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2章

咸福宮的杜嬤嬤是庄嬪心腹。咸福宮中自然不止這一位嬤嬤。偏殿中，一直做管庫的魏嬤嬤是一位老嬤嬤，她亦是庄嬪的心腹之一，只比不得杜嬤嬤是庄嬪在娘家時就跟身邊的親信。

“珍珠，你是一個有福的好姑娘。”魏嬤嬤笑着感慨一話。她的目光是瞧着面前的宮女，眼中滿是歡喜。魏嬤嬤與錢珍珠的關係極親密，如果不是魏嬤嬤的推薦，錢珍珠得不到進咸福宮當差的機會。

“我有福，全是嬤嬤的提攜。”錢珍珠微低眼帘子，她誠懇的說出心底實話。

在咸福宮當差三年，錢珍珠才覺得活出一個人樣子。未進咸福宮前，當粗使宮人那些年吃不飽，穿不暖，幹活又重，冬日凌晨掃雪是常乾的活計。與錢珍珠同一批進宮，住一屋的二十個幹活的粗使宮人已經消失了五人，四分之一的淘汰率想想就嚇人。哪怕活下來的宮人，還在當粗使宮人的也是活得凄凄慘慘。

魏嬤嬤管庫房不是一個費事的活計，只需得心細與認真。魏嬤嬤這兒是提攜誰，都算得一份恩情。魏嬤嬤樂意把當初做粗使宮女的錢珍珠提拔到身邊，除着看出錢珍珠本性好，更是覺得她二人有緣。

永安二十五年，京都大疫，魏嬤嬤不幸染上。宮人得病，最怕傳給上頭的主子們，魏嬤嬤自然被挪到宮外治病。是生是死，一切不定。魏嬤嬤病情嚴重時是在生死線上掙扎，不敢揣測一旦閉上眼睛是否還能再睜開？

彼時的錢珍珠也是染疫一員，魏嬤嬤與錢珍珠在同樣困難的情況下遇上。挪到宮外的宮人並沒有真正的好大夫救治，施藥舍葯更不可能。天下間最尊貴的皇家，最不缺着使喚的奴婢。

魏嬤嬤是庄嬪的心腹，有庄嬪的體面在。魏嬤嬤自個兒又有積蓄能拿錢問葯，如此方有一線生機。

錢珍珠拖着病體照顧病情更嚴重的魏嬤嬤，求着一份買救命葯的錢財。生死相依，又是僥倖，錢珍珠和魏嬤嬤都活命下來。最後二人皆是病癒回宮。

“當初我做粗使宮人時比着如今矮三寸。三年前，我整個人是又瘦又矮，我能來咸福宮當差就跟進福窩窩一樣，全是嬤嬤的恩情。我一輩子都記着。”庫房這處人少，就當差的魏嬤嬤和錢珍珠。魏嬤嬤如今做事，多半算得是庄嬪給一個閑差養老。錢珍珠此時說話時滿眼的真誠，她是真這般認為的，不摻半分虛假。

“珍珠，這話說差了。你在咸福宮當差是庄嬪娘娘的賞。你得記着庄嬪娘娘的恩。”魏嬤嬤小心瞧一眼周圍，見着無旁人。魏嬤嬤又是說道：“做奴婢的不記主子恩，此是天大的錯處。宮裏行事得謹慎。珍珠，你是有福之人，嬤嬤盼着你後福綿延。”魏嬤嬤瞧着面前的十八歲姑娘，人美膚白，端是一份小家碧玉的氣質。她忍不住就是叮囑一回。

“嬤嬤，您的叮囑，我全記着。也是與您說私房話，我才會嘴碎些。平常你瞧在人前，我不會嘴碎半分。”錢珍珠回一個笑臉，盈盈一笑全是少女的嬌嗔。

此時的魏嬤嬤想起另一張臉，那是未來賢郡王妃的臉。賢郡王妃是大家閨秀，杜氏女容貌與庄嬪娘娘甚似。

魏嬤嬤的心中又有擔憂。魏嬤嬤說起一事，她道：“得上頭的吩咐，明個兒晌后，庄嬪娘娘要見你和蘭香。”

