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縴手挽天傾（五）
萬界於三帝一線真魂手下，猶如玩具。
不，就是玩具。
郝然此刻正處於玩具內，甚至他所在的幻星天也只是玩具的一個部件。
上一秒，他連同幻星天以及無數世界一道，組成“世界柱”，砸向時之主烈陽子，如若不是時之主倒流自身時間，烈陽子秘法暫入見真視萬物皆虛，恐怕時之主烈陽子這兩道分身已經徹底崩碎。
下一秒，無數大世界以及幻星天一道，足足億萬生靈賴以生存的世界，被三帝用來充當迷宮牆面地板，組成一座臨駕虛空的“萬界迷宮”，困住時之主烈陽子的同時，更是在其中橫衝直撞，肆意破壞，全然不顧被他衝擊下崩碎的世界，以及被虛空罡風卷攜着剎那僵硬的弱者們，彷彿只是全情投入在玩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戲耍着其中急於奔命的時之主烈陽子二人，更是故意放二人逃出樊籠。
可待二人踏出迷宮的剎那，發現已經竟不在虛空之中，而是在一張足矣容納整個萬界的手掌里，手掌輕輕合攏，將他們大部分出路盡數堵死。
緊接着，三帝頭戴帝冕的頭顱從手掌上方已經不可視的距離上徐徐俯身，似穿過漆黑迷霧，劫雷所化的琉璃冕旒相互碰撞發出震世的轟響，混沌籠罩的面龐以及混沌都無法遮掩的三雙豎列的眼眸，朝向手心之中渺小如皮肉碎屑的二人壓來。
“還逃嗎。”六隻內蘊深淵的徹暗眼眸毫無情感掃向手心之中的二人。
整個虛空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屹立於此的只剩三帝，以及被聚攏在一起散發著各色光華猶如破碎寶石的萬界。
神與神對決的舞台上，他們就像是一堆不起眼的塵埃，縱然綺麗至極，可於神明而言不過是隨手便可破碎的，不值一提的東西，能有旁觀的命運已經是上上籤。
郝然一腔的熱血，曾經同紅爪老四說過的豪言壯語，以及他說，他想咬下侵略者三帝一塊肉的“志向”，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而現當下的三帝，不過是一絲真魂，不過是萬界堪堪能夠容納的一絲真魂。
“逃？逃又能逃到哪裏去？”
面對三帝的問題，連帶郝然在內，萬界眾生心中如此回答道。
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呢？虛空已經成了三帝手心之中的一塊窪地。強如時之主，烈陽子，此刻也不過是三帝手心裏的渺小碎屑。
無路可逃，無處可逃。
萬界所有的天穹上此刻都映照出現在的場景，不知道是三帝為了震懾人心還是為何，竟然允許凡俗目睹兩位神級戰力分身的死亡。
郝然腦中一片空白，三帝的強大已經超出了可以理解的範疇，如果說先前的寂滅分身以及崩滅虛實權柄還屬於可以以他的腦子去理解認同的力量。
而當下眼前僅僅手心就可以囊括虛空萬界的狀態，以及一個響指便可顛倒虛空排列萬界的力量，都不是他能夠去理解的了。
這樣的人物，竟然是因為他引來的。
他內視丹田，那被天命裹挾的金環碎片已然幾欲成為金色丹丸，只是相比郝然印象之中的金丹，當下的丹丸更是類似一種鬆散的組合，而它的名字虛丹，也正好解釋了這一切。
看當下的狀態，再有十餘息的時間，虛丹就將穩定下來，徹底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只是恐怕，他抬起頭看向天穹，天穹投影上的三帝手心中，好似呆立原地的時之主烈陽子兩人一動不動，似乎是被三帝的如此驚駭的出手震懾到了一般。
他沒什麼機會了。
時之主烈陽子都奈何不了的三帝，他怎麼有辦法奈何的了？
“你也不用妄圖溝通真身打破屏障了。”三帝突然道，明顯意指時之主，“本帝先前釋放的白光就是用來鞏固屏障的。”
“你這副姿態嚇唬嚇唬凡夫俗子才行，在我時域之中，我一樣可以做到。”時之主道。
“所以，萬界是你的神域嗎？”三帝反問道。
“萬界也並非你的神域！萬界明明是神祇共治的！”時之主厲聲道。
“可本帝降臨了。”三帝道，“當下萬界沒有任何一尊神祇的真魂同樣降臨，也沒有任何一人膽敢耗費真魂將萬界轉為自身神域，來承受足以弒神的反噬因果的。”
“所以你能奈本帝何？”
“還是你時之主要消耗真魂，吞掉億億生靈的因果苦果，認下萬界為自身神域的剎那就自我滅亡？”三帝道。
“有種你就放開屏障，讓我也降臨一縷真魂，我們再鬥上一斗！”時之主道。
