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小小唐禹

錢依許先是被嚇了一跳，畢竟這麼空曠寂靜的地方突然冒出來一個人，還真的有點出乎意料，她詫異地轉身，捂着差點心嚇得被嚇到跳出來的胸口，朝發聲的地方看去———只見不遠處走來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待走近了錢依許才看清。

走過來的是一個穿着灰黃色套頭汗衫，走路一瘸一拐，下半身穿着一條花色大褲衩，但已經掉色，穿着拖鞋，頭髮很短，臉很黑，身上還有些潮濕的老年男子。

錢依許下意識地朝着人問道：“大爺，你剛說什麼？”

一口標準的z縣城方言響起：“我叫你不要往那邊去，那邊前幾天呀，發現死了一個孩子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往這個地方跑什麼？”

“哦，大爺，我是警察啊，我就是為那個案子來的，您是誰呀？您怎麼跑這兒來了？”錢依許有點疑惑。

那大爺一聽這話，嘴裏嗚了一聲：“赫，了不得了不得，現在的女娃娃可真厲害！”嘖嘖讚歎了一下，才順着錢依許的問題回答：“自從前幾天呀，發現了有個娃娃死在這裏頭啊，這裏就不讓人進啦！但是這沒人看着，進不進的也沒個人知道啊，然後呢，我就被派過來在這看着了。防止以後吧，再有這種事情的發生，咱們縣政府好啊，特地搞了個這個崗位，我以後啊，就在門口這兒負責看門了。”

“哦，那大爺，您來這兒看門，就您一個人，您自己不害怕呀？對了，大爺您貴姓啊？”錢依許倒沒懷疑這個大爺的話，畢竟這事打個電話一問就能知道。

“貴什麼貴，我啊，我姓朱，我家就住在離這不遠的地方，我有啥可怕的呀？這土都埋到我脖子了，說哪天閻王老爺要我走，我也就下去了，能在這兒看門，也是政府照顧我，我本來就殘疾，沒子沒女老光棍一個，一直一個人過，撿些破爛，撿些廢瓶子賣賣，現在有這份工作，每個月固定拿幾百塊錢，我不用自己風裏來雨里去了，那不挺好嗎？”大爺說的一臉認真。

錢依許緊跟着問：“大爺啊，您說您住在這附近？那，當時，就幾天前，你有沒有路過這兒啊，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啊？”

沒抱什麼希望的錢依許順口問了這個朱大爺，但是沒想到卻從朱大爺口裏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唉，你別說，就這前幾天呀，我還真聽到了什麼聲音，我一開始還以為啊，大半夜的，風在呼呼地響呢，但我現在想想啊，很可能啊，我之前有聽到過這個被發現的孩子的哭聲。”

錢依許頓時驚訝：“什麼？大爺您說什麼？能給我詳細說說嗎？”錢依許邊追問邊打開了自己手機的錄音。

朱大爺想了想，然後說：“那幾天下雨，我出去撿東西，啥也沒撿到，然後啊，晚上我就回家。咱們這兒前面不遠處，有個公交站台，我每天啊，會花一塊錢坐車坐回家。畢竟咱大包小包的，下雨天拎着走也不方便，那些紙殼子淋濕了再晒乾重量就輕了呀，所以收廢品的老闆人家也不收，那幾天下雨的時候，我都坐車，坐到站下車回家，都會路過這個地方，我每次啊，都能聽到傳來的很小很小的哭聲和喊救命的聲音，但是啊，我當時來來回回找過，啥也沒瞧着。我心裏頭也打鼓啊，倒也不是害怕，就以為自己聽錯了。現在想想。當時啊，我要是稍微再細心點兒，說不定發現那孩子的時候，他還活着呢。”

沒有什麼，比你曾經有希望救人，但卻沒有救到人，更讓人感到扼腕和遺憾的了。

錢依許心裏飽脹着酸澀和難過，甚至還有點生氣，但是她理智地並沒有把這口氣撒在朱大爺身上，因為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警覺性和這種膽量去拯救別人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種好奇心去發現異常情況的。

錢依許又問了一下聽到聲音的時間和一些其他細節的消息，慢慢拼湊出來當時楚苗在輪胎里的狀態。

尤法醫說的是對的，楚苗當時並沒有死亡，而是在輪胎里掙扎了幾天，發出過求救的信號，可惜遺憾的是沒有任何人接收到或者是沒有任何人去發現，也因此，楚苗他在越來越虛弱的狀態下，在死亡面前掙扎了好幾天求生，都沒有獲救。

他該是在怎樣絕望的心情下離開這個世界的？

想起屍檢報告上的照片，楚苗那已經完全破爛的雙手，每個指頭縫裏都殘留着輪胎碎屑，那都是因為摳輪胎留下來的痕迹。

而破爛傷口能看出是經過反覆的磨損造成的。也就是說，這些傷口都是楚苗在活着的狀態下形成的，因為有癒合的情況，他在獲救無望的情況里一次一次自己去嘗試掙脫輪胎出來，但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誰能想到一個輪胎困住了一個孩子，徹底要了一個孩子的命？

一個七歲的孩子。沒了。

而且，楚苗待在那完全黑暗的輪胎里，看不到一絲光明，在完全黑暗當中，也沒有任何人聽到他的呼救，所以他身體上的傷，那僵硬了的的屍體形狀，怎麼能不讓疼愛他的楚奶奶看到后，痛心和難過和絕望？直至直接刺激得楚奶奶，從11樓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預兆地一躍而下。

錢依許一想到她的心就心疼到不行，更何況是楚奶奶呢，對於楚奶奶決絕地離開人世，錢依許對楚奶奶的心理有了一絲理解，但是這並不影響錢依許對這個案件的憤恨啊，這個兇手，他一個人讓一家子最後兩個相依為命的人雙雙死失去生命。

被喪夫喪子都沒打倒的楚奶奶，經歷過太多痛苦都沒有放棄的楚奶奶，因為失去了人生中最後的希望，才那麼決絕地離開人世間。

錢依許心都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