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看戲

盧奎沒能敲碎的蔚藍通道，邁洛一拳給砸了個稀爛。

事實上，究竟真的是他一拳砸碎的還是織夜者有所感應順勢關閉了通道，這都無人知曉。

…

而那一抹蔚藍色極光消失之後，夜色之上的暗紅光也終於是徹底佔據了眾人的視野。

地底幽嘶。

蛇人族的巢穴，被暗紅色光籠罩着的幽暗世界，這裏與撒托相比就如同地獄。

隨處都是殘石、骸骨，以及蛇人褪下外皮……

空氣中瀰漫著潮濕和腐爛的氣息。

那地面溝壑中流淌的並不是水，而是纏繞、交織一片的無數細小長蛇，那互相交媾、撕咬的聲音和氣味令人極度不適。

而除去這些低級的造物之外，還有與先前遭遇過的毒蛇人蟒蛇人一樣的高等級蛇人，幾乎是漫山遍野，隨處可見。

且其中許多密密麻麻地掛在芙蕾雅的雙翼上，瘋狂啃食着她的鱗甲，其中絕大多數蛇人根本啃不動古龍那岩石般的鱗甲，卻在貪慾與本能的趨勢下依舊瘋狂啃食，把自己的嘴都磨爛了半截。

真正控制住芙蕾雅的其實是兩隻巨大的、染着污血鐵鉤，那東西貫穿了她雙翼末端的骨骼，高高地懸挂在兩側的山崖上，使她動彈不得也無法幻化為人形。

…

在蔚藍通道的時候，極光尚且將他們阻隔在了鏡像世界另一側，但現在通道已經消失，昆楊已不再，放眼望去只有幽嘶。

…

“哈哈哈！無知小兒，竟然自己把自己送進來，好好好，這倒是替我省了不少力氣，大計已成，接下來就且慢慢欣賞你那些同伴們的死法吧，放心！我也會留下來陪你一同欣賞這世間的絕美畫面的！”

盧奎的身影落在某一處山頭，衝著邁洛咬牙切齒大聲獰笑。

對他而言，確實是大計已成。

如今邁洛落入幽嘶，蛇人的老巢，他無論如何都沒有逃出去的機會了，死在這裏註定的結果，區別只是在達到死亡這一結果之前具體還有多漫長的世間罷了，參考蛇人睚眥必報的心性，再想想這段日子以來邁洛對蛇人族所做的事，一番身體與一番心理的極致折磨肯定是免不了了。

但這對黃金律法神殿而言不重要，盧奎只需要一個結果，那就是邁洛死在蛇人族手中。

甚至是不是沃提·伊格本蛇動的手都無所謂了，因為只要蛇人清算了邁洛，那黃金民眾的信仰才不至於流逝，待律法的鋒刃通過蛻生儀式回歸信徒的視野，這份黃金律法神殿千萬年的基業就算是保住了。

