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嗨。

第4章 嗨。

雪芽確實是換衣服換到一半急匆匆趕去開門的。

他怕在外面的楚明晝等的不耐煩了,闖進來后就會發現自己在房間裏養了一隻小狗。

……雖然這隻小狗好像又長大了一點?

雪芽說不出是哪裏變了,但外面還有人在等自己,他想着只能晚上再回來關心一下小狗的生長情況。

雪芽面無表情地把小狗拉到柜子裏藏好,看到對方還哼哼唧唧抱着自己的腰不肯進去,想了想,把掛在上面的,自己穿過一次還沒來得及洗的外套塞到小狗的懷裏后,就關了柜子。

等他完全換好衣服出去的時候,楚明晝已經不在外面了。

外面的喧鬧聲還在。

年久失修的居民樓道里散佈着絕不好聞的灰塵和生鏽味,紅色的水管在頭上如血管縱橫,兩邊的白牆上已然在日積月累的潮濕空氣中生出青苔,雪芽小心避開地上的積水,走到前面映着人影的房間門口,看到了楚明晝。

在一瞬間,雪芽又想到剛剛尷尬要死的事故,臉騰地就紅了遍,連着耳後一片,看起來羞澀又純情,他在原地等了等,糾結地想要不要先找個角落躲起來。

反正別人也發現不了自己……

“雪芽。”楚明晝也看到了他,招手讓他過來,他表情如常,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自然的拉着走路慢吞吞的雪芽到自己身邊。

“餓嗎?”他問,還順手去摸手底下小男生平坦的肚子,幾乎是同一時間,楚明晝眼前又閃過那截白生生的腰胯,他的語氣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灼熱,他直直盯着男生貼着臉的軟發,道:“哥哥先帶你去吃飯?”

從昨晚雪芽叫了他哥哥后,楚明晝就絲毫不客氣的掛在嘴邊,說得比陳明生還要勤,甚至還帶着明晃晃的炫耀感。

雪芽記得這間房間住着的是昨晚那個身材比較胖的男人,但剛剛他看了一圈,都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在看什麼?”楚明晝比雪芽高得多,每次都會微微低下頭和他說話,他循着雪芽的視線看去,攔在門口的人剛好擋住房間裏的情景,他笑了一下,不知道在笑什麼。

“在找劉濤?”

劉濤?

雪芽愣了下,很慢才反應過來劉濤是誰。

楚明晝攬着雪芽的肩,帶着他往另一邊走,語氣輕鬆道:“他死啦。”

餐廳在另一邊盡頭的大堂。

男人的手掌寬展,微攏住手下細小圓潤的肩頭,像是無意的去摩挲,他的話語彷彿談論天氣那樣漫不經心,對於他來說,一個玩家的死亡,還沒有雪芽沒吃早飯重要。

雪芽沒說話。

畢竟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哥哥的委託,身為3A級的高級玩家楚明晝根本不可能到E級副本來浪費時間,也沒有任何義務去管一個陌生人的死活。

況且,像這樣的死亡在【千里夢】里是最平常不過的。

玩家通過【千里夢】積攢權力和財富,相應的,玩家也要付出生命的賭注。

天上永遠不會掉下餡餅。

“……”

當然。

雪芽看着面前一桌的橙色想,我也永遠不可能會愛吃胡蘿蔔。

“怎麼不吃?不餓嗎?”楚明晝這次如願以償將人抱到腿上,他頭搭在懷裏小男生的肩上,微微側頭就可以看見那跟女孩子似濃密的眼睫,日光偏移,恰恰好在他視線正中的鼻尖上暈開一點令他心迷目眩的金色。

男人心癢得惡劣地顛了一下腿,和他想像中的一樣,原本直愣愣發獃看着桌面的雪芽被這一下嚇得小小驚呼出聲,下意識就雙手撐在桌面上,腰線下塌,彎出短款衣擺下因為瘦而內陷的腰窩,楚明晝仿似漫不經心地抬手握了上去,沉沉短暫笑了一聲,用沒辦法的責備語氣說:“怎麼又挑食了,真拿你沒辦法……好吧,既然答應你哥哥了,那我就勉強喂一下你吧。”

