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京兆府

第70章 京兆府

瑜珠被她的話所震撼,話沒說出口,臉上的紅暈倒是滲透的更加厲害了。

“羞什麼。”趙懷儀拍拍她,“又不是沒嫁過人,誰不知道誰啊。說真的,你這麼些年也不容易,好容易如今生意有點起色了,還不叫自己鬆快鬆快,快活快活?”

“快活也不是這麼個快活……”瑜珠睜着明亮又無辜的純情眼眸望着她。

“那你夜裏都是怎麼過的?”

“……”

見她不說話了,趙懷儀同看穿一切般泛起得意的笑:“也罷,那我就替你做一回主,將那個男人賜給你了,你帶回去,好好用着。”

“公主!”瑜珠當然不肯收。

但是趙懷儀的熱情也不容她拒絕,她拉着瑜珠,勸說道:“你要不試試別的男人的滋味,只怕是一輩子都只知道周明覺那一種,可憑什麼呀,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你都已經和離了,憑什麼還不能有別的男人?聽我的,帶回去好好用着,若是不好,日後我再給你換。”

瑜珠本已經冷靜了下來,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是聽到這最後一句,又知道自己想的和她想的,全然不是一回事。

她又強烈地搖起頭來,想要拒絕。

但趙懷儀雷厲風行,說著便已經叫那男人上來,把他和瑜珠一併推到了公主府外頭,並不許他們再進門。

瑜珠與這一起被推出來的男人目目相覷,臉熱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過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問:“你,你家住哪?我叫人送你回去?”

這似乎本該是男人對女人說的話?

瑜珠也不知自己這麼說恰不恰當,謹慎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聽他渾厚的嗓音道:“我不是上京人,偶然被人帶到了這個地方,沒有家。”

“那你從前住在哪裏?”

“不知道。”

瑜珠愣了下,所以是失憶了才淪落至此的?

“那你沒來公主府之前,又住在哪裏?”

“南館。”

也就是男娼館。

瑜珠一時又沉默了,遲疑地問:“那你想回去嗎?”

“如若沒有被選來公主府,我回去之後就該跟他們一樣,繼續被送去別的達官貴人府上,男的女的都有。”他顧影自憐般嘲笑了下,倏忽又堅定地看向瑜珠,問,“我能跟你回去嗎?”

“跟我?”

“我看得出,你不是那種人,我的力氣很大,也能幹活,我可以給你做苦力,不收一分錢,只要有個住的地方就好。”

或許是他背着光站在那裏的樣子跟周渡真的很像,瑜珠幾乎是不消片刻的功夫,便肯定了他的話,知道他說自己能幹,就真的是很能幹。

而且,仔細看他的身材,其實比周渡瞧上去還要健碩一些,手臂上的肌肉撐的衣裳都有了起伏的紋路,絲毫擋不住他的蓬勃張力。

正好家裏還缺幾個強壯的家丁,她想,就當行一件好事,將他先帶回去吧。

她喊男人跟着自己走,她坐馬車,他便跟在馬車邊上步行。

她今日先不回家,還得去一趟布莊看看紡織女工同綉娘們有沒有認真做活。男人勤勤懇懇地跟在她身邊,不論走到哪,都是肅穆着一張臉,極不好惹的樣子。

布莊裏,所有人都正在為前些日子定下的布匹趕工,紡織的紡織,刺繡的刺繡,有條不紊,各自忙碌。

瑜珠很滿意,將自己帶去的龜苓膏與薄荷糕分給他們,趁着他們休息的間隙,她則是開始檢驗她們做的布匹,看看有無差錯,有無不妥。

當她正檢查到要給黎容錦家孩子穿的布匹時,外頭卻突然有人來報:“鋪子裏有人鬧事,說是咱們家的衣裳穿了起疹子,要咱們賠錢!”

“疹子?”

瑜珠拿着錦繡布莊那對夫妻給的手藝,花了小半年功夫才終於開起了如今的布莊同鋪子,整整近三年,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出這樣的問題。

她趕緊放下手頭上的事情,盤問起來人:“鬧事的人是誰?”