保住一半也算保住！

一切的屈辱與犧牲都是值得的……

只要能在神祇回歸之前守住神殿的根基，一切都是值得的……

…

這大概就是盧奎以及他身後這一派系的內心獨白了，當然，是較為正大光明自我標榜的那一版本。

對他們而言，蛇對樹的褻瀆、律法鋒刃成為蛇王子的禁臠、黃金子民的信仰被分走一半，所有這些都是可以承擔得起的代價。

至於邁洛的死活，那就更加無足輕重了。

要怪就只能怪他在賜福失效的時代里動手殺了律法鋒刃，這是他的罪責，罪無可赦。

…

……

盧奎沉浸在陰謀得逞的歡樂中，同時不忘嘲弄邁洛的愚昧。

確實，他的行為很像是把大夥送上死路。

然而在跌入幽嘶之後，盧奎期待中的反目情節卻沒有發生。

甚至邁洛他們幾個都沒有任何言語上的交流，僅是確認了一番周遭的情況之後便快速行動了起來。

嚴帶着小炎直奔左側山崖，一路橫衝，普通蛇人根本攔不住他倆。

邁洛則更快的已經衝上另一座山崖，用火焰熔斷了那勾住芙蕾雅翼骨的鐵鉤，連帶着半座山頭的蛇人都殺了個乾淨，眼下正在收拾掛在龍翼上的另外那些長蛇。

僅僅十來個互相不到，牢牢鎖定在兩側崖壁上的鐵鉤就都被熔斷，芙蕾雅順勢轉過身朝着圍堵而來的密密麻麻的蛇人群中猛然咆哮了一聲。

那可怖的龍吼直接讓半數的蛇人直接口鼻暴血而死，現場瀰漫著蛇膽碎裂后散發的苦澀氣味。

拼盡全力的咆哮聲結束后，芙蕾雅也終於是疲憊地恢復到人形態。

從山澗中墜落下來的她最終被邁洛穩穩地接住。

…

在此前的某一個時刻，芙蕾雅真的認為邁洛他們很大概率會撇下自己去嘗試突破盧奎的封堵，而她也確定，那就是最恰當的選擇。

但事實上，人類遠比她想像中的更加瘋狂，或者說，更加勇敢。

當然，主要是因為她不知曉邁洛和嚴以前聯手都干過些什麼事，所以可能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理解這倆人的腦迴路，以及所謂的羈絆。

即便如此，這在芙蕾雅看來還是太瘋狂了。

可不是嘛，等同於送死的行為，能不瘋狂嗎……

…

不過在邁洛看來，芙蕾雅腦子肯定也是缺根筋的。

因為在“狠狠”接住她那兩米多的身子的時候，落入邁洛懷中的渾身是血的芙蕾雅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一臉的欣喜與興奮：

“好唷！！我終於能變成龍了！”

喊完還狠狠在邁洛臉上親了一口。

死到臨頭了，真不知道她在開心個什麼勁兒……

…

嚴和小炎也很快返回。

小炎肩膀上還扛着蛇人族用來勾住芙蕾雅龍翼的大鐵鉤，她好像終於找到趁手的武器了……

回來之後，她撇下大鐵鉤，迅速地從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來一件超大斗篷給芙蕾雅披上。

芙蕾雅剛開口想向他倆道謝的，嚴卻擺了擺手：

“那，要這樣算才對，他先幫我救了她，然後我又幫他救了你，這下剛好扯平了。”

“確實是這樣的沒錯。”

邁洛對此深表認可。

“咳咳……我們現在不應該考慮一下怎麼逃出去嗎哥哥們？”平時各種不正常的小炎這下終於正常的一回。

因為看起來大家似乎都對跌入蛇人巢穴這件事情不怎麼上心。

難道是因為他們都不怕蛇么？

…

“放心，接下來的重頭戲跟我們四個沒有關係，我們找個涼快的地方看戲就行了，順便找機會溜出去。”

與幾分鐘前相比，邁洛冷靜了不少。

他將目光瞥向遠處。

那是織夜者所在的位置。

是的，消失許久的織夜者，那長裙之影也進入了幽嘶。

或者準確點說，打從一開始，她的目的就是進入幽嘶，對邁洛他們的指引只不過是出於善意的順手而為罷了。

至於她進入幽嘶的真實目的嘛，分析起來可就稍微有點難度了。

總之，就像邁洛說的那樣，先看戲就完事了。

…

蛇人們先是被芙蕾雅一聲龍吼震了個七葷八素，死傷大片，短時間內無人敢上前，但這裏畢竟是地底幽嘶，暗紅色光芒下所有能動的不能動的東西基本都是蛇，即便是古龍，在這裏也享受不到所謂血脈壓制的說法。

而先一步抵達幽嘶的織夜者做了什麼？

她在邁洛他們與蛇人爆發第一輪交鋒的時候就已經悄無聲息地遁入了蛇人的祭壇深處，叢中竊走了某樣黑乎乎的東西。

自從接觸到那樣東西之後，織夜者的身影開始發生變化。

她不再單純只是模糊長裙的輪廓了，某些黑色物質融入了她的身形之後，開始構築出骨骼與一部分血肉皮膚，只不過也只能到這一步，不但皮膚不能生長出來，有一些血肉也不能完全修復，而且無論是裸露的骨骼還是猙獰的肉，都呈現為毫無生機的黑褐色形態。

簡而言之，織夜者從之前的一襲長裙，變成了現在的——穿着長裙的殘破活屍。

那長裙本就修身狹窄，可即便如此，活屍狀態下的枯瘦身軀還是讓長裙顯得過寬了些。

但即使面無完膚，織夜者的氣質始終未減分毫。

她以某種絕美的姿態凌駕於眾蛇上空，朝着幽嘶最深處方向發出了質問：

“現身吧，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