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現實。
嗯?什麼比賽?
雪芽這幾天出都沒出去過,也沒聽回來的人提起過有什麼比賽……但在季時越這樣平常的語氣中,顯得好像這場比賽大家都是知道的一樣。
除了自己。
雪芽眨了下眼睛,話語含糊道:“什麼啊……”
“前幾天剛宣佈的,所有人都可以參加包括外城區的人。”季時越道:“到時候內外城區的通道將會統一得到開放……當然,他們來了應當也只是起到觀眾的作用。”
雪芽聽着更糊塗了。
“通道打開?”他忍不住問:“那外城區的人來了……住、住哪裏啊?”
內外城區於此之前都是涇渭分明。
從那場變故開始以後,優勝劣汰政策的實施,使內城區的住民一直凌駕於外城區之上……外城區的人數是內城區的兩倍往上,被風雪侵襲的面積更是內城區的數倍。
而如果真的和季時越帶來的消息一樣,那麼龐大的人流將如同洪流一般湧進,屆時,外來居民的吃喝住行都將成為問題。
但既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有關的問題也早已被人考慮在內。
“已經在準備了。”
對方十分簡略的說了一句,沒有想要多解釋的意思,而雪芽還沉浸在剛剛的消息中,直到耳邊傳來忽地一聲,才讓他悠悠回過神。
“雪芽。”
沉沉的男聲再次叫了他名字,雪芽掀起眼瞼去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自下而上望去,對方那張無處不鋒利冰冷的臉更顯冷峻。
恍惚間,雪芽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那間時而昏暗、空氣里混攪着粘膩嘖嘖水液的辦公室里。
如同學習每個晦澀難懂的單詞時一樣,看起來不苟言笑的男人每次都會露出這樣生硬的神情,像是對自己笨拙的學生很不滿意……儘管雪芽已經很努力的去學習,臉都臊得紅了,也還是會被老師挑出許多毛病。
再一一帶着他改正。
但這次和雪芽以為的又有些出入。
季時越的眼神和表情都與之前的相差無二,但或許是因為雪芽已經畢業的緣故,因而對方沒有再進行教學,反而在其視線中緩緩下蹲。
那是一個十分板正的蹲姿。
腰板豎得直,脖頸也未彎,只是褲腿隨着他微側的動作帶出一點褶皺。
浮着青筋的手掌帶着那點體熱,十分自然地扶在男生微攏的膝蓋上。他掌心寬大,不過就稍稍一揉,就將底下嫩白色的膚肉握了個滿,接着又可能是雪芽當真太嬌了些,季時越也沒怎麼用力,圓彎的膝頭就被燙出粉來。
點在地板上的腳尖也因為男人突然的動作而被膽子很小的嚇了一下……圓潤的腳趾先顫顫的夾着白襪蜷了蜷,後面男生似乎又覺得自己的反應似乎太大了點,欲蓋彌彰的緩緩鬆開,綳直着小腿,套着白襪的腳尖難耐的在地上搓磨了瞬。
雪芽心臟蹦跳着低垂下眼,目光十分慌張地掠過對方貼着自己腿肚的黑西裝褲,嘴巴磕巴着張開,小聲地問:“怎、怎麼了嗎?”
想到很久不見的男人在今天突然的到訪,就算是腦筋不怎麼愛轉的雪芽也覺得對方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但進門很久了,季時越也沒有說這件事。
到頭來還是雪芽被這詭異的氣氛搞得忍不住先問出來。
男人倒是坦然自若。
季時越道:“沒什麼事,就是想來找你。”
雪芽臉上一呆,完全沒想到對方會是這麼一個回答。
離開副本后,他和季時越就沒再見過面,更沒有任何聯繫,關係算得上是淡薄,所以雪芽在腦海裏面想半天也沒想明白對方找自己能有什麼事。
微怔過後,他忍不住繼續道:“找我做什麼?”
季時越還保持着蹲在雪芽面前的姿勢,聞言他沒有說話,只是看了雪芽一眼后,在對方奇怪的眼神中偏過頭,露出黑色發尾半掩下發紅的耳廓。
“?”
