柔、小心地對待她‘…憂太有說過這樣的話吧!’”
乙骨憂太當然記得這句話,和你還有同伴一起經歷過的所有時光他都不會忘記。
那是他入學高專后沒多久,夏油傑苦心積慮策劃了百鬼夜行事件,突襲了咒術高專。熊貓、狗卷棘、還有禪院真希均在戰鬥中身受重傷,他正想用反轉術式治癒他們的時候…
就是那個時候吧。
這些年來,他對你說的唯一一句重話。
--“你在做什麼?真希同學是我的恩人,你要比對待花和蝴蝶更溫柔、小心滴對待她。”
可是這個世界的你沒有被他詛咒,沒有車禍死亡,也沒有變成咒靈。
你和禪院真希唯一的交集,應該只有昨天的匆匆一面。
原來如此…乙骨憂太瞬間恍然大悟。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倒是能解釋你過去的一切異常。
你將乙骨憂太的沉默視作理虧,於是你越發得寸進尺,“我就知道是那個女生!嗚嗚嗚…是不是里香過去對憂太說的話太過分了…所、所以憂太不喜歡里香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說的,也不是故意逃跑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直子…直子…對不起直子…”
你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但乙骨憂太此時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對於吃軟不吃硬的你,只能循循善誘。
所以他語氣溫柔,
“里香在害怕什麼?”
“害怕、里香害怕死亡…害怕變成咒靈…害怕直子,對不起直子…對不起對不起…”
然後下一秒又眼巴巴地看着乙骨憂太,
“憂太是不是喜歡上禪院真希了?”
他正想說我沒有,結果你下一秒又拎起了他的手,每一根每一根手指頭仔細地查看,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你在找什麼?”
你不假思索,“戒指啊,我們的戒指呢?”
乙骨憂太的手指又長又細,但完全不缺爆發力,只是指間空空如也,哪有什麼戒指。
“嗚嗚嗚嗚,憂太果然變心了,連我們的結婚戒指都弄丟了嗚嗚嗚嗚嗚嗚!”
你已經將夢裏發生的事情和現實混在一起了。
乙骨憂太輕輕地掰開你的手,仔細地查看你擦傷的傷口,幸好只是有點破皮發紅,等明天估計就沒事了。
他垂下眼眸,溫柔地看着你,“沒有戒指,里香,你沒有送我戒指。”、
完了,還怕你不信,雙手掌心攤開,將十個指頭完完全全地展示在你面前,
“看吧,果然沒有吧!”
你瞪圓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然後哭喪着小臉,
“我…我真的沒有送嗎?沒有戒指…也沒有約定
…所以憂太還是會喜歡上其他人!”
這是怎麼推理出來的結論?
他嘆息一聲,“不會喜歡上其他人,只會喜歡…所以,里香要跟我重新約定,重新送我戒指嗎?”
乙骨憂太的話提醒了你。
現在沒有約定沒有戒指不要緊,重新約定重新戴上戒指就好了…
你顫顫巍巍地從衣服堆里起身,然後整個人埋頭進衣櫃裏繼續翻箱倒櫃。
“沒有!沒有戒指!戒指在哪裏?”
乙骨憂太還在繼續引導你,“沒有戒指的話…就沒有辦法和里香做約定了…要不,里香在努力回想一下?”
“一定是沒在衣櫃裏面…我再找找…”
你站起來,轉身開始跌跌撞撞地朝床頭櫃的方向走去,嘴裏還念念有詞,
“一定在那裏,我想起來了…憂太、等我…”
剛走出兩步,一個沒注意腳下的衣物,又再次被絆了一下,直直地朝前面栽去。
乙骨憂太及時伸手抓住了你的手,結果牽連着一併栽下去。
你們直接摔在了床上。
一沾上床,你就醉意就迅速地轉化成了睡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女孩身上的體溫和呼吸都近在咫尺,乙骨憂太按捺住自己有些紊亂的心跳,調整着自己的氣息。
“里香?里香?…不起來找戒指了嗎?”
你抱住了枕頭,整個人蜷縮起來,“人家就是想不起來放在哪裏了啦!”
