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現實。

雪芽聽得想暈倒。

他想說自己並沒有主動親他,是因為楚明晝老是愛咬自己的嘴巴，自己怕疼才主動的……但等雪芽看了一眼對面人好像下一秒就要罵人的樣子后，縮了縮脖子,還是笨笨的悶聲開口問：“那、那你想怎麼樣？”

“什麼我想怎麼樣？”楚明晝眉頭皺的更緊,他似乎很不滿意雪芽的態度,因而步步緊逼道：“你都和我這樣了，還不和家裏說……不說是想幹什麼？”

楚明晝略微壓低一點身子去瞧雪芽，看着男生躲避似垂下的眼睫,他忽地扯了下嘴角。

“——想和我偷情？”

話音落下，雪芽一下子抿緊了唇。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倒霉。

只是因為多在原地停留兩秒，然後就被人堵在巷子裏……莫名其妙的被胡亂親了一通就算了，現在還要被人逼着給負責。

饒是現在思考能力在隨着事情越發詭異的發展而不斷下降的雪芽,在聽見從男人嘴裏說出的那個帶着調情意味的詞語時,也知道那不是一個怎麼樣好的態度，甚至也可以說得上是輕佻。

“幹什麼不說話？”

楚明晝還看懂人臉色的一直說:“被我猜中了是吧，看不出來你人長得乖，卻喜歡這樣——”

雪芽忍無可忍,打斷他：“你有病是吧？”

臉蛋還粉着的男生罵人有夠凶，楚明晝沒想到雪芽會回嘴，因此不由得一時怔愣住，都忘了做出什麼反應,等他稍稍回過神后，眉眼不爽一蹙緊，剛要冷着聲說些什麼的時候，視線一凝,頭腦就又思緒空白一片。

下一秒,等着被人罵回來的雪芽就看到自己眼前的身體忽的什麼動靜也沒有了,再接着，就是自己視線上方，那個十分熟悉的部位上下滾動了一秒。

——雪芽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在又變得奇怪升溫的空間裏，神色陰鷙下來的男人，眉眼定定地盯着某一處看，過了呼吸的幾瞬，雪芽就看到那個黑影又將如同不久前那樣，朝自己弓下身子來——

可雪芽真的不想再那樣了。

極其清脆的一聲耳光毫不留情的抽在楚明晝湊近的臉頰上，極快極重，刮的那張格外囂張張揚的臉狠狠地偏到一邊去，並在那猛地一聲之後，周圍的環境也陡然間變得寂靜無比，彷彿真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好半天後，楚明晝才懵着臉，緩緩地轉過頭。

一點微弱光線隨着他的動作，逐漸移動，緩慢點亮在那線條鋒利的側臉，於一片昏暗中，照顯出那麼一點突兀的紅掌印，像燒着火似的辣。

他好半天才找回點神思。

那一瞬怒火中燒，楚明晝緩了好久才壓制住，不至於做出些什麼衝動的舉動。

自己哪裏被人這樣打過臉？楚明晝惡狠狠地想，從開始到現在他就一直順風順水的，晉級到3A后，在整個千里夢基本就更沒人敢和自己對着干……然而今天是什麼？他不僅被人沉默着拒絕了見家長的請求，還又被甩了一巴掌。

——媽的！

楚明晝咬牙切齒，狠着臉要凶什麼，可他不過剛大着點聲說了一個“你——”，緊接着不過一秒，他面上極怒的表情就又倏的一頓，急死了的連忙低了聲音問：“怎麼了？”

雪芽擦了擦眼淚。

被厚實圍巾裹着露出的半張瓷白的臉上，眼眶濕紅，雪芽那捲濃的睫毛更是淋雨似的粘，在楚明晝提着心問了一句完，他輕輕一眨，就是兩顆很圓的眼淚掉了下去。

看起來真的是可憐死了。

被打的人還沒怎麼著，連重話都沒來得及吼一句，打人的男生就已經開始委屈地流眼淚，哭得鼻頭紅紅的，搞得楚明晝在原地看得呆了好久，然後就頂着半邊的紅印子，手足無措的想要去給人抹臉。

他剛靠近一點，雪芽就顫顫地抽了一下鼻子。

楚明晝不敢動了。

“……不是，”他語無倫次地小聲道：“我都沒說什麼，你哭什麼啊……”

雪芽聽了話，抬起濕漉漉的眼看了楚明晝一眼，然後就抽着鼻子又低下頭。

楚明晝被那一眼看得心跳加快，不合時宜的感覺到口乾舌燥的，但臉上火辣辣的感覺讓他稍微清醒了點，等了等，他看到又有兩顆眼淚滾了下去，楚明晝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從來沒有像這麼輕過，“到底怎麼了啊？”

在對面的人再接二連三的哄問后，雪芽才怯怯地抿開嘴巴說，“我不想親嘴了……”

“……”

楚明晝臉上表情有點尷尬，沉默了一會兒，他氣一沉道：“那不親了。”

雪芽又翹了一下睫毛，還是很可憐地說：“你剛剛還罵我，我不想和你……偷情。”

“嘖，我——”楚明晝這下眉眼一塌，要說什麼，但視線一撇到雪芽紅紅的鼻頭和粉白的臉時，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沒罵你，也……不偷。”

“哦。”雪芽情緒看起來好一點了。

再過了幾下，雪芽抬起眼睛很認真瞧了瞧臉色很臭的楚明晝的臉，在看到那個一點也沒有消退跡象的印子后，他眼尾耷拉着，好像很害怕一樣，聲音悶悶地說：“那我打你，你也會打我嗎？”

