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 173 章
“你……你找誰?”
把趙玉蘭母子倆人罵了一頓,更加堅定了李峰想離婚的念頭。
他準備回去找他爸繼續磨這個事,剛出房門,就見自家客廳站着一個女同志。
李峰看愣了一會,臉上的怒氣消失的無影無蹤,聲音也低了很多,不像剛剛和周衛紅說話,帶着一股子不耐煩。
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臉上帶着笑,想讓自己看起來斯文彬彬些。
“我找趙玉蘭。”
周文手裏提着一個棕色的皮包,看了一眼面前這個油頭粉面的男人。
“那是我岳母,媽,有人找你。”
這還是李峰第二次喊趙玉蘭媽,第一次是結婚那天,當著大夥的面,叫了她一聲媽。
趙玉蘭聽說是來找她的,她走了出來,皺着眉頭打量了客廳里周文好大一會,
“我不認識你,你找我幹啥?”
這人跟電影裏走出來的人似的,她想了又想,還是不認識,沒見過,要是見過她肯定會記得。
趙玉蘭在打量周文,同樣,周文也在打量趙玉蘭。
她老了,老的周文都快認不出她來了,這和記憶中的趙玉蘭,很不一樣。
這輩子沒有了上輩子那樣好條件的生活,在鄉下風吹日晒,天天干農活的趙玉蘭,老的就像根霜降后的秋黃瓜。
“我是周文。”
周文直視着那雙眼皮鬆弛,眼中無光的眼睛,聽到她是周文,那雙眼睛先是縮了一下,再然後瀰漫上來一股虛假的驚喜,
“你是小文???”
“好久不見,母親。”
周文嘴角扯起一抹笑。
“叫啥母親啊,叫媽,或者叫娘,我的妮子啊,娘這麼多年沒見你,都不知道你長這樣了,剛剛都沒認出來。
要不是當初你被人搶走,你娘我,我也不會想你想的淚都快流幹了……”
趙玉蘭哭着朝周文撲了過來,周文往旁邊挪了挪。
撲了空的趙玉蘭差點沒摔倒,她站直了身子,也不覺得尷尬,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媽,這是衛紅的姐姐嗎?”
李峰見趙玉蘭一個勁的不向對方介紹自己,他忍不住出聲提醒。
他咋不知道周衛紅還有個這樣的姐姐……
這倆人看着一點都不像姐妹。
“對對對,這是衛紅的姐姐,大學生。
小文,這是你妹夫,人家在文化館上班。”
趙玉蘭特地說明了周文是個大學生,就是為了在瞧不起她們的女婿面前,好壯壯麵子。
讓李峰知道知道,衛紅不是一般的鄉下人,她是大學生的妹子。
“姐姐,你好,我叫李峰。”
李峰向周文伸出了手。
周文像是沒有看見似的,沖他點了點頭。
“小文……”
趙玉蘭看了一眼女婿伸出的手,看了一眼周文,向她使眼色。
“沒事沒事。”
李峰神態自若的收回了手,左手插兜,目光火熱的看着周文。
還從來沒有哪個女同志,這樣不給他李峰面子。
李峰長的不差,人模狗樣的,再加上在文化館那個地方上班,沒有文化,也給熏陶出了幾分文化,再加上從小在幹部家庭長大。
身上有一種不正經的氣質,這種氣質,很招女同誌喜歡。
要不然周衛紅也不可能只見了他一面,就喜歡上了他,雖然他的家庭佔大部分原因,但也有他的長相上的原因。
趙玉蘭瞅了眼格外好脾氣的女婿,又瞅瞅這個周文。
剛來就勾引自己的妹夫,真不要臉。
“女婿,你有事就先走吧。”
李峰想說自己沒事,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就走了。
走的時候,還不忘和周文說一聲。
當周文看向趙玉蘭的時候,趙玉蘭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小文,剛剛那個人是你妹夫。”
趙玉蘭又提醒了她一遍,生怕這個時隔十幾年突然出現的周文搶她閨女鑲了金邊的丈夫。
周文聽出了趙玉蘭話里的意思,她把手中的包隨意的放在了沙發上,
“你是在怕我嗎?”
趙玉蘭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和她已經有十七年沒見了。
十七年前的那次短暫的見面,沒讓趙玉蘭有多了解她,那個時候對方畢竟是小孩子。
她想怎麼哄騙就怎麼哄騙,現在長這麼大了,又上了大學。
趙玉蘭在面對她的時候,尤其是看到她出落的這樣好看,心裏像是被人用針扎了一樣。
說到底,是她心裏見不得這個不是她親生的孩子,比她親生的衛紅衛麗還要優秀,她受不了這種。
要是她不如她們,那她倒是挺高興的。
“怕你啥,我是你娘,哪有娘怕自己閨女的……你……”
趙玉蘭又細細的把她給打量了一遍,想說啥,可嘴巴張開了,沒音。
“你怎麼找到這來的?”
