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經過中午一頓飯的觀察,厲燃覺得池徊這個從鄉下來的表哥,人看起來木愣愣的,不咋愛說話,你不問他他就不開口。
要不是池徊提前跟他打過招呼,說他表哥是農村出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性格比較內向,厲燃都要以為這個臉長得又帥又拽的表哥是故意在跟他擺架子。
而且看池徊對他表哥的態度也沒什麼特別之處,不冷不熱,都不像一般表兄弟那麼親熱。
所以厲燃覺得這個叫“大柱”的男人應該不會是池徊的相好,畢竟誰會給自己喜歡的人穿別人不要的衣服,還帶到原主面前,那不是故意寒磣人嘛。
至於農村小伙兒為什麼長了張國際男模臉,可能是池徊家的基因好,池徊本身就大眼睛,高鼻樑,皮膚比大姑娘還白,那他有個帥一點的表哥也不意外。
於是厲燃暫時打消了對霍識野來歷的懷疑。
吃完午飯,池徊領霍識野去了他的房間。
“這是我的房間,你就住這裏吧。”
霍識野進了房間,左右打量了一下,這間卧室比他在醫院住的那間單人VIP病房面積還小,傢具除了一張床、兩個床頭櫃還有一個衣櫃,其他就什麼都沒了。
不過房間整理得很乾凈,床上鋪着天藍色的床單,表面平整沒有一絲褶皺,被子被工整地疊成了小方塊,房間裏瀰漫著一股清新的檸檬香氣,是沖床單上散發出來,和池徊身上的味道類似。
霍識野不記得以前的事,但身體本能做出的反應告訴他,他應該從來沒住過這麼小的房間,不過看在房間收拾得還算整潔的份上,算是勉強能住人吧。
“我睡哪兒?”
池徊走到窗戶旁把窗戶關上,打開房間裏的空調,“當然是床啊,還是你想睡地上?”
霍識野聽見后在池徊背後悄悄彎了下唇角,看來池徊只是嘴上說說不想管他,心裏還是挺關心他的,願意把自己的床讓給他睡,他果然沒看走眼,池徊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打量着池徊單薄的背影,霍識野內心又不由對池徊生出幾分憐憫,一個離過婚的男人,和別人合租蝸居在這麼小的地方,這日子過得真是可憐。
於是暗暗計劃,等他找回了記憶后,不僅要給池徊該有的報酬,還要帶他脫離苦海,池徊救了他,他當然也會投桃報李。
池徊開完空調把遙控器放在床頭柜上,一回頭卻見霍識野正一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頭莫名“噔”了一下,有種被盯上的感覺。
池徊晃晃頭,試圖將那種怪異的感覺驅除出身體,輕描淡寫地提議:“下午也沒什麼事,你要不要睡個午覺?”
“好。”霍識野摘掉頭上的鴨舌帽,目測了一下床的尺寸,比醫院裏的單人病床也大不了多少,雖然小了點,但兩個人擠擠也能睡,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猶豫地問,“要脫了衣服再上床嗎?”
“還挺講究,你想脫就脫。”池徊笑笑,又打開衣櫃從裏面拿出兩套T恤褲子,“這兩套衣服是給你的,你換着穿吧。”
霍識野從池徊手裏拿起一件黑色的T恤,注意到T恤后領上的標籤褪了色,皺眉道:“這好像不是新的。”
既然被看出來了,池徊也沒想幾乎糊弄他,痛痛快快地承認了:“嗯,不過這些衣服厲燃都只穿過一兩次,和新的也差不多,我都洗過了,很乾凈。”
霍識野聞言臉色“唰”地一下變了,看着手裏的墨綠色鴨舌帽越發覺得刺眼,寒眸凜然瞪着池徊,咬着牙問:“你居然讓我穿你室友的衣服?”