楚明晝嘴唇動了動，剛要回答，他就看見雪芽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觸碰到自己發燙的臉頰，一下一下很輕似的點和摸，是跟幼貓舔過的一樣的軟和香。

在楚明晝驚訝微斂的目光里，雪芽小心的再仔細看了看，然後軟着聲調說：“好、好紅哦……”

“……”

能不紅嗎？！

楚明晝都不知道看起來那麼膽小的男生，怎麼敢打自己的？一隻胳膊細的白的，是他單手都可以握緊捏碎的程度……然而自己就是被這樣一隻指尖都嫩的能開花似的手打得頭都偏過去，現在還得低聲下氣哄着人，連說話的音量都必須壓着。

但自己的老婆還是得自己寵着。

楚明晝想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被人扇耳光完，氣不能生，頂多故作冷漠，面對着雪芽後來的怕怕，還要不以為意地嗤笑一聲道：“紅了算什麼？就你這力道，跟貓抓一樣，又不疼。”

“就你這還算打人？”楚明晝又哼道：“就算再打一百下我都懶得眨眼。”

“……？”

這邊雪芽弱弱地嗯了一聲，轉頭就聳着鼻子和717小小的吐槽：【他好變態。】

【。】

電子聲默了默說：【確實。】

717難得和雪芽想的一樣，都覺得外表看起來人模狗樣的男人，居然內在是有那麼點變態受/虐潛質在的……沒過幾秒，他們就又更堅定這個觀點了。

楚明晝十分硬氣地說完后，聽到雪芽小小聲回應，心底很快就又癢了起來，他居高臨下的俯視，很輕易地就將男生因哭泣而被水汽蒸粉的臉蛋收入眼中……他想了想覺得不對。

“等一下。”男人忽地開口道。

雪芽緊張地一抖，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把“變態”什麼的話說出口了，所以楚明晝要找自己算賬，他問：“怎、怎麼了嗎？”

楚明晝盯着雪芽看了好久，然後神情凝重道：“你喜歡打人？”

雪芽一愣，滿頭問號，“什麼……”

“你還打過誰？”楚明晝嘴角忽地垂了一下，他道：“——每次打人自己都會哭？”

“？？？”

雪芽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而且語氣實在較真，好像聽不到想要的回答就會又開始發瘋。

“沒有……”雪芽下意識道。

雖然他的確是有被嚇到不錯，但也不至於到流眼淚的程度。

但他又之所以哭，只是因為記得壞脾氣的楚明晝好像很吃這一套。

看起來什麼都不放在眼裏，很厲害，被許多人推崇的楚明晝，其實也和其他普通人一樣，好像就是很怕人哭。

不過雖然哭是有幾分故意的成分在，但那也是要很耗費力氣的，所以這個時候雪芽難免腦力就有點不足，他也懶，索性開始胡言亂語說：“我為什麼要打別人？我覺得你好才打你的啊，你不好我就不想碰你，怎麼打你？”

歪理。

這個話任由誰聽都是一清二楚的歪理，更不用提楚明晝了，他冷笑了下要說什麼，但旋即又在開口前轉念一想，覺得好像又很有道理。

不就被打了下臉，又不怎麼疼，也不會怎麼樣，還是因為雪芽覺得自己好才會動手，而且……楚明晝心道，而且雪芽還很嬌氣，被打的人還沒怎麼樣，他自己就會哭，還哭的很好看，讓自己很想繼續吃他的嘴巴……

所以，雪芽確實不能打別人。

打自己就夠了。

——還有誰比自己耐打嗎？

沒有。

楚明晝很快就想通了，在確定雪芽只打過自己后，他豁然開朗，臉上沉着的鬱氣和心裏冒着的酸水一下子就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抬起手臂剛想要去抱自己身前的雪芽，他們身側被忽視很久的白色小羊恰時就有了新行動。

雪芽沒有防備的被咬着自己褲腿的小羊往巷口的方向扯了一大步，似乎是因為怕雪芽被欺負，因此身形很小的羊幾乎是使出全身力氣去拽着雪芽，身後的尾巴都快急得搖出殘影了。

“咩——”

“怎麼又叫？”

楚明晝不知道自己被底下的這隻東西打斷多少回了，這一次他煩躁的神色更是掩都掩不住，雪芽沒去在意他，只是在看到手邊的籃子時，才記起來這次自己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看起來很鬧騰的小羊一到雪芽懷裏就乖的不行，雪芽抱着羊，支吾的要和楚明晝道別。

“你要去公會？”楚明晝說：“我也去，順路。”

雪芽一頓，沒想到好理由拒絕，只能遲疑地應了：“……好吧。”

走出光線昏暗的巷道，外面原本顏色單調的白都能讓人眼前一亮，風再從遠方吹過來時，雪芽被冷得一顫后，才發覺自己剛剛被人堵着的時候身體悶出了一身細汗。

出來后，雪芽身邊的人好像也被風吹得清醒了點，沒再那麼奇怪纏着自己要親要抱的……雪芽偶爾偏頭看去，這時才覺得楚明晝有那麼點高手的樣子了，模樣正經，表情冷酷。

對方好像這個時候才有空去想什麼要緊事，周身氣質冷凌凌的，一路上都沒有開口和雪芽說話，雪芽對此很滿意。

很快，在路的盡頭，飄零的風雪裏，有一抹橘紅色的圓形圖案若隱若現——那是“黃昏”公會的標誌。

雪下大了點。

但好在要到了。

在要朝那個標誌走近時，雪芽身邊一路上沒開過口的楚明晝這時倏的停了腳步，轉頭拉住了他——

“那次是誰把你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