“口舌之爭沒有意義，滅掉你們本帝就該處理自己的事情了。”他六隻漆黑如淵的瞳孔其中一隻看向幻星天，更是直勾勾的盯住郝然。
郝然頓時感覺身體和靈魂都剎那凍僵，那種被深淵凝視的觸覺幾近讓他撐不住身體，還是強撐身體才使得自己不倒。
不過，郝然越到將死關頭，神智就越發清晰，大抵是一路走來將死的時候遇見太多，他總覺得三帝真魂降世之後，有一些古怪的地方存在。
就比如說，擁有通天徹地之能，隨意可更改萬界一切的三帝，一個眼神甚至一個念頭就可以讓他不復存在了。
那為何還要在對付完時之主和烈陽子以後才來對付他。
為何要如此彎彎繞繞？郝然心中疑惑。
還是？他心有所感，看向虛丹。
虛丹即將完成凝結，金色碎屑已經開始向內凝結盤旋，即將徹底成型，成為萬界第四顆虛丹，更是三帝之後的第一枚。
他盤腿坐下，不顧三帝投來的目光，開始整理起整件事情的始末。
當下的他恐怕也就腦袋還有點用處，其餘的微末實力，連三帝的邊角都碰觸不到。
先前虛丹還未成型，三帝並未真魂降世，僅僅是目光所化的寂滅分身降臨，以弄死他郝然為己任。
后被時之主烈陽子阻攔，最後成丹已經無法阻止后，這才真魂降臨，並且仍不殺他，甚至還要將其餘兩位接近神明之人絞殺后才來處理自己。
那豈不是說，他輕撫自己的下巴，三帝態度轉變同虛丹是否能成有極大關係。
虛丹究竟有什麼是連三帝都為之動容的？甚至能夠容忍我這等螻蟻挑釁他的權威的？郝然心道。
“老四。”郝然突然發問，目光依舊盯向蒼穹投影內對峙的三帝三人。“虛丹成了都有什麼好處。”
“……”宗靈老四被他問題問的一愣，疑惑回答道，“自然是擁有類金丹能夠容納法身了。”
“法身是什麼。”郝然突然問出這個在修士眼中極為白痴的問題。
老四詳細耐心的講述了一遍法身的具體層級以及法身的大概狀態，人傑地仙天仙真神法身種種都給郝然重複了一遍，堪稱事無巨細，還着重介紹了一下自我法身，並且據說時之主成神都沒有自我法身，可見其珍貴。
“那也就是說。”
“時之主，烈陽子，都有成為法身的能力？”郝然問道。
“當然，以時之主投影成就的法身絕對是正兒八經的真神級別了，烈陽子恐怕也不逞多讓。”老四點了點頭。
“那也就是說，三帝也一樣可以成為他人法身。”郝然平靜道。
“也就是說，三帝也可以選擇成為我虛丹的法身。”
“也就是說，三帝不殺我，必然同我的虛丹有關係。”
“殺了我，即將成型的虛丹沒了，他絕對得不償失。”
“所以，他才不殺我。”
“虛丹之中，也必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大驚喜。”
“以至於甚至三帝都為之動心。”
“你覺得我說的對嗎，老四。”郝然道，轉頭看向宗靈老四。
停頓片刻，老四點了點頭，回答道：“恐怕是的。”
“虛丹本就只有三帝曾經擁有，而擁有他們的三帝更是神祇之中的最強，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猜測，他們能夠成為最強，同虛丹有一定關係。”郝然分析道。
“所以他不想讓別人得到虛丹之中的好處，”郝然道，“但是虛丹成型了他又不想讓別人分羹。”
“所以他才親自來了。”
“即是滅殺我，也是來拿走他都動心的機緣。”
“恐怕事實就是這樣了。”郝然總結道。
遠處，時之主和烈陽子的身影交錯縱橫於手掌之上，道道仙法權柄全力施為，做着最後的反抗，三帝老神在在，不斷翻動手掌以萬界轟擊二人，世界碎片捲成龍捲，於掌心之中肆虐！
“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明確了三帝所求的老四自然不想坐以待斃，轉頭問向郝然。
郝然臉上終於不再是那副面無血色目露絕望的樣子，因為一旦明確了敵人的死穴，那便是提前將一半的勝利抓在了手裏，縱然不成，也能讓敵人空手而歸，甚至留下點東西。
“先凝結虛丹。”他將心神沉入丹田之中，主動推動起丹田內虛丹金碎的融合。
“再然後。”
“隨時準備觀察虛丹成型后的三帝反應，以及它可能帶給咱們的大驚喜。”
“若是實在不行。”
“也要趕在三帝插手之前，自毀掉這東西。”
“讓三帝。”
“也嘗嘗到手的鴿子飛掉的感覺。”
“我就是死，也得從他身上撕塊肉下來。”
郝然獰笑着說道。
那個先前被三帝的強橫衝刷的只剩絕望的他不見了，而那個不求殺賊只求無悔的少年，回來了。
【作者題外話】：忘記法身（法象）設定的可以看看第一百三十四章節，為了不水字數我就沒有粘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