“有什麼問題?你和厲燃身材差不多,他有很多不穿的衣服,我就跟他借了幾件。”池徊其實很想對男人說有的穿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但他又怕霍識野恢復記憶后覺得在他這裏受了虐待,回頭再報復他,於是往下壓了壓嘴角扮委屈,“你要知道我給你墊付了那麼多醫藥費,身上已經沒有多餘的錢給你買新衣服了,不是故意讓你穿別人的舊衣服,你也要體諒我。”
霍識野抿緊薄唇沉默片刻,忽然扔掉手裏的鴨舌帽,雙手抓住衣擺一把向上掀掉了身上穿的T恤往地板上一扔。
池徊驚訝地看完霍識野的舉動,瞪大眼問:“你幹嘛?”
霍識野挺胸抬頭,傲然道:“別人穿過的衣服,我不穿。”
“那不穿衣服你想幹嘛?裸-奔嗎?”池徊開始頭痛起來,家裏已經有一個喜歡光膀子的厲燃了,再多一個霍識野,那他們家成什麼了?裸-男之家?
霍識野往床上一坐,開始脫褲子,理直氣壯地要求:“你給我買新的。”
池徊想氣又不敢氣,忍不住腹誹,都差點流落街頭了,還跟他這兒擺大少爺的譜,要這要那,以為他是提款機啊?不行,堅決不慣着他這身大少爺毛病。
“我沒錢。”
“我有錢。”
池徊抱着手臂輕嗤,“你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還記得銀行卡密碼?”
誰知霍識野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那塊跟着他一起失蹤的手錶,舉到池徊眼前,“這塊表我上網查了價值一百多萬,你幫我找地方賣了,賣手錶的錢夠不夠還你墊付的醫藥費,再給我買兩身新衣服?”
池徊:“……”他怎麼忘了霍識野還隨身帶着這麼一塊表。
“你不捨得花錢,不就是怕我會還不起錢?”霍識野像是知道池徊在想什麼,扯着嘴角似笑非笑,“你覺得能戴得起這麼貴的表的我會賴你這點錢?”
池徊抬頭望向天花板,嘀嘀咕咕裝作自言自語:“難說,戴名表的也不都是大佬,也有可能是被包養的金絲雀。”
霍識野沉下臉色,語氣陰惻惻地問:“你說什麼?”
池徊也不敢真的惹毛這位失憶的大佬,臉上浮起微笑,和氣地說:“沒什麼,既然你有錢還我那再好不過,我想起來我微信朋友圈裏好像有人是收奢侈品的,我下午幫你問問他收不收你這塊表。醫生說你現在要多注意休息,養好精神有利於記憶恢復,你先午睡吧,我出去了。”
“等等,把表拿着。”霍識野把手錶遞給池徊。
池徊遲疑了一下,“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表跑路?值一百萬呢。”
霍大總裁抬起下巴,十分自信地說:“你不會,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池徊瞅着他這副神氣活現的樣子忍不住牙痒痒,心想就算不跑路那也是我人品好,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
池徊最後還是收了那塊表,趁霍識野睡午覺,他找微信上找了一個做二手奢侈品生意的好友問了一下,霍識野的表的確購買價在一百多萬左右,如果是二手的話,成色新也可以賣到八.九十萬。
那人又說,如果池徊確定要賣,那他們就下午約個地方見面,畢竟不是便宜貨色,還是得實物過下眼才能確定真偽。
池徊有些猶豫,先和那人說自己還要考慮一下,等霍識野午睡睡醒后,拿着手錶進了房間。
池徊把表放到床上還給霍識野,“要不表還是別賣了,你要是真的不想穿厲燃的衣服,我給你買新的就是了。”
霍識野拿起手錶,有些詫異地掃了池徊兩眼,剛才還說自己沒錢給他買衣服,這會兒又不忍心讓他賣表,這人真是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軟。
他哪裏想得到,其實是池徊出去后一個人仔細地想了想,霍識野失憶只是暫時的,說不定明天後天就什麼都想起來了,要是等他恢復了記憶,知道自己對他這麼摳門小氣,萬一以後霍識野想找他茬怎麼辦?
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姓霍的不就是想穿新衣服,隨便找個地攤五十塊錢能買兩件,他又何必招惹埋怨。
霍識野裝作不明白池徊的心意,明知故問:“怎麼了,為什麼不讓我賣?”
