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嗨。
雪芽躲得快，表情又驚又懼，但比起他，男人原本漲着紅的臉幾乎是立刻馬上就白了，比他還要驚恐。
【給他。】
什麼。
很快雪芽就反應過來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腿上的掛件已經消失不見，隨之替代的是自己肩上忽地一壓。
“嗚嗚。”
明晃晃的討好和撒嬌的嗚咽聲，伴着剛孵化不久的小狗幼崽親密拱蹭的動作，在陷入寂靜的空間中不連斷的支支吾吾地響着，雪芽注意到小狗每叫一聲，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臉就越白一分。
思考的時間很短，憑着直覺，雪芽就順手將半濕半乾的小狗扶着前肢抱了起來。
抱起來后，之前在房間裏鬧騰的不行的小狗現在卻乖巧極了，尾巴一刻也不停的在空中搖着，還衝雪芽哈哈地吐着舌頭。
雪芽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一下子也紅了，差點就都要抱不住了。
【你在臉紅什麼?】717突然開口。
【……沒有啊。】雪芽哼哼唧唧地回，不過由誰一看都知道他在騙人，他自己也知道，於是轉移注意力的馬上問717，【怎麼給呀?】
717說：【直接。】
?
是——
這樣?
雪芽只是把手臂伸直了點，往前方遞了下，就看到粗胖的男人驚嚇的後退了一大步，彷彿雪芽手上拿着的是什麼淌着紅血的尖刀一樣，但其實只不過是一隻突然不開心開始蹬腳的小狗。
雪芽不會和不熟的人講話，更何況是完全沒有好感的男人，於是他偏頭看了眼外面的光亮，大致預估了下時間，就往前踏了幾步，在男人幾乎要昏厥的反應中，很兇的把狗塞在了對方手上。
一時間，男人翻過眼，彷彿馬上就要死掉了一樣。
而被雪芽塞出去小狗顯然也沒有反應過來，像是毛絨玩偶似的，獃滯的一動不動，幾秒后，亮着綠光的眼映出離遠了些的身影后，他立刻就大幅度的掙紮起來——
男人也不敢抱他，所以剛被寄託出去的小狗輕而易舉地就又跳回了雪芽手上。
還第一次，對雪芽凶極了的狂叫：“汪！”
雪芽：“……”
【啊。】717看到這，像是恍然大悟的感嘆了一聲，他道：【給忘了……你聽說過雛鳥情結嗎?】
【什麼……】雪芽獃獃地應着。
【都是蛋里出來的，應該一樣。】717不負責任地說，【他會對第一眼看到的人產生依賴，簡而言之，你是他的媽媽了。】
這話亂七八糟，也就只能講給不太聰明的雪芽聽，把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后，還緊張起來的接着問：【那怎麼辦啊……】
【哄哄他。】
717語氣中帶着不易察覺的引誘，【孩子都需要哄的吧?……快一點，有人在找你了。】
平穩的電子聲好像都快了點。
真的很緊迫的樣子。
【你不想完成任務嗎？】
雪芽抿着嘴巴，細白的指尖抖了抖，磨蹭了一番過後，還是接過了一直在叫的小狗。
空氣都濕熱了。
……
“雪芽?”
面色沉沉的男人剛要下樓，就迎面撞上剛好走回來的雪芽，楚明晝一橫眉就要說什麼，但話到了嘴邊，他突然就止住了。
緊接着的，是稍稍慌亂的聲音：“你怎麼了……怎麼衣服都濕了?”
楚明晝在和朱曉媛談話的時候，心裏一直惦念着剛剛明顯看起來傷心極了的雪芽，於是在快速結束后，他就急匆匆的出門去找，不過沒想到，他在心裏都編好一百句哄人的話，懷着忐忑的心推開門后，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楚明晝當場就愣住了，回過神后，又不相信的去小心地掀了掀被角——
確實是空的。
在原地靜立幾秒后，楚明晝一言不發的就往外走，走到雪芽禁閉的門前，緊緊抿着嘴就推開門進去，“你怎麼跑這裏睡……”
又是空的。
那去哪裏了?
