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之詠嘆調
“血……”奧德賽壓低嗓子,警覺地環顧四周,但他又發現除了這灘血,好像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了。
忒彌爾斯蹲下身子,抹了一點血液,那血液無比粘稠,以一種半固體的形態從忒彌爾斯的指尖滑落。
“不新鮮了,應該是過了一段時間了,但這是不是人血還看不出來。”忒彌爾斯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手帕擦了擦手,又細心疊好放了回去。
“還是小心為好。”
“嗯。”
兩人小心繞開了那灘不明血跡,循着地圖,繼續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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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深處的某個角落裏,一首不知名的歌謠被輕輕哼唱着,如一川清泉汩汩流淌,蜿蜒在這個神秘又古老的地方,吟唱者似乎也不在乎自己的歌聲能否有欣賞者,只是兀自唱着,悠揚的曲調兀自存在着。
歌聲愈發近了,可以聽清楚更多細節,轉音、降調、節奏依稀可辨,無論是從譜曲還是從演唱技巧而言,都堪稱一流。
忽然,從拐角處走出來一個人,歌聲頓時沒了障礙,像一隻靜謐湖泊上的小精靈一樣向你飛來,你欣然接納了它,因為你的感官正享受着難得的盛宴。
在享受完樂曲的一個段落之後,你睜開了雙眼,看到了那位吟唱者的臉龐,那是遠離塵世的純白無暇,似乎只有天使的親吻才算不上玷污;稚嫩的似乎只有十二三歲的胴體一絲不掛,只將長長的垂到腳踝的銀髮披在身上;無暇的肌膚暴露在外但並不會讓人感覺到任何低俗的誘惑,因為多看一眼便是對美最不齒的褻瀆,只有頂禮膜拜才能體會到心靈的洗禮。
吟唱者且行且歌,如玉般清潤的嗓音填滿了你的耳膜,你低着頭不敢與她對視,直到她走過你的身邊,歌聲中換氣呼吸的聲音以及嘴唇與空氣輕輕碰撞出的氣泡聲都清晰可聞,你猛然抬起頭,看到的卻是一雙閃爍着危險光澤的紅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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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見鬼,怎麼會遇上這該死的狼!”
深淵的另一處,一男一女正在與兩隻體形碩大到不正常的狼對峙着。
“不是說這條路很安全嗎?”奧德賽焦急地問道。
“深淵裏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先想想眼下怎麼脫困吧。”忒彌爾斯左手抓住劍鞘、右手握住劍柄,猛地抽出,但修長的劍身與兩頭狼嘴裏的獠牙相比還是顯得尤其單薄無力。
忽然奧德賽指了指前面的那頭狼,說道:“那條狼的腿上有傷。”
忒彌爾斯看了過去:“看這傷口形狀像是銳器所傷,剛剛那灘血跡不會就是它流下來的吧?”
“那它現在是找了幫手來報仇?那也不是我們乾的啊!”奧德賽心裏懊惱着怎麼運氣這麼不好。
“看來,今晚來深淵的不止我們。奧德賽,”忒彌爾斯的聲音變得爽利幹練起來,之前語調里的小孩子氣也一掃而空,“把我腰間的那個囊袋解開,裏面有父親給我的骨哨和棉花,你先塞上棉花,要是看我支撐不住了就把它吹響。”
“為什麼不現在吹?”奧德賽邊問邊就把囊袋拿在手裏了。
“這是最後的手段,這個骨哨雖然會壓制中低級深淵生物,但也會吸引高級生物,再說,這骨哨吹一次它就會短一截,很珍貴的,所以,如果我能解決,就不必浪費了。”忒彌爾斯說完,右腳一踩,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銀白色的長劍帶出陣陣殘影,像是嗜殺的幽靈前來收割靈魂。
“我的背後就交給你了。”忒彌爾斯心想。
兩隻巨狼看到獵物竟主動沖了過來,興奮地“嗷”了一聲,也接連向忒彌爾斯撲了過去。
就在一人兩獸相距只差兩米的時候,忒彌爾斯左腳一踩,朝右邊一閃,恰好閃到受傷的狼的左側,她雙手緊握劍柄,以令人驚訝的速度揮出了劍鋒!