“娘娘召見我和蘭香。”錢珍珠驚訝。

在咸福宮當差三年，錢珍珠從未曾得過庄嬪的召見。她一個二等宮女，又不是庄嬪身邊侍候的一等宮女，自然沒可能接近庄嬪的道理。主子娘娘身邊的位置有限，一直是香餑餑一樣的存在。

“來年郡王爺要大婚。珍珠你和蘭香在郡王爺大婚前要進皇子所侍候。想是如此，娘娘樂意給你二人一份體面，讓你們親自去磕頭謝恩，說不得娘娘也會有厚賞。”魏嬤嬤撿着好話講。

“我知了，嬤嬤。”

錢珍珠點頭應話。

這一日當差錢珍珠依然仔細。只她的心頭最清楚，她的思緒有些散開來。

下差后，夕食時，錢珍珠得一份加餐，是魏嬤嬤給的肉菜。這是庄嬪娘娘賞下來給嬤嬤的，魏嬤嬤喚着錢珍珠一起用的飯。

在宮裏，宮人的住處算不得好。

在咸福宮中當差的錢珍珠卻得着優待，她一個二等宮女與另一個二等宮女蘭香，二人住一間屋。究其根由便是二人是在三年前，就得着上頭的話，娘娘有吩咐準備把二人賞到皇子所去侍候賢郡王。因着皇太后的三年孝期，一擔擱至今。

在錢珍珠回寢屋時，屋中除開蘭香還有旁人在。

“錢姐姐。”一見着錢珍珠回來，除開蘭香外，眾人皆向錢珍珠福禮。

“錢妹妹回來了。”蘭香年歲比錢珍珠大一個月，一直自據姐姐的稱呼。這會兒蘭香滿面歡喜的神色，她與錢珍珠說話時都帶着兩分輕快。

“蘭姐姐。”錢珍珠回話道：“還有諸位妹妹，我今個兒乏得很想早些歇息。我先去打熱水，你們自便就是。”錢珍珠打從進咸福宮，除着跟魏嬤嬤是有過一場生死交情，待魏嬤嬤是親近長輩的態度。旁人於錢珍珠而言自然便是交情淺薄幾分。

哪怕一個屋住着的蘭香，錢珍珠也沒打算加深一下塑料姐妹情。二人如今是表面互相做一點臉面，點頭之間不失禮，錢珍珠覺得勉強可以。再攀交情，錢珍珠怕二人真進皇子所后，可能在現實面前友情不在。

錢珍珠對眾人一一回禮后，她拿着盆去打熱水，準備簡單洗漱。

屋中，待錢珍珠離開后，眾人先是安靜會兒。然後，還是蘭香開口才是打破一時沉默下來的氣氛。蘭香笑道：“錢妹妹性情淡，不愛說說笑笑。諸位妹妹，你們莫怪。”蘭香替錢珍珠剛才的話語圓場。

“蘭姐姐，錢姐姐真性情，我們都理解。”咸福宮三等宮女花妮兒是一臉的贊同態度。與花妮兒住一屋，同樣是三等宮女的賴晴兒也是笑着附合話。二人就像是開心果一樣說說笑笑，一起給蘭香當捧哏的。

蘭香聽着耳邊的好話，她的心情越發好。在咸福宮當差，蘭香又是預定的進皇子所做侍候的宮人。她身邊免不得有想巴結與討好的人。

花妮兒、賴晴兒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只能說提前下注投資一把，這等心態許多人都有。花妮兒、賴晴兒只是小小的縮影。

等着錢珍珠打好水回屋，屋中已經安靜下來。前頭熱鬧的屋中除開蘭香，再無旁人。

“是我不妥，讓蘭姐姐不能好好招呼小姐妹。”錢珍珠擱好水，她向蘭香致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