無休止的雪塊崩塌而下，楚明晝在一瞬間內遍體生涼，他耳邊嗡嗡作響，猶如巨雷從千萬米的高空降下，震的他的胸腔也失靈般的劇烈鼓動。
很多種猜測在瞬時閃過腦海……雖然這只是【千里夢】里最低等難度的副本之一，是楚明晝從來都沒有放過心上的，但對於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的雪芽來說，卻是致命的。
在極度恐慌的陌生情緒后，是立刻冷靜無比的果斷決定。
他要找到雪芽。
無論用什麼方法。
於是楚明晝直接了當的去找了房東女主人，等看着對方不似作偽的表情，素來掛着一副無所謂神情的楚明晝才真正變了臉色。
然後就是人急匆匆要去樓下，恰好撞上回來的雪芽。
在原本下去要去找人時，楚明晝心裏有慌有急，還有惡狠狠地想如果找到了一定要雪芽好看，反正不能再看他一裝可憐就放過他——
“怎麼了？”楚明晝覺得自己說話從來沒有這麼輕過，他現在連動也不敢動，“……眼睛怎麼還是怎麼紅？”
——哪裏只有眼睛紅？
至少，楚明晝從來沒見過雪芽這麼紅過。
眼周，臉頰，耳朵……尤其是從那一截脖頸連漫進衣服里，都紅透了，而且小男生看起來像是摔進了池塘裏面一樣，全身都濕答答的。
包括他聽到自己的話時，可憐巴巴的抬起眼，眼瞼下都包着眼淚。
所有的念頭都在看到雪芽這個樣子的時候煙消雲散，楚明晝在拉過雪芽的時候力氣都不敢用大，就勾着人的指尖，腳步緩慢的把人帶到自己房間去。
“疼不疼？”把人按在床邊后，楚明晝想也不想的就蹲在雪芽前面，很輕的和雪芽說話：“你剛剛去哪裏了？怎麼還……”
還把自己搞成這樣。
但楚明晝沒來得問出來，因為雪芽不小心的打了個哭嗝。
咬着嘴巴的，全身上下都小幅度抖了一下，搞得楚明晝馬上就閉了嘴。
過了好一會兒，雪芽才好了，只是看起來還是很慘的樣子，他帶着淺淺的鼻音說：“我剛剛去一樓了。”
聞言，楚明晝眉頭皺起：“去一樓做什麼？”
這次遊戲的副本範圍不大，也就在這一棟居民樓內，早在頭幾日，除了再往上一樓，他們就都看過了，一樓更是去過幾次，楚明晝知道只要不去主動招惹，下面的npc就不會被觸發出來，危險性不大。
但就算這樣，當他聽到雪芽一個人去的時候還是覺得不好。
他也這麼說了：“你一個人去嗎？下面很危險的……萬一有人要抓你怎麼辦？”
“樓下第一間那個你不怕嗎？”楚明晝像嚇小孩一樣嚇雪芽，“他昨天就要把人抓進去，尤其是你這種不愛吃飯的……知不知道？”
“……”雪芽聽着，表情複雜地在楚明晝連續不斷，喋喋不休的話中，慢吞吞地回了話：“知、知道了。”
“好。”楚明晝滿意了，於是話又回到了起點，黑沉沉的眼裏閃過一絲暗光，他問雪芽：“所以告訴哥哥，你下去做什麼好不好?”
卷濃的睫羽顫了顫，楚明晝好以整暇地等着雪芽說話。
過了許久，楚明晝視野里那飽滿濕潤，顏色粉嫩的唇瓣才緩慢地張開一絲縫隙。
“我想自己去找線索。”他小小聲地說。楚明晝一怔道：“……什麼?”
“……你不跟我說，我就自己去。”雪芽垂下眼睛，從楚明晝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他鴉羽似的睫毛在眼瞼處打下一片陰影，而且，像是帶着潮濕的水光，“我又不笨，我自己可以的。”
楚明晝都不敢呼吸了。
不是他的錯覺，雪芽是很傷心的又哭了，一天被自己弄哭了兩次，可能是因為一無所獲，也可能是因為遇到什麼意外被嚇到了，現在委屈才湧上來使他流眼淚……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一直說他笨。
哪裏會有人一直接受被罵笨蛋呢？
就算是神經遲鈍的雪芽也是會傷心的。
楚明晝喉嚨滾了滾，乾澀的厲害，他一直以來自覺雖不比千里夢裏，其他專靠解謎成名的玩家聰明，但成為3A級玩家他的才智也絕不算平庸，但此刻，楚明晝只覺得自己蠢得可以。
他絞盡腦汁，竟然也憋不出一句能讓雪芽不要再流眼淚的話。
到了最後，看起來很拽，從來不會說軟話的楚明晝張了張口，啞着聲音和雪芽道歉：“……對不起。”
語氣是平時絕不會出現的小心翼翼。
雪芽錯愕地抬起眼睛看向楚明晝，鼻頭粉粉的，沒有說話。
“我不說你了……”楚明晝心跳加快，很認真地說，“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
楚明晝想，雪芽整個人就是跟水做的一樣，不僅輕輕捏一下好像就會溢出汁水一樣，而且就是自己稍微話重一點，水都會流不停。
雪芽的水很甜，但眼淚很疼。
楚明晝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雪芽哭。
雪芽眨了眨眼，眼尾聚了的眼淚就一下子溜了下去，在楚明晝沒注意到的時候，雪芽鬆了口氣。
【好危險。】雪芽對從頭到尾沒說話的717道，【幸好騙過去了。】
過了幾秒。
【他好笨啊。】雪芽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
【……嗯。】717意味不明的附和他，【你好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