池徊瞎編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手錶是什麼身份的象徵,或者是你認祖歸宗的憑證,你把它賣了,以後回不了家怎麼辦。”
霍識野無聲勾了下唇,心想果然池徊不讓他賣表是為了他着想,於是伸出手拉住池徊的手臂,把手錶重新放回他手心裏。
“這表是我讓你賣的,你好心幫我,我也不好意思賴在你身邊白吃白喝白住,無論表賣了會有什麼後果,我都不會怪你,你放一萬個心。”
池徊聽霍識野都這麼說了,便也不再有異議,反正他勸也勸過了,回頭要是霍識野恢復了記憶,也不能再怪他。
“那行,等下我和我朋友約個時間,他要看了實物才能給價錢。”
池徊在微信上和人約了下午四點在一家咖啡店見面,坐在客廳里玩着手游的厲燃見池徊穿戴整齊,好像要帶霍識野出門,好奇地問:“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池徊面色不改地說:“表哥想在H市找工作,我先帶他出去熟悉熟悉這裏的環境。”
“哦,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厲燃又問。
約定見面的地方在市裡,過去得花挺長時間,池徊默默算了算,說:“大概得六七點的樣子。”
厲燃說:“那你回來也來不及做晚飯了,你差不多要到家的時候在微信上跟我說一聲,我點外賣。”
“行。”
“你想吃什麼?”
“我隨便,你看着點吧。”
一直沒說話的霍識野聽着他倆一問一答,覺得自己好像被他倆當成空氣忽視了,心裏暗暗不爽。
池徊和這小子的關係,往淺了說不過是租客和房東,往深了說也就是合租室友,可聽他們的對話,倒像正經過日子的小夫妻一樣。
霍識野倏地幽幽出聲打斷兩人:“我想在外面吃晚飯。”
池徊轉頭看他,不贊同地道:“外面吃飯要花錢的。”
霍識野漠然着表情:“我請你吃。”
厲燃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靠着,遠遠打量着霍識野調笑着說:“大柱哥挺闊氣啊。”
霍識野懶得理會他,偏過頭扯了扯池徊的袖子,“走了。”
“對了池徊!”厲燃好像忽然想起什麼,叫住池徊,“你回來的時候記得給自己買個枕頭,我床上就一個枕頭,沒多餘的,不然你晚上睡覺沒東西枕。”
池徊點點頭,“知道了。”
說完正要打開門出去,冷不防被霍識野一把拽住了手臂,池徊莫名其妙的抬起頭看向面色冷凝的男人,聽霍識野質問他:“你晚上和他睡?”
“對啊。”
“你沒自己的房間?”
“我房間不是讓給你了嗎?”池徊耐心地給他解釋,“我那個床小,睡不下兩個人,厲燃房間的床大,他知道你過來,就好心讓我去跟他擠擠。”
好心?他會好心?姓厲的小子的算盤打得他隔着太平洋都聽到了,也就池徊這個實心眼的老好人才看不透。
霍識野懶得當面戳穿厲燃的那點小心機,免得池徊夾在中間難做,所以接下來什麼也沒說,繃著臉跟池徊一起出門下了樓。
而池徊本來就心細,當了這麼多年卑微社畜又哪能沒點察言觀色的本事。
他見霍識野明明準備出門之前還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誰惹到他了,突然拉長個臉,好像全世界都跟他有仇似的。
等到了樓下,從樓道里出來,池徊終於忍不住停下來問他:“怎麼了你?幹嘛一直板着個臉?”
霍識野蹙着眉頭注視着池徊,兩邊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默默在心裏醞釀該怎麼開口提醒池徊厲燃對他居心叵測才比較委婉。
池徊一直盯着霍識野的嘴唇等着他開口,卻只看到男人薄唇緊閉,一聲不吭。
就在他要以為霍識野變成啞巴的時候,忽地聽到霍識野開口問他:“你一個離過婚的男人,晚上和人家年輕小夥子睡一張床,你覺得合適嗎?”
池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