他一手端着飯,一手將人攔腰往後拖,直直貼緊自己才作罷,雪芽很瘦,但又恰到好處長着肉,抱着手感很好,楚明晝很明顯感覺到對方最有肉地方的柔軟,雪芽動也不敢動的微微下垂着眼尾,嘴巴很緊張地閉着。

楚明晝好聲好氣的在他耳邊哄着讓他吃幾口,但雪芽一直如臨大敵要躲開,到後面雪芽都覺得楚明晝要生氣了,閉着眼要張開嘴吃一口時,就聽到耳邊放下碗勺的聲響。

“房東,”楚明晝皺着眉叫着在廚房裏忙碌的女人,和在現實世界裏飯店吃飯一樣毫不客氣地指使道:“做給狗吃的?換。”

雪芽被他陡然大聲的音量嚇了一顫,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後面還有人,他聽見腳步聲從後面傳來,下意識轉頭要去看,但因為他被人抱得太緊,只能看見身後人忽地滾動的喉結。

很快,陰影從一旁蓋下,有人走到他們身邊。

雪芽記得她,是這次副本里的npc,他們居住樓層的房東。

和所有人在印象里的房東不同,她是個漂亮的女人。

一頭烏黑髮亮的長發直直垂在腰間,嘴唇上塗著大紅色的艷麗口紅,眼睛長而嫵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臉很白,塗抹了大量不均勻的粉底,很僵,使她笑起來的時候,牽扯起紅色的唇角,整張臉有說不出的詭異感。

副本里的時間正值最為燦爛的夏季,隨着太陽逐步攀高,氣溫也在緩慢上升,所有人的衣物都輕薄起來,但女主人身上卻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將其曼妙的身子遮掩起來。

他們在進入副本的第一天就是面前的女主人接待的,女人始終彎着脊背,神情諂媚,語氣討好溫順,好像無論怎麼做,怎麼樣,她也不會生氣。

她是個沒有脾氣的女人。

就算楚明晝這樣頤氣指使,她也無理由的唯唯諾諾道歉着:“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重新做一份,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直重複着,黑洞洞的眼珠無意識的獃滯着,塗著廉價紅色指甲油的手顫抖的去端桌上的盤子,那樣顫抖的頻率接近於恐懼的痙攣。

楚明晝好整以暇的抱着懷裏的男生,溫熱的手掌攏在雪芽的膝蓋上,和他小聲說著話:“想吃什麼?這麼討厭胡蘿蔔嗎?”他突然笑了,胸腔的震動直直透過很薄的衣衫傳到雪芽身上,“這麼嬌氣誰養的起你。”

雪芽聽着就皺了臉。

“你又這樣。”外表看起來很軟的男生意外的脾氣很大,很兇,“反正不是你養。”

楚明晝愣了一下,旋即臉色就肉眼可見得黑了下來。

“不是我養還有……”

“不用換了,”雪芽攔住一邊的女主人,聲音很小但足夠清楚:“很好吃,謝謝你。”

女人剛把盤子要端起來,聽到雪芽的話,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松,她動作頓了頓,沒說什麼話,就離開了。

雪芽也沒從人腿上下去,就剛剛的姿勢,抱着碗,小口小口的慢慢吃。

他是真的很受不了胡蘿蔔,總覺得有股怪味,但他現在賭着氣,只能咬一口胡蘿蔔后又配着喝了好幾口粥,這才吃完了半碗飯。

到最後,雪芽實在吃不下了,就趴在桌子上握着勺子攪飯,也不說話,但模樣着實可憐,臉頰一側的肉擠在手臂上,肉嘟嘟的,像是被人欺負地狠了一樣。

他後面的人也不說話。

從剛剛被打斷後,楚明晝也憋着氣,甚至還有點忿忿地想,他遊戲裏遊戲外,什麼時候這麼伺候過人了,雪芽居然還敢不要他養!