“嗚!”那是巨狼的傷口上又被砍了一劍的哀鳴,這一劍精妙絕倫,在把握時機和弱點的情況下重創了巨狼,傷可見骨。
“怎麼回事,以我的力量,剛剛那一劍甚至可以將一段鐵杆削斷……”忒彌爾斯邊想邊退。
受傷的巨狼不甘地低吼着,另一隻巨狼眼見夥伴受傷,嘶吼一聲便單槍匹馬地沖了過去。
不遠處的奧德賽蹲在一個崖壁凹陷的地方,焦急地看着這場生死決鬥。
“真是廢物!”奧德賽暗暗罵著自己。
“哼。”面對巨狼的進攻,忒彌爾斯冷哼一聲,眼中光芒乍現,紫黑色的光芒使整個空間的背景都變暗淡下來,一絲紫黑色的光芒也從她的手腕處纏繞上劍身,最終注入到了劍鐔上的寶石中,寶石光芒大盛,整個劍身上也亮起了紫色的紋路。
忒彌爾斯半蹲下來,雙手握劍,劍尖朝後,瞄準巨狼脖頸,全力一揮!
“啊——”忽然,一道女高音灌入大腦,激昂澎湃,帶着不可拒絕的威嚴。
巨狼像是被抽調了魂魄一般,直接倒在了地上,進攻那一隻還因為慣性滑倒了忒彌爾斯的腳邊。
忒彌爾斯也不好受,眼中的紫黑色光芒就像篝火燃燒后的餘燼,微微閃爍,長劍上的銘文和寶石也沒了光彩,變回了之前的模樣。
忒彌爾斯丟下劍,跪坐在地上,捂着耳朵,痛苦地大喊:“奧德賽!”
似乎是不滿歌聲中參雜了雜音,一首詠嘆調愈發響亮,愈發震撼,愈發攝人心魄。
奧德賽自然聽到了忒彌爾斯的呼救,但他只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捲入到了音樂的漩渦之中,殘存的意識使他掙扎着解開了囊袋,他拿起了一團棉花,正要往忒彌爾斯方向走去,但他還沒站起來就摔倒了。
“啊……啊……”忒彌爾斯將額頭貼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鮮血漸漸從耳朵和眼睛中緩緩流出。
“骨哨……”奧德賽一把丟開了棉花,拿起骨哨就往嘴裏一送。
“吁——”低沉的骨哨聲響起,奧德賽吹得很用力,想要蓋過那悠揚高遠的詠嘆調。
此時的忒彌爾斯已經側卧在地上了。
“廢物!不是說很厲害嗎!不是說什麼龍族亞種嗎!怎麼這麼沒用!”奧德賽內心狂怒,他漲紅了臉,對着骨哨死命吹着,骨哨也以驚人的速度縮短着。
忽然,奧德賽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哨聲也戛然而止。
在漸漸縮窄的視野里,奧德賽看到了一對冰肌玉骨的赤足,接着,一隻純白無暇的玉手小心翼翼地將奧德賽手中的骨哨捻起,像是摘下一顆地上的野花。
“不要……”奧德賽在清醒的最後時刻吐出了兩個字。
一曲詠嘆調依舊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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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全身都好痛……
為什麼這麼吵,好吵啊……
怎麼,怎麼還有爆炸聲……
啊!我的背好痛……
等等,這是什麼聲音?
是野獸嗎?
不對,明明是嘶吼,但卻是有含義的。
這是言靈!忒彌爾斯說過……
什麼?什麼利維坦?什麼拉冬?
眼睛,為什麼睜不開啊……
“列古奧拉,記得復興,記得……”
這是我唯一聽清楚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