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是他罪有應得
林無疊好紙巾交給傭人，即便不指名道姓，祝明之也知道林無在喚他過去。
“啞巴了？道歉。”
祝明之抿着唇，乖乖走過去，在杜樂今的腳邊跪好，便像一隻剛被修理完指甲的貓，溫順的不像話。
當初他不信邪，偏偏要和杜樂今搶人，在林無的訂婚宴上攪了她的興，鬧了她的局。
被林無直接以私人處罰為由，送去監獄管教，日日夜夜見不到光，什麼尊嚴都被磨沒了。
早該明白林無變了心。
非要去爭個高低，自取其辱。
祝明之將頭顱垂的很低，眼裏只能見到林無的鞋尖，不配再仰望更多的東西。
“對不起，我不該頂撞您。是我不好，您才是軍座的心肝寶貝，我什麼都不是，我是軍座的狗，我不該朝您亂叫。”
這番話聽在林無耳里，叫她心裏不痛快。
卻偏偏說的是事實。
杜樂今將手裏的餅乾遞過去，像愛撫寵物一樣揉了揉祝明之的軟發，說著既往不咎的話，“都過去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在牢裏挨餓了吧，瘦了好多，快嘗嘗。”
不是什麼大事。
祝明之咬着嘴唇，心中細細滾嚼着這句話。
的確不是什麼大事。
他只是想姐姐只屬於自己一個人，只是想林無不再這樣兇殘地對待他，便被拖進深淵的地獄裏去，再也不敢奢望從前。
杜樂今刻意拉起祝明之的右手，將餅乾塞到他的手上。
祝明之哪裏接的住。
小餅乾和棋子一樣大，從掌縫裏溜了出去，當著林無的面，就那樣無聲無息地掉在地上。
還不等林無發火，她便見祝明之有些神經質地撿起餅乾往嘴裏塞。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好好吃完的。”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了。
祝明之像被欺負怕了的鳥，見到什麼都會縮起來，又像是會馴服乖順的狗，什麼事都會好好的做完。
真不知道監獄裏的那幫傢伙，究竟是怎麼教育他去乖乖的聽話。
杜樂今眉眼微挑，他也料想不到祝明之的反應會這麼大，心裏準備好的說辭沒用上，只是輕輕在說：“真是餓壞了，多吃一些。”
他正要把糕點袋子拿給祝明之，卻被林無按捺住了手。
“給你買的，叫他吃了算怎麼回事。糟踐我的心意？”
杜樂今無辜地眨着眼睛，“阿無我只是看他餓瘦了許多……”
“那是他罪有應得。”
林無沒什麼好氣，拉過杜樂今的手起身。
她看也不看跪在腳邊的祝明之，反而那雙軍靴離祝明之極近，抬腳一瞬，祝明之貼着茶几抱住了頭，在瑟瑟發抖。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打掃乾淨的，對不起。”
林無深深皺眉。
怎麼。
祝明之以為自己要踹他不成。
在獄裏養出個什麼毛病，煩人的很。
杜樂今就勢環住了林無的手臂，輕輕在他耳邊詢問：“阿無，明之看起來情況很不對，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
“找什麼，別理他。又在耍什麼把戲，倒人胃口。”
林無接過車鑰匙，親昵地揉了揉杜樂今的軟發，“今晚出去吃，省的見他這副鬼樣子吃不下。”
直到二人漸行漸遠消失在視野中，祝明之才收回目光，慢吞吞地撿起地毯上掉下的餅乾碎渣往嘴裏塞。
明明是清潤的甜味，進到嘴裏，卻別樣的苦。
這座宅邸，曾經是林無親口許諾給他的家。
祝明之抹了把臉頰，指尖濕漉漉的。
他想回家了。
祝明之從地上爬起來，將右邊的袖子拽出一長截包裹住手心，好像這樣便不會太痛。
大宅明艷的光，刺得他不敢抬眼。
他低垂着首，怯怯地瑟縮起肩膀來，走出大宅。
林宅的傭人對待祝明之，這個害得主家身亡的罪魁禍首，自然沒什麼好氣。
見到祝明之要離開，多是嗤鼻以待，總歸被林無知曉，慘的又不是他們。
祝家是書香門第，宅院雖比不得林宅寬闊，卻不孤立，也算白牆黛瓦。從前林無常說祝明之身上總繞着股子淡淡的墨硯香，誇他一手好字無人能及，到底是衣食無憂的小少爺，不寵着呵護着，早晚是要跑的。
行到宅前，祝明之的思緒飄了回來，他緊了緊袖口，有些局促不安。
門被叩響，不多久有傭人來開門，見到祝明之一瞬，傭人的臉色倏地變得青白。
祝明之抿着唇，眼神不由自主的望門內探，而後又怯怯地縮回視線，輕輕在問：“小芙，母親睡下了嗎？我想回家住幾天……就幾天，我不會長留的。”
小芙僵住了唇角，愣了一會兒才觀望四下，生怕有人見到祝明之出現在祝宅門口。分明是個傭人，也會對祝明之冷嘲熱諷，好似祝家從無此人。
“少爺，您別害主母呀。軍座當年下過令，要您與主母斷絕關係，不然就將祝家掃個乾淨。那可是軍座，是盛海的天。您別跟個活閻王似的往祝宅里鑽，成嗎？”
祝明之張了張口，辯駁的話噎了回去，他踏過門檻，也不顧小芙在攔，急急在說：“我不住了，我就見一面……見一面主母，我就看一眼，你讓我進去。”
宅內忽然亮起了光，窗戶被打開，傳來祝母的聲音在問：“小芙，外面是誰來了？”
小芙狠狠推了一把祝明之，將門關了半扇，抻長着脖子去回話：“沒事的主母，是乞討的流浪漢。”
“也是個可憐人，給他點錢叫他走吧。”
祝明之遠遠見了祝母一眼，連清晰的五官都見不完全，話音落下，窗戶緊閉，祝母拉上了窗帘，身形的輪廓隨着燈光暗下消弭在黑暗中，他什麼也瞧不見了。
祝明之喉嗓哽咽的厲害，又聽小芙在說：“這下少爺也見了一面，總該走了吧。”
小芙拉過他的手，給祝明之塞了兩塊大洋，便急急抓住了門關上，獨留個小縫透聲：“少爺再別來了，您不禍害祝家，就算盡孝了！”
啪地一聲大門被嚴絲合縫地關上，祝明之獃獃地駐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