不要他養,他偏要養。

楚明晝盯着雪芽白皙纖細的後頸,耐不住玩味的咬着腮肉惡狠狠地又想,自己又不比陳明生差,他才不信他養的會沒有陳明生好。

而且他都叫自己哥哥了……為什麼不讓自己養,難道哥哥是可以隨便叫的嗎?

雪芽不知道楚明晝在想什麼,沒看到他變幻莫測的神色,只覺得自己倒霉極了,就算進了副本還要被逼着吃飯。

在裏面兩人較着勁的時候,有人很急的走了進來。

“楚先生!”帶着剛發現的新線索的玩家語氣興奮,迫不及待地來找隊伍的主心骨來分享,“我們在房間裏發現了——”

充滿激動的話在餐桌上的男人含着冷意的一眼中倏地停了。

雪芽聽到有人來的腳步聲后就很着急的要站起來,對於被其他不熟的人看到自己還要被抱着喂飯,雪芽莫名覺得羞恥,但不想在背後不說話的楚明晝這時還牢牢箍着他的腰,使雪芽只能在闖進的玩家驚訝的目光中自暴自棄地埋進身後人的懷裏。

於是,昨天那個瘦高個的男人很詫異的發現,楚明晝的臉色在片刻間多雲轉晴,很明顯的好了起來。

甚至還有點說不出的高興。

“發現什麼了?”楚明晝語氣淡然地問,即使這樣,這也是他這幾天給予其他玩家最好的態度了。

這讓門口的男人受寵若驚。

“一張照片。”瘦高個的男人咽了咽口水,轉頭看了眼正在擦廚房的女主人,用手指了指。

關於女主人的照片。

那是一張很久以前的舊照片,邊緣都已經微卷泛黃,是他們隊伍里唯一的女玩家在機頂盒和體積龐大的電視機的夾縫裏發現的。

雪芽站在楚明晝身邊,歪着頭湊到他手邊看,照片上面印着三個人,漂亮溫柔的妻子,溫爾儒雅的丈夫,和站在他們中間意氣風發的兒子。

是很標準的,幸福的一家三口。

雪芽看着照片上的兒子,覺得有一點眼熟,但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於是自顧自就看着發起了呆,直到被人從後面擠開時才回過神。

“楚哥,”和雪芽同齡的男生面色發白,整張臉上只有嘴唇是粉潤的,回想到今早他起床看到身邊的慘景,他不動聲色靠得近了些,“兇手是那個女人嗎?今天我真的被嚇死了……”

楚明晝打斷他:“你怎麼在這裏?”

秋原疑惑啊了一聲:“什麼?”

“嘖。”楚明晝毫不留情撥開他,看到了被擠出人群的雪芽,下意識大聲的話語在看到雪芽朝自己看來的漂亮眉眼時,出口前突然變得小聲,“……你怎麼離我那麼遠啊。”

他這話說得怪異,語氣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溫柔,還有其他人一致認為的委屈錯覺,隊伍里的玩家在這個副本看到前十玩家榜上鼎鼎有名的楚明晝時都感到不可思議,現在更令他們不敢置信的是,出了名壞脾氣的男人竟會這樣對一個榜上無名的男生講話。

而且那個男生還很冷漠。

冷漠的雪芽:“……”

在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雪芽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暴露在爆裂的陽光下一樣手足無措起來。

他很少和人交流,之前唯一的交流對象也就只有哥哥,就算後面進入黃昏公會,雪芽也只會紅着臉躲在哥哥身後和來往各異的人怯生生打着招呼,這還是他第一次離開哥哥這麼久。

也是第一次在明晃晃的燈光下由着不相熟的人肆意的打量。

和昨晚不同,雪芽長手長腳站在原地,雖然因其他原因其他人無法過分在意的去注意他,但是被那樣肆意的觀看也是一種令雪芽難以忍受的感覺。

雪芽全身發著抖,手指緊張絞在一起,想馬上離開,但又膽子小到動也不敢動,到最後只能求救般,抬着濕紅的眼看向站在人群中心的男人。看得楚明晝心都跳漏了一拍,但很快,他就發現了雪芽的不對勁。

