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於質明
醫院沒多遠，陸歡走的也快，兩人拌幾句嘴的功夫就到了。
女人去找導診護士，陸歡找了個椅子把老人輕輕放下，扶着他問：“老爺子，高血壓吧？”
此時老人呼吸已經正常了，但說話還是沒勁兒，“是，謝……”
“帶葯沒？到這一通檢查得兩三千。”陸歡看了一眼老人的打扮。
“沒，我、我有醫保，我給、家裏打電話……”
“沒勁就少說話。”陸歡的口氣有一種親切的不耐煩。
老人想拿衣服裏面的手機，動作有點吃力。
“行了，你可別動了，我來吧。”
陸歡剛把手伸進老人懷裏，就聽到身後一聲厲喝：“你要幹嘛！？”
陸歡回頭看了一眼，一樣大聲回道：“你瞎呀！”
女人或許從沒聽過有人跟她這樣說話，愣在當場，眼睛大大的瞪着陸歡，一副驚諤的表情。
“突發性高血壓，吃完葯躺一會就好了。不過看他這樣也不差錢，你們愛咋整咋整，最好等他家裏來人再說。”
陸歡把掏出來的老人的手機，和女人的車鑰匙一起遞過去。
女人不接，驚諤的表情已經褪去，又換上一副委屈和惱怒的組合，瞪着陸歡，一動不動。
“我還有事，先走了。”
看她不接，陸歡把手機和車鑰匙放到椅子上，拿起自己的西服，轉身要走。
一動不動的女人突然又是一撲，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有點變調的叫道：“不許走！”
“幹啥，鬆開！”陸歡看了一眼她的手，目光轉移到對方臉上。
女人身子一僵，表情遲疑中又有點迷茫，好像她也不知道自己為啥抓住人不放。
陸歡真有點急了，他還得去面試呢，“我還有事呢，好人好事你自己就行，拉我幹啥，我報警了啊。”
“你叫什麼，能不能留個電話？”
女人臉一紅，鬆開了，但身體語言卻是：我會馬上抓住你！
“幹啥？”陸歡後撤一步：“給錢哪，給就痛快的。”
女人看他後撤，突然笑了，拿起椅子上的手機說：“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怕訛上你？”
陸歡很丟人的回道：“切！那樓上有監控呢，怕你呀！”
女人把電話給老人，讓他打電話通知家屬，當再拿起車鑰匙的時候，那個高高消瘦的背影，剛好走到了醫院門口，像似迎着一片光，快步而去。
搖頭笑笑，女人回頭跟老人聳肩道：“看來是嚇着他了。”
老人也笑了，也搖搖頭，緩聲問道：“姑娘，怎麼稱呼你？”
“我叫於質明，大爺，咱們先去看醫生吧。”女人伸手去攙老人。
老人擺擺手，說：“不急，我家小子很快就來了，他在羅斯福上班，姑娘你呢？”
於質明沒答，而是問道：“大爺，你身體沒事了？”
“沒事，老毛病了，剛才急了點，現在緩過來了。”
於質明沒再接話，若有所思坐了下來，眼睛望着醫院門口。
她能看出來，老人一身疲態，或者是怕麻煩她，亦或者，他也不敢站起來。
老爺子又高又胖，少說一百六七十斤，萬一扶不住再給摔了，沒事也是事了。
挂號的時候，於質明就覺得，多虧了牙尖嘴利熱心腸的小夥子，老人的家屬應該有所表示。
但當著老人的面，她又不好直說，便才想把人留住，讓他接受感謝再走。
可惜弄巧成拙，自己把人嚇着了。
她能看出來，這個故意頑皮的小夥子，物質條件很一般。
普通的暗藍色西服，普通的白襯衫，雖然擦得很亮、一雙不超過二百元的皮鞋，手腕上連塊表都沒有。
小心謹慎地像個刺蝟，說話嘮嗑總想壓着別人，一看就是典型小縣城裏剛出來的。
莫名其妙的，於質明在心裏嘆了一聲可惜。
羅斯福商廈離醫院也不遠，老人的兒子很快就來了。
三十來歲，西裝筆挺，相貌英俊，舉手投足帶着一股范，有種成功人士的氣質。
說話辦事很有素質，簡單問下事情經過，感謝之後要了於質明的手機號碼，先帶老人檢查去了。
於質明趕緊走。
匆忙趕到公司的時候，總經理交代他關注的面試已經開始。
同事跟她說，副總劉瑾瑜看她沒來，已經帶着項目經理和人事小張去小會議室了。
說話的時候，她的微笑里，照例有一種印證答案的探尋。
劉瑾瑜追求於質明半年多了，不論在公司還是私下，常常故意營造兩人既成事實的氛圍。
事實上，劉瑾瑜提了三次，都遭到了於質明乾脆的拒絕。
她非常不喜歡劉瑾瑜藏在金絲眼鏡後面、那雙無時不刻不在算計的眼睛。
這種精細到骨子裏的人，每天盤算的都是利益，凡事定然錙銖必較，
想想就噁心！
來到小會議室，於質明拿起劉瑾瑜身邊空出來的椅子，拎到另一邊坐好，順手接過小張手裏的應聘簡歷。
投融部招人，本來是人事和項目部的事，可老大謝小河為了表示重視，除了負責業務的劉瑾瑜，還非讓她這個主管財務的助理也跟着，也不知玩這套啥意思。
負責人事的江雨是老人，也不喜歡劉瑾瑜，估計看他也來面試，故意躲了。
HR江雨是個美少婦，帶資進組的，家裏不差錢，從不參與管理層的事，不少她家那份利息就行。
項目經理程前剛上來，也應該沒啥問題。
難道謝小河不放心劉瑾瑜？不然讓自己跟着幹嘛？
想不通不想了，當好旁聽，到時老大問起來有話說就行。
小張負責資料，面試是程前主持，劉瑾瑜把關。
前面幾個，除一個形象有點出格之外，其他全過了，畢竟還有試用期，後面程前會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篩選。
此次面試，不只招聘業務員，謝小河的意思要選幾個值得培養的人才，做新項目各部門的人事儲備。
京都方面派來指導業務開展的，總是不如自己人，尤其一線的業務主管。
正想着，小張又領進來一個叫陸歡的年輕人，於質明一看，
這不是那黑小子嘛！
呵！還真巧。
陸歡也看見了於質明，更仔細看了一眼她的桌牌：
總經理助理.於質明。
但此時的陸歡已經顯得很成熟，氣質沉着穩重，看走眼還以為三十幾歲的男人。
程前進行常規提問的時候，於質明把他的簡介拿過來了。
果然小縣城的，二十六，未婚，再一看他的簡歷，便曉得怎麼回事。
在學校也沒什麼亮點，有車票沒當票，典型的老實人。
但因為有過創業的經歷，資料右上角還打了個對號。
看來審簡歷的時候就有人說話了，
竟然是意向上可以培養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