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遇綁匪
布莊的老闆娘僵了又僵,見瑜珠終於領悟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遮掩,站起身與她十分抱歉道:“江姑娘,我也實在是沒辦法,那日,我這邊剛答應了你,但是回去之後才發現,我家那殺千刀的,同時也答應了別人,還說的是在上京只能由他一個人做這布料生意,我,我這是想回頭告訴你,也來不及了。”
這麼巧?瑜珠趕緊問:“那你們已經與他簽訂了白紙黑字的協議?”
老闆娘道:“那倒不曾。”
瑜珠抓住這尚存的一絲機會:“那就是尚未約定好,那我也還是有機會的,是不是?”
老闆娘又嚅囁,看起來是百般糾結。
“哎呀。”終於,她看着瑜珠執着的樣子,道,“實話告訴你吧,江姑娘,現如今與我家丈夫接洽的那位,是個有來頭的,人是打金陵來的,聽說背後是金陵王家,如今在姑蘇的地盤上,便是太守也要讓他幾分顏色。”
金陵王家,那是已故的太后的母家。
瑜珠總算緘默,神情中卻仍舊流露着一絲不甘。
當初老闆娘問她與張太守家關係時,她便是特意說的,自己住在張太守家,老闆娘後來之所以能那麼爽快地答應她,估計也是看在了太守的面子上,現如今,來了一位來頭更大的,他們自然便也要先讓着別人。
靠他人權勢得來的東西,果然最後也只會敗於權勢。
興許是她眼中的無可奈何過於惹眼,老闆娘看不過去,道:“江姑娘若真想做新式布料的生意,不若我再給姑娘指一條路。我們姑蘇啊,別的不說,料子和綉工卻多的是,各種各樣,百花齊放。
我們這條街過去不遠,便有個地方叫九尺巷,巷子裏也有一個布莊,叫祥來布莊。做的素縐緞完全不比我們差,尋常時候有人上門來買緞子,我們家若是沒貨了,便會推薦人去他們家買呢。”
“那還要多謝老闆娘了。”
瑜珠勉強地擠出笑,卻知道,若是料子真有他們家那麼好,旁人也不會先來他們家,等他們家沒貨了才將另一布莊做第二選擇。
但既然老闆娘都這麼說了,她也還是想去看看,看看所謂的祥來布莊究竟如何。
她帶着雲裊和幾個人手,又乘馬車往祥來布莊去。
這布莊不似原先的錦繡布莊,開在街上的鬧市裡,馬車擠不進巷子,她只能在巷子口下車,步行至布莊門前。
布莊中,老掌柜與年輕的夥計正在對着賬,見有人進來,夥計先上前來問:“姑娘是來做什麼的?自己買料子回去做衣裳的,還是帶許多回去做生意的?”
瑜珠想了想,這回只答:“是來瞧瞧能不能買幾身自己的衣裳的。”
“那姑娘是自己找來此處的,還是有人推薦姑娘過來的?”
這夥計問的好生奇怪,瑜珠頓了下。
夥計忙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這布莊隱匿在巷子裏,素日裏除了成衣鋪子和裁縫店老闆們,少有散客到訪,若是熟人薦來的,我們可以適當給減些銀錢,就當是與姑娘做個一回生,二回熟的買賣,好叫您下次再來。”
這生意倒有意思。瑜珠記下來,並道:“我是前頭的錦繡布莊老闆娘薦來的,說是你們這兒的素縐緞也不差,算得上姑蘇城中數一數二的。”
“原來是錦繡布莊來的。”夥計會心一笑,眼尾的褶皺更深,趕緊為瑜珠介紹了一圈自家牆上掛的幾種料子,瑜珠一一摸過去,皆是不如錦繡布莊做的。
瞧她眼神中一直不曾流露出滿意之色,夥計逐漸也面露難色,道:“我們這邊給散客看的就這些了,姑娘若是沒有滿意的,那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給散客看的?”瑜珠問,“那給店家看的,難道又與這些不同嗎?”