“別看了。”帶着徹骨寒意的話在房間裏響起,楚明晝沉着臉走出,立刻擋在雪芽身前,他去拉雪芽的手,發現手心裏早就一片潮濕,隨後他就下了決定帶着雪芽出門。

在三樓到天台的樓梯道里,沒有窗戶也沒有燈光,雪芽緊張的情緒很快隨着周遭的黑暗沉了下來。

“剛剛怎麼了?”楚明晝視力很好,他彎着挺拔的脊背去看雪芽濕答答的眼瞼,聲音很輕的反思,“我剛剛沒有凶你啊。”

雪芽本能打了個手語,然後又反應過來周圍沒有別人後,才小聲的開口解釋,“他們看得我很緊張,我被嚇到了。”

每個人都有缺點,因此雪芽在說的時候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連外人眼裏看起來很厲害的楚明晝都是告狀精,難道自己還不能有缺點嗎?

沒錯!——

“小兔子。”

楚明晝忽然開口說。

雪芽獃獃的眨了眨眼,有一點吊在他下眼睫的水珠恰恰好滑下,在黑暗裏迤邐出一道濕漉漉的淚痕。

也在晦暗着眼,藉著黑暗遮擋自己目光的男人心裏下了一場雨。

楚明晝覺得雪芽好像要殺死他一樣,因此他帶着醜惡報復的心理,卻又忍不住低低笑着重複了一遍:“小兔子。”

跟兔子一樣膽小,又一樣白,愛哭,脆弱死了。

逼得自己恨不得要把他吞到肚子裏去。

直到現在楚明晝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錯。

這麼嬌氣的男生,本來就很難養。

但他也剋制不住又靠近了雪芽一點,感受到男生淺淺的吐息像風一樣打在自己的唇畔,他幾乎是不經過腦子一樣說話:“我想養你……可不可以?”

什麼?

雪芽聽清楚了,側頭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開口:“那我不想吃……”

“不行。”楚明晝馬上皺了眉,“你這麼瘦就是不愛吃飯。”

“那你還說。”雪芽看出來楚明晝好像不是那麼凶,現在膽子也大了點,“你要是再……這樣,我就跟哥哥說。”

“我怎麼樣?”楚明晝被氣笑了,“你要跟陳明生說什麼?”

“……”

雪芽冥思苦想半天,自己也不知道。

但最後還是悶悶地編:“說你要養我。”

楚明晝聽着,這下倒是真心實意地笑了:“哦,然後呢,他能拿我怎麼樣?”

論地位他和陳明生平起平坐,論實力他和陳明生不相上下……楚明晝含着笑,他倒要聽聽雪芽能說出什麼來。

他難道還會怕陳明生?可笑——

“那樣哥哥就不會讓你跟我玩了。”

雪芽隨口胡亂說,他已經放棄當一個告狀精了,也根本不會覺得身前的高個男人會把這個當成威脅,心思早就就飄到別的地方上,他忽地彎了眼,垂下剛剛被嚇得粉紅的眼皮,望進黑暗中男人那雙狼眸。

“你有鬍子誒。”雪芽小聲說,“會很刺嗎?”

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去看在男人唇邊一點青色,目光中有藏不住的羨慕。

雪芽記得自己的哥哥也有,不論是鬍子還是哪裏,但自己明顯相反,全身白嫩嫩的,一點也不長。

一點也沒有男子漢的感覺,雪芽沮喪又好奇地想……如果我想摸,楚明晝會答應讓自己摸一下嗎?

人在黑暗裏會很難知曉時間的流速,但隨着雪芽說完,楚明晝過了很久都沒說話,要不是雪芽手被楚明晝拉得久了想要鬆開的時候,被人又緊緊地扣住,雪芽都要以為楚明晝睡著了。

又過了一會兒,雪芽動了動,按耐不住要開口問的時候楚明晝才說了話。

“你對這個副本目前的線索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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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鹹魚[無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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