前來報信的夥計答:“是康家莊首富康老爺的兒子,說是他家夫人自從穿了咱們家的衣裳過後,便渾身起疹子,如今已經難受的下不來床了,現正拿着我們做的衣裳,在鋪子裏撒潑呢。”

絲綢本就價貴,新式的絲綢,價格更是高昂不菲,願意買的人,從來非富即貴。所以幾乎每一個到店買過衣裳的客人,瑜珠都能記得,這位康家莊首富兒子的夫人,也不例外。

康家莊就在京城邊上,首富康老爺是做皇商瓷器的,家裏不僅僅是住在京城邊上,便是在京城中,也有不少的家產。

“上個月那位康夫人要了一批軟素縐緞,我記得,是一匹荼白的,一匹天青的,還有一匹時花錦的。”她回想着,“其中那匹天青的做了夏衫,剩下兩匹她說想留着秋日穿,便只將布匹帶了回去,不曾要我們動工,所以若要出問題,便只能是那匹天青的。”

她喊人道:“趕緊去把上個月做出來的天青料子拿給我瞧瞧,順便翻翻冊子,看看除了這位康夫人,還有無旁的人也要過那匹料子!”

她囑咐完,便沉默在原地不再出聲,獨自思索着與那位康夫人相處時的蛛絲馬跡。

“穿了衣裳若是起疹子,除了浸染衣物中有她碰不得的東西外,幾乎不做他想。”她正思考着,男人沉悶又有條理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她微微怔愣,點了點頭。

這她自然知道,她在想的是,自家天青的染缸里都放了什麼東西,這位夫人又究竟是對什麼東西碰不得。

等待他們把剩餘的布料和登記的冊子拿來的間隙,瑜珠已經把幾種可能的東西都想清楚了,帶着布料和冊子,轉身上馬車,趕往處在鬧市中的布莊鋪面。

鋪子外,今日難得熱鬧,圍了許多看客,瑜珠艱難地擠進去,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一句話,便被一隻砸到腳邊的碗盞嚇了一跳。

“你們老闆娘究竟來不來?我已經等了她這麼久,你們就只知道叫我喝茶喝茶,我家裏是喝不起這梅子湯嗎?”

震天響的聲音是生怕外頭的人聽不見他的怒罵。

瑜珠定了定心神,上去道:“這位便是康公子吧?抱歉我來遲了,給您賠禮了。”

她躬了下腰身,直起后與他相視。

“你就是這鋪子的老闆娘?”康復略有懷疑地打量着瑜珠,雖然她的臉上的確帶有一絲歲月安穩的痕迹,但她實在是太年輕了,叫他很難相信,是她一個人撐起的這偌大鋪子。不過她都已經這麼說了,除她之外,他倒也不做他想了。

他拎起放在手邊的一套衣裙到瑜珠面前:“你自己看看,你們家的衣裳,用的什麼劣品,我夫人回去之後穿了不過半日,便渾身上下起滿了疹子!”

瑜珠道:“康公子息怒,我適才查過了,這套天青色衣裙,除了您家夫人訂做了之外,還有一位姜大人家的姑娘也定做了,我已經差人去請那位姜姑娘過來,您且再等等。”

“憑什麼還要我等?”康復瞪眼,“我家夫人的事,你叫其他人來有何用?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給我家夫人做的劣品,給別人用的上好料子?”

瑜珠賠笑:“我敢發誓,這真的都是同一批料子……”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訛你了?”

“我萬沒有這個意思!”瑜珠無奈,從袖中掏出那塊多餘的料子,遞給康復,“這也是當時做剩的一點料子,您看看,是否與您手上這件一模一樣。”

康復看了,即便一模一樣,仍是不滿:“看了又有何用?我家夫人的事還沒有解決!”

瑜珠盡量心平氣和道:“康公子,料子做出來,都是需要經過浸染的,您家夫人從前就常穿絲綢製品,足以說明她的身體對於絲綢是沒有問題的,但仍舊是起了疹子,便也許是浸染時用的哪樣東西造成了夫人的情況,我叫那位姜姑娘過來,也是想叫您看看,她與您夫人穿的是同一批衣裳,如若她沒有問題,那便真可能是您夫人對於染料中的某種花草不適。”

康復問:“你們染色用的什麼花草?”

“天青的話,用的是蓼藍、崧藍、梔子……”

“崧藍?”康復的聲音立時拔高兩尺,“我家夫人連崧藍入葯都吃不得,你們竟然給她做用崧藍浸染的衣裳!”