乙骨憂太:“……”
你臉色仍舊一片潮紅,只是面容安詳,就連呼吸都變得綿長起來。
憂太的視線停留在你的嘴唇上好一會兒,隨後才撇開視線,耳尖有些發燙。
忽然,他注意到你床頭柜上的抽屜,此時抽屜半打開着,將裏面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
是各種的藥瓶,安眠藥,鎮靜葯還有各種調節情緒的輔助性藥物,全都是處方葯,所以每一個瓶子外面還寫着你的名字,還有每日需要服用的次數和劑量。
乙骨憂太目露心疼,摸了摸你的發頂。
你腦子的確是迷糊,但是身體還有反應,像小貓咪一樣用發頂摩擦着對方的掌心,就差沒像貓咪一樣發出舒服的咕嚕咕嚕聲了。
你張了張嘴,似乎在說什麼,但是太小聲了聽不清楚,只能隱約聽見‘憂太’二字。
你在喊着他的名字。
得到這個認知的乙骨憂太俯下身子來,靠在你耳邊認真地聽。
你說:
“憂太…憂太…”
“嗯?我在這裏,怎麼了?”
“那個…衣服好壞,絆倒了我…我不要它們了!”
乙骨憂太:“……”
你:“要買新的,全部買新的。”
你又開始叫着乙骨憂太的名字。大有一種他不答應你就一直叫下去的勢頭。
所以乙骨憂太只能答應,“好,給里香買新的衣服…都給里香買。”
你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
乙骨憂太從你的房間走出來時,外面仍然是一片狼藉,各方勢力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裏小心翼翼地、最大程度地運用自己的能力在對峙着,見他走了出來,紛紛停下來看向他。
漏瑚:“咒術師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從那丫頭的房間裏出來?”
玉藻前則是穩穩地落在乙骨憂太的前方,一副和他統一戰線的模樣。
她和你有着契約聯繫,雖然不知道房間裏發生的事情,但是她能體會到你對憂太的心情。
他不是敵人。
夏油傑此時不忘煽風點火,“他就是讓里香小妹妹傷心,你們要去暗殺的人渣。”
漏瑚恍然大悟,“原來就是你小子啊…看着很瘦弱嘛…人類咒術師。”
真人:“人類渣男。”
就連剛才還支持着乙骨憂太的玉藻前都開始動搖起來,敵意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打量着他。
但是乙骨憂太不在意,只是看着那個昏迷的詛咒師,“你們打算怎麼處理他?”
“*&……^%”
--殺了。
玉藻前做了個掐脖子的動作。
--嚴刑逼供他。
“不如扔給我改造一下靈魂,說不定會變得有趣點。”
“……”
夏油傑狠狠地沉默住了,看來他高估了這些咒靈的城府,
“你有什麼想法嗎?”
乙骨憂太:“定個束縛,把他扔回去做卧底,你也想知道背後和絹索勾結的高層是誰,對吧。”
“我們可以暫時合作。”
夏油傑嗤笑一聲,“聽上去我沒有拒絕的餘地不是嗎,我不同意的話,你會就地殺了我嗎?”
他傷勢未愈,而乙骨憂太目前狀態極好,咒力近乎無限,加上這個玉藻前…真的出手他必死無疑。
乙骨憂太沒有回答他的話,但是堅定的目光在無言中已經說明了一切。
“還有,明天她醒來之後,這裏要恢復原狀,不然,全部把你們都殺了。”
眾人:“……”
有話好好說不行,你用咒力壓制算個什麼意思?!
玩不起是吧!
*
於是,重面春太戰戰兢兢的卧底生涯就這樣拉開了帷幕。
他拖着疲憊、疼痛的身體回到了和僱主約定好的碰頭地點,意外地發現這裏有個新面孔。
“怎麼樣,事情辦妥了嗎?”
重面春太點了點頭。
“很好,你繼續負責監視那個小丫頭的一舉一動,這位是新的同伴…他來頭可以厲害了,但憑一己之力就從那班咒術師的監獄裏面逃脫出來,他叫雙一,以後你們兩個一起負責監視祈本里香。”
單槍匹馬竟然從守衛森嚴的咒術師監獄裏面逃出來嗎…果然是大佬啊…
只是大佬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什麼?!祈本里香?!你要我監視祈本里香?!”
重面春太有點摸不着頭腦,“正是祈本里香…怎麼…”
了字還沒有說出口,名為雙一的詛咒師就好像患了PTSD的患者一樣,臉色大變,大喊大叫地逃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幹了!!!”
“……”
負責人一臉不解,“他怎麼一聽到‘祈本里香’四個字就跑了,一個小丫頭片子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真是個膽小鬼!”
回想起在祈本家發生的一切,重面春太沉默了,甚至對逃跑的雙一產生了羨慕之意。
這傢伙…真聰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