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平庸”的安郡王
謝解意聽安郡王說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真的,原本她覺得自己還算聰明,畢竟前世也曾經在殘酷的高考喧雜機制中,成為了佼佼者,在千軍萬馬之中廝殺出來。
然而穿越而來之後,隨着認識的人越來越多,經歷的事情那個也越來越多,她漸漸發現,自己真是個傻子。
她最多能算平民教育里的幸運兒,但是和這些含着金湯匙出生,在宅院爭鬥中存活下來的人相比,那簡直就是缺心眼。
智商足夠,見識不足。
那種不足,並不是因為她見過飛機火箭這些現代科技就能彌補得了的。
這些土著們,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心計,在觀察、博弈和鬥爭中,毫不畏懼,八面玲瓏。
遲遲卻沒想那麼多。
她還是傻白甜,小謝解意一個。
“皇上說得對呀!”遲遲道,“你住在我家,當然得對我好了。要不我也不歡迎你,不給你好吃的!哼!”
謝解意:“……”
你敢嗎?
我不敢。
他們供起來的,哪裏是安郡王?是他的祖父。
不過想到安郡王還要在這裏住許久,不管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謝解意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問問。
所以她笑着道:“可是郡王,皇上跟您說這些話,是不能隨便對外人說的呀。”
安郡王轉頭迎上謝解意探究的眼神,目光澄澈,有些自嘲。
他說:“皇祖父確實這般跟我說過。但是我想,我住在王府,那王妃娘娘和遲遲,就不算外人。”
謝解意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
可是仔細一想,滴水不漏,無懈可擊,而且還拉近了距離,讓人倍感親切。
原來不知不覺之中,她們已經被安郡王劃歸到了“自家人”的行列中。
有點受寵若驚以及……不堪重負。
這家人,真是當不起。
她剛覺得安郡王聰慧到令人心驚,就聽他繼續道,“我又這麼笨,想刻意瞞什麼,也瞞不住,倒不如誠實一些。”
謝解意:所以你這是主動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她非常想問,皇上還說了什麼,可是這話僭越了,她不能問。
她面對的,不是個孩子,而是安郡王。
“皇祖父說,我爹娘都不在了,以後只能依靠穆王爺。我想,這大概就是讓我把王爺和王妃娘娘當成養父母吧。”
謝解意膝蓋一軟,差點給他跪下。
當不起,真的當不起啊!
“所以,我也不想騙您。而且我這麼笨,也不會騙人。”
小小少年,態度誠懇,帶着些許不該有的自卑和感傷,聽得謝解意心裏酸酸澀澀地難受。
——他原本,也該是父母手心裏的寶兒,現在卻只能寄人籬下。
即使是郡王又如何,還不是得看自己和穆珩的良心?
要磋磨一個這麼大的孩子,有的是表面冠冕堂皇,背地做手腳的辦法。
可是,於心何忍?
多實誠的孩子!
然後,這還不算完,安郡王又懇求道:“王妃娘娘,我其實很害怕。”
“嗯?怕什麼?”
你不知道,我也很怕啊!謝解意心裏直嘆氣。
本來不想跟你打交道,不管你真傻也好,裝傻也罷,都和我沒關係。
可是皇上卻趕鴨子上架,咱們都住到了一個屋檐下。
“我怕你們會攆我走。”
“那怎麼會呢?”
“我害怕,因為我真的很平庸。”安郡王低下頭,“我讀書不如早早,捶丸不如遲遲,我什麼都不行。”
謝解意:不是,這孩子是不是有點過度自卑了啊。
你什麼都不行,你會投胎,已經秒殺了無數人好嗎?
就算你爹娘不在了,你還有皇祖父,也會享受別人十輩子都修不來的榮華富貴。
“你不平庸,你也有自己厲害的地方。”謝解意安慰他道。
現在,她還覺得安郡王或許有幾分謙虛或者裝可憐的成分在。
可是過了半個月之後,她發現這孩子,是真的自卑。
明明是個眾星捧月中長大的郡王,為什麼對自己那麼沒有信心呢?
但是伴隨着自卑之外,他又時常給人驚喜。
比如,他背書很快,比早早也不差;有些道理,大儒講解下來,他比早早理解得還快。
雖然年齡上確實也差了一點,但是早早也不是一般的孩子啊。
所以,這真是個聰明孩子。
再比如,他說沒學過彈琴,可是他看因為練琴而天天哼哼唧唧的遲遲彈琴,只看她彈了幾次,就能上手,而且像模像樣。
謝解意:原來皇家,真是有牛逼基因的。
誰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人家真有種兒。
謝解意和穆珩說,後者表示沒看出來。
不就是個普通的孩子嗎?和早早遲遲,完全不能比。
謝解意白眼都快翻出天際。
是,她承認,大家看自己的孩子都帶着濾鏡,開着美顏。
可是穆珩這都不是開着美顏了,他的眼神直接給自家孩子整容了。
穆珩表示,你有功夫關心這些,不如關心關心我呢。
他剛和祁淮一起微服出去十天,才剛回來,只想享受來自媳婦的犒勞,一點兒都不關心別人家孩子是不是聰明。
放下帳子,滾做一處。
謝解意腰疼。
可是還不到晚上,幾個孩子還得來請安,她只能勉強起來。
——安郡王來了,晨昏定省這事,又變得無比正式起來。
謝解意解釋過不需要,可是安郡王的眼神彷彿在說,您嫌棄我蠢笨是不是?
於是謝解意:好好好,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早早“捨命陪君子”,遲遲純屬覺得好玩。
穆珩倒是有些奇怪,問她怎麼起床了。
剛才紅着眼尾哀哀求饒,聲聲“好哥哥,饒了我”的人不是她?
竟然還能爬起床,這不是弄虛作假嗎?
穆珩挑眉,便又要撲過去。
謝解意:“不行,孩子們馬上就要來了!你別胡鬧了!”
穆珩到底逼她許下晚上的承諾,這才在床邊坐下整理衣裳。
他腰背挺直,慢條斯理系扣子,修長的手指讓謝解意想起剛才,不由臉紅。
偏偏他還一臉正經,氣得謝解意在心裏罵他人模狗樣。
剛才孟浪的,又不是他了!
謝解意爬起來收拾自己,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不行,我得去找個方子來。”
“什麼方子?”
“避子湯。”
謝解意其實不太願意喝那種東西,但是也沒辦法。
穆珩眉頭皺緊,“你喝那勞什子做什麼!”
謝解意沒好氣地道:“皇上下令給太子守孝半年,這半年之期不到,我們不能搞出人命來。”
搞出人命?
穆珩很喜歡這種說法。
那就搞唄,怕什麼?
謝解意:不能!我特么說的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