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冷山(上)
無名山像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躺在晨曦的隱晦白光當中。它也許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名字叫孤獨之山。登山的人和遠遠看它的人怎麼看他,並不影響它作為一座山被晾在天地之間。
帶上登山所需裝備,白雲和許之勝決定步行上路。從白雲的房子走到無名山的山腳下大約要三十分鐘的路程,這包括抄近道,就是那種小汽車不方便行駛的田間小路。早間已經有一些勞作的人在田岸走動。他們分明沒有抬頭,白雲卻感覺自己被很多雙眼睛盯着,開始後悔沒有戴上那頂灰色針織帽子。許之勝倒是自然一些,彷彿自己是這個村子的常客,點上一根香煙后,顯得更加從容。
出門后,白雲一直走在許之勝的左邊,走到狹窄小路時,兩人才換成一前一後走着,白雲在前。電線杆上的麻雀嘰嘰喳喳多嘴地叫着,有一種詭異的清冷。太陽慢慢變大,與旁邊的月亮唱起無聲的對歌。月亮不退場,似乎在等候一個台階或等一個散場的機會。
“糟糕,我忘記帶登山杖了,下過雪的山路一定很滑。”
“不帶才好呢,我們可以互相攙扶着走。真要摔倒的話那就兩人一起摔倒吧。我可以當你的墊背。我身上的多肉,這下子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我可不想這麼冷的天摔死在山上。”
“別擔心,親愛的,有我在,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嚴肅點,不要這麼叫。被人聽見了就不好了。”
許之勝看了看四周,分明沒有別的人影嘛,無非是幾隻就算聽得懂人話,也不會講人話的麻雀。說來奇怪,白雲的冷靜總能勾起他的興緻。看她冷淡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去關心她。
“怎麼了?打從我來了后,你就一直緊繃著,好像有很大的心事似的。在我看來,沒有解不開的謎,更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關鍵是心態要好,要讓自己開心起來,好運自然也就跟隨了。”
“你知道嗎?昨晚,我夢見父親就在這座山上,向我招了三次手,等我跑近他,他就消失了。我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他,就當是他吧,哪怕是我安排他扮演我的父親。”
“我已經很久不做夢了,記得上次做夢有印象記下的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了。也許我做了很多夢,只是醒來前我將它們清空了,潛意識中給自己一個無夢的暗示。正因這樣,我對夢是充滿好奇心和敬畏心的。這也是你今天想來爬山的真正原因吧?”
白雲聽着許之勝對夢的理解,陷入了深思當中。無名山對她來說,並不陌生,她曾經獨自一人登頂無數次了,也從沒將這座山和父親聯繫在一起,再加上種種跡象表明父親跌落的並不是無名山,他又為何出現在無名山呢?帶着很強的目的性爬山,這還是第一次。
離無名山越來越近,氣溫越來越低,白雲的身體打着哆嗦。她正極力壓制這種意料之中的冷。身上的羽絨服努力將身體中的寒意逼出,同時還將山腳下的寒氣阻隔在外。
白雲想:或許父親和無名山沒有任何關係,同時夢見他們,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精神太緊張了,才會出現那種急於尋求真相而被自己的主觀迷惑陷入迷思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