“店家都是大生意,自然是散客不能比的。”夥計道,“若是店家,倒是還可以上我們家內堂看看,都是最上乘的綢緞。只是姑娘你適才不是說了,你自己是散客嗎?”
“那我若是說,我如今雖是散客,但也正在籌備着自己開店,可以進你們內堂看看么?”瑜珠俏皮地問。
“姑娘可別為難人了……”
“讓她進去看看吧。”
夥計與老掌柜的聲音同時響起。
瑜珠聞聲回頭,只見坐在台前的老掌柜一臉慈祥,白髮蒼蒼,沙啞着嗓音與年輕夥計又叮囑了一遍:“帶這位姑娘去內堂看看吧,說不定,是筆大生意呢。”
瑜珠暗嘆這位老人家的眼光,見他滿頭華髮的樣子,竟恍惚叫她覺得,與周家老夫人有點像。
這可怕的念頭一出現,叫她自己都愣了一愣,看着老人家祥和的目光,她友善地抿起唇,笑了笑,轉身如願跟着夥計往內堂去。
幾個護衛跟在她身後,想一併進去,卻被老掌柜攔在外頭,道:“布莊有布莊的規矩,叫兩個姑娘進去已是破例,幾位不相干的,還請留在外頭吧。”
老掌柜說話和藹,好商好量,何況瑜珠瞧着這布莊,也不是什麼危險至極的地方,她前幾日在錦繡布莊與那老闆娘詳談,也都是在樓上,護衛不曾跟着,便喊他們這回也就留在外廳,她獨自帶着雲裊進去瞧瞧布料樣子就出來。
護衛只能照做。
而內堂中掛着的各色料子果然與外頭的不同,一眼瞧去便是天上與地下的區別,瑜珠眸中總算出現欣喜,覺得自己也不算白來這個地方。
哪想,就在她拉着雲裊一道仔細觀察眼前這些布料時,片刻前還對她笑臉相迎的夥計,不知何時便陰森了臉,從身後掏出一方浸了蒙汗藥的帕子,自後頭捂住了瑜珠的口鼻,將她一下便撩暈了過去。
速度快要瑜珠根本來不及反應,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還試圖張了張嘴,想發出點聲音,結果卻是徒勞,朦朦朧朧間門,只聽見有輕微的腳步聲漸漸逼近。
她的思緒斷在自己被人抬起的剎那,後來,便再也沒有了思考的能力。
當她再從馬車中悠悠轉醒的時候,她同雲裊都被人用繩子捆綁了起來,只剩一張嘴還能呼吸,還能說話。
“雲裊!”她頂着劇烈的頭疼,費力地將身子抬起來,由躺着變成坐着,在馬車的顛簸中撞了好幾下雲裊,才終於將她撞醒。
“小姐……”雲裊逐漸睜眼,發現自己處在馬車中動彈不得的時候,才終於明白兩人如今的處境。
她淚花霎時泛濫開來:“小姐,我們是被人綁架了嗎?這是怎麼回事啊!”
“不要慌,綁架總也是有目的的,我們不會平白無故被人盯上。”瑜珠安慰着她,自己心下卻也是慌亂到沒底。
她記得自己被迷暈前是在布莊,她只是想進去看看布莊的料子,居然就被人迷暈了……是誰綁架了她?目的是什麼?
她望着前方緊閉的馬車門,和兩側已經封死的車窗,突然抬腳,踹了踹前門。
登時便有人將門拉開,大聲地呵斥她:“幹什麼呢?都給我安分一點,聽到了沒有!”
“你們是誰?”瑜珠往後瑟縮了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們是誰?”那人狀若好笑地學着瑜珠的語氣反問了一句,旋即獰笑道,“我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們如今正在去往錢塘的路上,馬上,你就要見到你的老相好了。”
老相好?周渡?
瑜珠心下一跳,所以是周渡的仇人,如今要綁了她,帶去錢塘威脅周渡嗎?
“你,你少打我的主意了。”她努力強裝着鎮定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我同他已經和離了,你如今綁我去威脅他,是半點用不會有的!”