雪芽疑惑的眨眼看了下。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他才緩慢地開口。
“我們在一起了,你是我的……朋友。”
雪芽一頓,隨後記起了這件事。
是在考核副本要結束時,他們確定的關係。
一句不算長的話被季時越說的斷續,耳根子也愈加燙得燒,表現生疏的,像是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直白的話……
不過想想倒也正常。
雪芽看了眼對方那冰山似的模樣,覺得可能是因為季時越看起來不太好惹,因而才只有自己一個人願意和他交朋友。
所以對方這下記得很牢的來找自己,也是很有道理的……
雪芽一下子想通后,緊繃的身體倏的就鬆軟的下來,即使後面被人跟小狗一樣,剋制而充滿依戀的把臉埋進自己的腿間,一滾一滾溫熱的鼻息打在他綿綿的腿肉上,不一會兒就化成水,搞得自己腿間濕淋淋一片的水光,很不舒服時,也沒怎麼用力去推開他。
獨特好聞的香氣,混合著水汽,潮濕得猶如雨天後攀附在逼隘牆角的青苔,擠壓着男人的胸腔,像是墜入夏日裏的綠池一樣呼吸困難。
雪芽也不例外。
被人這樣抱着腿埋着嗅着,不一會兒他身上就香汗淋漓起來,雪芽覺得自己剛剛圍着被子的時候都沒現在感覺的熱,弄得他自己也很奇怪的紅了臉。
“好了……”雪芽艱難的要抽出腿,卻不小心的令伏在自己腿間的頭往下猛地陷了一下,完全的夾在自己的兩腿之間,再抬起頭時,嚇懵了的雪芽清楚地看見了對方臉上可疑的水跡——
一瞬間,雪芽臉上燙得能煮熟一個白雞蛋了。
“好、好了,”雪芽磕巴的又重複了一遍,隨後像是轉移話題似的連忙道,“我允許你找我了……那你還有什麼事嗎?”
“……”
男人沉默着,突然道:“有。”
房間裏的燈亮着,但氣氛卻像是昏沉的傍晚,季時越的臉隱在叆叇的熱氣里,從來無比冷靜清醒的思緒在這一刻被點燃,變得衝動而沒有了任何考量,他想起了很久前的那一幕。
自己擦着熱汗從台上走下,只是隨眼一望,就鬼迷心竅似的挪不開眼,心裏的欲/望也跟趨光性的藤蔓野蠻生長。
他也想——
雪芽等了半天沒等到話,再等了等,他剛要多問一句,季時越才終於說出了他這次來的目的:“我也會參加比賽……到時候你可以來看我嗎?”
……
從恢復暖氣恆調那天起,外面熱鬧的氛圍就一直沒散過,還有愈加熱烈的趨勢。
雪芽抱着羊一起趴在窗戶上往外看,看到了底下熙攘的人群,城區裏的人流量每天都在增長,到今天還出現了很明顯的外來人員。
還沒有完全融入和適應新環境的外城居民身上還裹着厚重的棉襖,他們對於內城區絢麗多彩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和驚羨。
舊的人群已經死去,他們都是生於冬天,苟延殘喘於霜凍的“新人”,溫暖和物資豐富的內城區是他們只在長輩的哀嘆和憧憬中聽聞的天堂,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幻想過能夠真的踏足這裏。
乍一接觸下,他們滿路都在驚嘆,喧鬧聲就從這裏來。
雪芽很少見這樣熱鬧的場景,覺得很稀奇所以趴着看了很久,直到耳邊傳來“叮”的一聲,他才匆忙的放下小羊,轉身朝裏面走去。
房間裏的窗帘拉得緊,沒有一絲光透進去,他摸索着靠近視野里那和緩起伏的身體,直到雙腿觸到床體時才停下腳步,努力分辨了幾秒后,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床上正在睡覺人的臉。
雪芽聲音輕輕地叫:“哥哥起床了,時間到了。”
等了幾秒,床上的人不知道是睡得太熟還是雪芽叫的太小聲,一點反應也沒有,惹得雪芽忍不住探了探頭想看清楚點。
可惜實在太暗,雪芽什麼也看不到。
沒辦法的,他只能慢慢地爬上床,動作遲鈍而猶豫的抬腿跨過床上的身體,很小心地騎在上面,撐着手臂,然後塌着腰去看——
“!”