沉默半天,趙玉蘭問出了一句這。
“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周文打量着她們如今的住所,目光劃過門口的時候,停住了。
“你是衛紅。”
周文的語氣很肯定。
站在門口的周衛紅身子一僵,抓着門框的手忍不住縮緊,
“你來做什麼?”
周衛紅看到她朝她笑,那個笑容,無害的很,這讓她禁不住想起,想起小時候,這個大姐跟着她奶奶王翠芬進城來上學。
她爸周向北帶着她們去公園划船,她掉下船,在水裏撲騰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笑,和現在這個一模一樣。
“二妹,這麼多年沒見我這個姐姐,你就不想我嗎,和我說話語氣怎麼這麼沖?
你不想我,我可是很想你,還有咱娘。”
周文問站在一旁的趙玉蘭,
“娘,你想我嗎?”
“想……想,怎麼可能不想。”
趙玉蘭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感到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她是找誰打聽,她們住在這的。
也不知道她過來是幹啥的。
她對她的感情很複雜。
見她自來了后,就笑吟吟的,心裏不知道為啥,有些不踏實。
這剛見面,她看不透她,也琢磨不透。
“大姐,以前娘去城裏找你,沒有找到,反而還被二叔二嬸她們給打了一頓。
那個時候你不露面,現在過來,難不成就是想見見你娘,你妹子過的是啥日子?”
周衛紅話里掩飾不住的尖酸,她已經很用力的在忍了,可還是忍不住。
“還有娘幾年前給你寄的信,給你做的衣裳,你們不僅把它給剪爛,還給塞了一包……
你知不知道,給你做衣裳的布,是全家人,從牙縫裏省出來的。
娘點燈熬油給你做好,寄過去,你就那樣糟踐那件衣裳,糟踐娘的心意。
你在城裏過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把在鄉下吃糠咽菜的娘,和兄妹都給忘的一乾二淨。
我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大姐你了,沒想到有一天,你能找到這來。”
周文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面對周衛紅的陰陽怪氣和嘲諷,她並不生氣,
“對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
周文扭頭,對趙玉蘭說,
“在我六歲那年,你們就把我過繼給二爸二媽了,我現在該叫你,大伯娘。”
趙玉蘭有些尷尬,
“啥大伯娘,娘是你親娘,當初把你過繼給你二叔二嬸,那都是他們逼的,你爹個沒出息的,怕你奶,怕你爺。
不管我怎麼求他,他都鐵了心把你過繼走,說到底,這也怪你爺奶,他們非要把你要走,給你沒娃的二叔兩口子養。”
她以為那個時候,周文年紀小,記不住事,把當年的事情都給忘了。
當初過繼的時候,這個趙玉蘭在過繼書上按了手印,連個屁都沒放。
周向北掉了幾滴子淚,從口袋裏拿出一毛錢,還是兩毛錢,做出一副慈父的樣子,噁心周文。
後面她們丟了城裏工作,從牢裏出來的時候,一路要飯來到榕城。
投靠不成,就想讓周衛東和她換換,讓周衛東留在城裏上學,把她帶到鄉下去。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件冤枉了她趙玉蘭。
“文啊,娘去城裏要過你很多次,可你奶奶,你二叔他們壓根不讓我見你,還對我動手。
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你妹子,你妹子見我從城裏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了一身的傷。”
如果此時王翠芬在場,一定會脫掉腳上的布鞋,用鞋底子抽爛趙玉蘭這張慣會扯謊的破嘴的。
周文過來不是聽趙玉蘭裝慈母的,她什麼樣的人,她比誰都要清楚。
現在之所以對她這個態度,無非是她考上了大學,在她眼裏,有利用價值。
“趙玉蘭,你是我的親生母親嗎?”
周文這句話,對於趙玉蘭來說,無疑是平地驚雷,過了好一會,
“你這妮子,咋這樣說。
你是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好端端的咋說這糊塗話,娘知道,你對當初把你過繼給你二叔的事,對爹娘心裏有怨氣。
可那都是你爹做的,不管娘的事,娘捨不得你過繼,真的!”
趙玉蘭心裏很慌,她是不是從哪聽到啥風言風語了?
不可能啊,這事只有她和趙水芹知道,不對,還有一個人,不過那個人是不可能說的。
周文站了起來,走到趙玉蘭面前,趙玉蘭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她在面對她的時候,不知道為啥有些喘不上來氣。
二十四年前,眼前這個人,還只是個她一手就能輕易掐死的嬰兒,她後悔當初的一時心軟了。
如果當時掐死了她,或者讓她凍死,病死,不小心弄丟……那享了十幾年好日子的人就會是她的兒子或者閨女了。
雖然她偷了她,可她被周老二兩口子,還有王翠芬那個老妖婆她們捧在手心裏疼。
她本來就不是周家的孩子,她是假冒的,把周家的好東西都給佔了,不僅在福窩裏長大,還用着周家的錢考上了大學。
而周家的親孫子,親孫女卻在鄉下種地,為了一口吃的,和人打架,甚至沒錢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