“和離?”那人又似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惡狠狠道,“你騙鬼呢?沈淮安從頭至尾都未曾成過親,和什麼離?你給我老實一點,聽到了沒有?等到了錢塘,想想該怎麼說軟話,叫沈淮安救你吧,如今你的命,就在他的手上了,他要麼願意拿他那點鹽稅的東西來換,要麼,就等着給你收屍吧!”
沈淮安?是沈淮安?
瑜珠斷了的思緒頓時重新連接上。
是了,沈淮安近來說要陪太子查鹽稅的事,所以才會與她一道下姑蘇,那他是在姑蘇查出了什麼,觸到了這群人的利益,所以他們才綁了她,想要用來威脅沈淮安?
想通了前因後果,她突然就冷靜了下來,在馬車門將將要闔上之際,又忙伸腳擋住,道:“等等,我想你們怕是搞錯了,我與沈淮安並非你們想像的那種關係,他之所以在姑蘇照顧我,只是因為我是他親戚家的救命恩人,人家拜託他照顧。他那種瘋子,你們也是知道的,用我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去威脅他,實在是會半點用都沒有的。”
“半點用沒有就把你殺了,嘮嘮叨叨什麼廢話?”
綁匪的思路卻永遠是如此的簡單粗暴,瑜珠被他一口噎了回去,一時竟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扇門又重新闔上,和雲裊無力地靠坐在馬車內,等着錢塘的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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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頭等在祥來布莊外廳的護衛,等了將近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見瑜珠從內堂里出來,正想闖進去看看,卻居然,看見原本還在台前安穩算賬的老掌柜,光天化日睜着眼,嘴角就滲下了一行黑血。
這是,自盡了?!
他們立馬便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趕緊闖進了布莊的內堂。
可不想,內堂里早就人去樓空,只剩下一堆掛在牆上的華美料子。
他們知道出了事,當即便將整個布莊翻了個底朝天,但根本找不到瑜珠和雲裊的半點身影。
他們只能又片刻不停地往張家回去。
張家老太守一聽說人不見了,自然也是坐不住了,立刻便喊人備車去了姑蘇現任的太守府邸,請他幫忙找人。
一通翻查之下,他們找到了錦繡布莊的老闆娘。
老闆娘凄凄楚楚,跪在地上道:“是他們威脅我,他們說江姑娘與那查鹽務的沈大人有些干係,要我把江姑娘故意引到祥來布莊去,他們好瓮中捉鱉,將人帶去威脅姓沈的,我沒辦法,他們綁了我的丈夫,我實在是沒辦法……”
她一邊說還一邊抹着淚,往日風情萬種的臉上佈滿褶皺。
而被沈淮安特地留下來保護瑜珠的幾個護衛,在聽完她的話之後,都各個如茅塞頓開。
“我們家世子是往錢塘去了!”
“錢塘?”張老太守眉間門擰出一個川字。
他雖然在江南各地是有些威望,但終究不是一手遮天的主,錢塘距姑蘇路程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他一身老骨頭,親自去肯定是不行,便只能託付在錢塘的友人,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了。
“我記得前些日子,周家全家正好從上京返回錢塘,安葬他們家老夫人。我們家與他們家雖然無過多交情,但容錦已經與他們家的外孫定下了親事,我們兩家,也算得兒女親家,不若便寫信一封去周家,請他們必要的時候,幫幫忙?”
張老太守並不知瑜珠曾經就是周家的兒媳婦,思來想去,覺得此法甚是妥當。
畢竟錢塘是周家的祖籍老家,他們家除卻考上功名的周老太爺一支去了上京,餘下還有不少留在錢塘本地,在錢塘,定是他們家比自己說的上話。
如是想着,他也不耽擱時辰,趕緊喊人研磨,自己親筆修書一封,喊那群要去錢塘尋找瑜珠的護衛帶在身上,囑託他們到了錢塘,便趕緊將東西送到周家,周家人見到信,便自會給予他們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