湊近后,被黑暗裏陡然睜開的眼睛嚇了一大跳,雪芽一瞪眼沒坐穩的就要往一邊摔下去,所幸底下惡作劇成功的人不光在笑,也很及時的把人接住。
懷裏摟着香香軟軟的一隻,陳明生抱着人轉了個身,然後就等着雪芽被驚得綿綿起伏的胸脯緩和了點后,才忍不住的笑了聲。
許是剛睡醒不久,陳明生的嗓音還夾着點澀啞,懶懶的,他帶着未散的笑意開口:“謝謝寶寶叫我。”
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但經過他這樣認真的道謝,就像是變成什麼了不起的事一樣,而完成這件事的雪芽更是一個萬中無一的天才高手。
雪芽聽着也覺得有點正式了,弄得他把害怕都忘了,害羞的不好意思道:“不用謝。”
陳明生又笑了下,房間裏重新陷入寧靜。
由於在進來的時候雪芽太過匆忙,沒有關上窗戶,所以在兩人靜靜地躺在床鋪上時,外面的喧鬧聲就顯得格外明顯。
雪芽安靜地聽,眼睛在黑暗裏睜得大大的,陳明生就維持側躺的姿勢一直看着他。
“最近累不累,要不要睡覺?”
雪芽愣了下神,才發現對面的人在和自己說話。
他說:“不想睡覺。”
頓了頓,雪芽想了想又說:“但是想和哥哥躺一會兒。”
陳明生聽着就笑了:“可是哥哥等下要去工作了。”
“……哦。”
雪芽看他一眼后,垂下眼皮說:“那也沒事,我有小羊。”
陳明生也看了他幾秒,后道:“那你會不會無聊……要不要找人陪你?”
“?”
雪芽沒聽懂,也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陳明生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雪芽以為他又睡過去了……但他們在黯淡的天光中對視,雪芽知道他沒有。
“你現在已經很厲害了啊。”陳明生語氣輕鬆地說,“總要認識新朋友的吧?”
雪芽想不通這裏面有什麼關聯,為什麼厲害就要認識新朋友?……
我厲害嗎?
“不……”
“寶寶長大了。”陳明生聲音不輕不重道:“我不能陪你一輩子的。”
“……”
雪芽抿了一下唇,想都沒想地就說:“不要——”
語氣堅決,但下一秒,他的話音就驀地斷了。
更高的世界還在下雪。
千里夢裏的美好幻境四季如春,無憂無慮的歡聲笑語混入空氣流中,雪芽在緩慢心跳聲中感覺到環在自己腰上的力度,以及緩慢依靠在自己胸前的溫熱。
世界在一瞬間變得寂靜。
雪芽低下頭,只看到對方漆黑的發和弓彎的背,束在他身上的手臂很緊,是很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可雪芽不知道為什麼。
或許他也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只是雜亂無章的每個點間,缺少了串聯的線,以至於看起來終點還有很長時間可以到達。
但其實就近在咫尺。
雪芽哄人的技術可以說得上是很爛,但對於特定的人來說又是再完美不過的滿分答卷。
“可是你說,”雪芽慢慢的邊回想邊說:“‘你是我的’。”
這個陳明生自然也記得,但他的精神還是很不好的樣子,低低地“哦。”了一聲。
“那算我說錯了吧。”陳明生懨懨道。
在雪芽怔神的瞬息,他往雪芽懷裏擠的更裏面了一點,跟自由的飛鳥眷戀家一樣,深深吸了一口氣。
“說錯了什麼?”
雪芽被懷裏的熱氣弄得癢,兩條玉似的白臂半搭在手下的肩膀上,在他忍不住想要在說什麼的時候,他眼下的人終於鬆開了一點桎梏,微仰起點角度。
展露出宛若子夜般墨黑的發下,那一雙點出翠意的眼——
電光石火間,雪芽眼前忽地閃過一幅畫面,是在破舊居民樓的房間裏,壓在自己身上的“小狗”。
時間和空間都在此刻重疊,雪芽訝然地睜大了眼。
“是我說錯了。”對方道歉。
與此同時,英俊的男人終於在此時再次笑了起來,聲音落在黑暗、雪白的冬日裏,像永恆的誓言:“是——
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