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九還是怕的
回宮的路上，蕭泓懿坐在龍攆上問鳳昭。
“母后，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佈置這個計劃的呢？”
鳳昭坦言，“從剛來的第一天開始，哀家就發現了田地的不同。”
“母後為何當時不告訴小九？”
“有些事得你自己發現才能感受真切，從哀家口中說出，遠沒有你自己感受得更深刻。”
蕭泓懿深思之後，發現確實如此。
“如果母后當時告訴我，小九的確體會不到。”
不僅體會不到，還會在耕種時心不在焉，弄不好還會壞了鳳昭的佈置。
“哀家沒有立刻告訴你，你自己也做到了不是嗎？”
溫良是蕭泓懿下旨殺的，這裏鳳昭沒有明確插手。
想起溫良，蕭泓懿就開始用袖子擦手背，總覺得那裏還有噁心人的髒東西。
第一次親手殺人，第一次看見人頭落地的感覺，他……
蕭泓懿沒忍住，扶着龍攆車壁乾嘔。
好噁心——
他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可人頭落地的場景不斷在腦海中浮現。
蕭泓懿臉都白了。
鳳昭嘆息，她承認當時她有很多次機會，可以阻止他不用看見這些，但她都沒做，“小九，你會怪哀家沒阻止你嗎？”
溫良的死，有一半是她推波助瀾。
當然，如果她這樣做，蕭泓懿這次出宮所有的一切都白費了，百姓只會把功勞算在殺他的人頭上。
“沒有。”蕭泓懿灌了一杯水，壓下噁心沖鳳昭搖頭，“小九怎麼會這麼想？我知道母后是在幫我。”
“在看見村民偏僻的田產時，小九就在思考，怎樣才能讓變得更強，有些事總得去做……”
當時看見劣等田產，蕭泓懿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他的聖旨他的想法，甚至不能隨心所欲的書寫，需要先經過群臣首肯才能真正施行。
鳳昭把他手邊的杯子搶過，給他換了溫水，“如果小九現在想哭的話，哀家可以讓你抱一下。”
蕭泓懿先是一愣自己的偽裝居然會被發現，隨後觸及到鳳昭包容如水的鳳眸時，眼眶發紅，扁嘴還是忍不住哭出來。
“嗚嗚嗚~母后，是，兒臣還是怕的……”
“道理我都懂，可為什麼當皇帝這麼難呢，嗚嗚嗚……”
“……”
蕭泓懿撲進鳳昭懷裏，奶香味的小人瞬間就把鳳昭的衣襟哭濕。
小奶包連哭都在壓抑聲音，生怕被別人聽見。
鳳昭見狀敲了敲龍攆車壁，外邊的連翹會意，命所有人離開龍攆周圍，蕭泓懿這才嚎啕大哭。
“好噁心，好噁心——”
鳳昭抬起手，在半空中遲疑許久，才放在蕭泓懿腦袋上，“君王之位富有四海，同時萬民之重也重於泰山。”
所有人都等蕭泓懿可以給他們一口飯吃，但又有誰懂這份期望後面的沉重？
“小九累了，就靠着哀家睡會吧。”
“到家了，哀家喊你。”
“嗯，哀家答應你去鳳鳴宮，可以住一晚。”
車輪滾滾向前，就像奔涌洪流不會為任何事停留，你不向前，只能後退。
*
蕭泓懿在春耕上做的事，很快傳遍整個蒼雲國。
糧米關乎每個百姓，廢除皇田，將田地重新交由百姓耕種，就算要上交五成也比之前的日子好過！
“終於不用每天都看糧官的臉色了！”
“我娃今年終於可以好好吃頓飯，養的白白胖胖，再也不用生病嘍！”
“是啊是啊，我家人多，以前就那麼點田種出來的米，還不夠我家喝粥呢！”
“你說當今聖上不是大皇子，那他是誰？”
“九皇子嗎？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以前沒聽說有啥關係，現在知道了！”
“田在自己手裏，就是踏實……”
“……”
廢皇田的喜慶，在蒼雲國上空蔓延。
在百姓沉浸在喜悅中時，總有人因為某種利益大發雷霆。
文成林要去牽制鳳英，所以沒空去春耕，沒想到小皇帝種個地就把他的人殺了，是他以前小瞧了他的魄力！
“我好不容易才讓靈孝帝答應糧官之事，現在少了他們，以後的銀錢收賬可得少一半！”
文成林手下的糧官不僅是溫良，蒼雲國上上下下所有糧官都是文成林一手安排。
他命糧官每次交一皇糧，再私扣一半高價賣出。
只要不想吃百姓種的爛米，那麼他的珍珠米在市場上就能賣出高價！
總有達官貴人和商賈願意採買。
現在卻……
和文成林坐在一起的蕭彥旭，也捏緊拳頭，“可惡，這次讓九弟出盡風頭！”
“外公，封王的事，你都準備好了嗎？”
他必須更上一步，否則在民間會逐漸失去威信！
“別急。”文成林說，“小皇帝才剛剛開始，你已然是百姓心目中的賢王，切勿自亂陣腳，忙中出錯。”
蕭彥旭有文成林的安撫，心裏定下不少，他自懂事起就一直籌謀，只為九五至尊之位！
文成林見一手培養的外孫，重新恢復往日示人的溫潤儒雅，才開始說鳳英的事。
“鳳英是將才，對計謀策算並不精通，我已派人準備，有九成可能會得手，到時候就等着他的死訊傳回京城吧！”
蕭彥旭點頭，“鳳英一死，他放在京城外駐紮的五萬士兵，就由我們接手。”
等他們拿到軍權，就是蕭泓懿的死期！還有害他母妃的鳳昭他也不會放過，必定千刀萬剮，五馬分屍！！
被惦念的鳳昭，在鳳鳴宮打了個噴嚏。
她昨夜才回宮，睡一覺醒來就有人在惦記她，“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
鳳昭有不好的預感，“我爹那有消息嗎？”
“暫未。”連翹搖頭，“大帥似乎沒有寫家書的習慣。”
鳳英不主動傳信，宮裏誰也不知道。連翹頂多出宮打聽京城裏的消息，太遠她也沒辦法。
鳳昭耳目閉塞，無奈扶額，“本宮也得想辦法，培養一些眼線才是。”
不然想知道什麼消息都不行，跟瞎了一樣。
“先去看看小九吧，不知道他醒了沒有。”
蕭泓懿昨天哭了好久，鳳昭在他房間待到半夜，確定他睡着才回來休息，今天說好帶兔子糕點去看他。
鳳昭帶着奶糖去看他的時候，蕭泓懿已經起身，正對着銅鏡自己更衣。
小奶包做什麼都很認真，就算穿件衣服，也要細細撫平上面所有褶皺才算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