瑜珠被他的憤怒震住,只見康復將衣裳狠狠摔在地上:“你們做衣裳之前,就不知道問問客人是否對什麼花草不適,不能用哪一樣顏色嗎?”

“可是天青是您夫人自己選的顏色……”

“我夫人從小到大,就不曾穿過天青,若非你們慫恿,她怎會突然想去穿?!”

瑜珠被問的啞口無言。是了,當時因為姜家姑娘先一步定了天青的衣裳,所以後來那位康夫人來問她有無顏色可以推薦的時候,她便也建議她選擇天青。

清淡,又不失靈動,在她看來再適合夏日不過。

可她卻不知道她不能用崧藍。

她自責道:“此事是我不對,這衣裳是我建議她選的,康公子要發脾氣可以,但是也請給我一個將功贖過的機會,康夫人的郎中可已經有請了?我這裏可以請到上京最好的郎中……”

“早就已經請了!”康復暴躁道,“那你們說,此事怎麼辦吧!”

這麼多人看着,又的確有一半是自己的不是,瑜珠自然不能與他太強硬,便道:“為康夫人請郎中出診的錢,我們來給,康夫人用的葯,也我們來付,還有幾套衣裳,錢我們都退還給康夫人,分文不取。”

“還有呢?”

還有?瑜珠不解地蹙眉,她自以為,這已經算是做的足夠了。

“你們把我夫人害的卧病不能起,生生耽誤了許多的時候,就這麼點賠償就想了事?我康家是缺錢的人嗎?”“那康公子是想?”

康復環顧一圈他們足足有三層的鋪面:“既然你們是做布料和衣裳的,那就再各色衣裳給我家夫人來一套吧,記得,不許再用崧藍!”

瑜珠尚未開口,一旁的丫鬟倒是已經震撼到嘀咕:“我們家顏色,可是有十幾種……”

康復反問:“十幾套衣裳,對你們來說很多嗎?”

是不多,可是給他做賠償,卻屬實是太多了。

何況今日還有這麼多人看着,若是開了這道口子,瑜珠想,那日後估計還有更多的人會逮着他們想佔便宜。

思慮過後,她端起穩重的笑道:“康公子,我們在顏色建議上是有錯,可當初我提議您夫人選擇天青的時候,她也是自己同意的。”

“她是不知道天青裏頭有崧藍,不知者不怪!”

“那我也不知您家夫人對崧藍不適,我是否也可以說是,不知者不怪?”

“你們就是不肯賠這十幾匹的布是不是!”

康復氣的又打翻了桌邊的一疊糕點。

瑜珠就站在他面前,糕點和碗盞都齊齊向她飛來,她驚得後退了一步,不想上午從公主府帶出來的男人竟也眼疾手快,護在了她的跟前,替她擋住了那一地的碎瓷片與摔的亂七八糟的綠豆糕。

她被男人護在身後,臉色煞白,終於明白這人不能好好交談,唯有報官。

她正想喊人報官,不想,圍觀人群中恰巧有人清亮地喊了一聲:“京兆府的人來了!”

她瞬間又驚又喜,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官府的人來了,她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怕這姓康的。

只見她眼神欣喜地眺望向門口,卻在看見京兆府來人究竟是誰的時候,逐漸將笑容凝固在臉上。

她倒是不曾知道,他回了上京之後,去的是這個地方。!可她卻不知道她不能用崧藍。

她自責道:“此事是我不對,這衣裳是我建議她選的,康公子要發脾氣可以,但是也請給我一個將功贖過的機會,康夫人的郎中可已經有請了?我這裏可以請到上京最好的郎中……”

“早就已經請了!”康復暴躁道,“那你們說,此事怎麼辦吧!”

這麼多人看着,又的確有一半是自己的不是,瑜珠自然不能與他太強硬,便道:“為康夫人請郎中出診的錢,我們來給,康夫人用的葯,也我們來付,還有幾套衣裳,錢我們都退還給康夫人,分文不取。”

“還有呢?”

還有?瑜珠不解地蹙眉,她自以為,這已經算是做的足夠了。

“你們把我夫人害的卧病不能起,生生耽誤了許多的時候,就這麼點賠償就想了事?我康家是缺錢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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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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