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前塵事上

第一章前塵事上

*明朝明朝待明朝,只願卿卿意逍遙。

——

初秋,錢塘。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大團大團的烏雲烏雲沉積着,把天空壓地極低,陰的黑沉。

窗扇被風刮開,銀杏樹葉子濕漉漉地落了一地,雨滴飄落進來,更覺凄涼。

凳子上的女人合上賬本,不由覺得身上有些涼意,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秋天來了。

“夫人,天涼了。”身着素色衣裳的婢子拿了一件衣服給她披上。

紀遙清披上衣服,起身走到窗邊,黃葉子落了一地被雨水洗地發亮,空氣中一股潮濕的雨氣混着樹木土壤的氣味。

好久沒有哥哥的消息了,不知道他如今怎麼樣了。

蔥白的手指微微往回扣,不染纖塵的小臉上此刻有些愁容。

“遙清,遙清!”

門外傳來男子略帶急切的聲音,腳步很快地往屋內走着。

紀遙清轉過頭去,看着他手裏握着的信,語氣帶着些焦急,“裴大哥,是哥哥的消息嗎?”

裴驥眸色一頓,表情有些不自然,開口更是有些乾澀,“...遙清,沈大人...他,入了詔獄。”

“什麼?”紀遙清手裏的珠子被掙斷,一顆一顆地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裴驥上來扶着她,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卻被紀遙清擋住他的手。

她眼神空洞渙散,涼風吹到身上更顯身形單薄,緊緊攥着裴驥的衣角捏到發皺,開口的聲音帶着嘶啞。

“消息屬實嗎?”

裴驥有些心疼,但還是點了點頭。

詔獄,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錦衣衛的私有監獄,從那裏進去的人,可有活着出來的?

沈謙哥他一生清正,而如今卻被關在那種地方。

“我...我要去京城,我要去見哥哥。”紀遙清推開裴驥,搖晃着身形有些不穩。

裴驥握着她的胳膊,正視她,“遙清,你清醒一點兒,沈謙如今被關進的可是詔獄,你能做什麼?”

詔獄...詔獄。

紀遙清喃喃自語,就算是陰曹地府又何妨,救不了他,就算死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紫芙,去備車。”

紫芙猶豫了一下,點頭應是。

“遙清,你可知沈謙他如今什麼處境,你可知他得罪了誰?!”

裴驥眼底有些發紅,幾乎是吼叫着出聲。

為何,她眼裏一點兒都沒有他,三年了,她還是放不下沈謙。

或許,她從來也沒想過要放下。

紀遙清把他的手抽開,眼眶發紅蓄着些淚意,語氣帶着些哽咽,“裴大哥,我知曉你是為了我好,也對遙清多有照顧,可是你亦該知道哥哥對於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那是從小一手把她帶大的人,是她埋藏在心底死死不肯與他人言說的人。

裴驥眸中竟染悲色,似是被眼前的女人神色刺到,有些脫力。

“...那我...陪你。”

自錢塘上盛京,三人乘着馬車一路不敢停歇。

到了惠州,有小廝傳信來,“爺,夫人,沈...沈大人於今日,斬立決。”

紀遙清只覺得有雷在眼前炸開,似看不清東西白花花的一片晃着,內里氣血翻湧,口頭一陣咸腥。

“噗——”

一口殷紅色的血吐出,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她伸着手想要夠着什麼,眼前似又浮現出男人那清逸俊秀的臉龐。

哥哥,莫要丟下清清。

——

盛京,剛下過一場雨,路面積水帶着濕意,沈謙被押着上刑場,所到之處流下殷紅的血混着雨水暈開。

“沈大人,想不到是由咱家來送您上路吧。”

張士身後有小太監打着傘,而他本人眯着眼睛,看着這個處處與他作對的人。

沈謙已經被虐待的不成人形,因受了梳刑,皮肉碎裂如絲,左耳被一根長約三寸的鋼釘釘入,流着膿血。

可他依舊挺直背脊,輕蔑地看着這閹人,“張士,像你這樣的人,想名留千古。”他頓了一下,隨即語氣加重,“做夢!”

張士氣急,死到臨頭了還敢這般硬氣,“愣着幹什麼?動手啊。”

沈謙摸了摸腕上系的紅繩,渾身血污卻不舍讓這條紅繩粘上一點兒。

他閉了閉眼,清清,唯願你好好活着。

劊子手的刀正要落下,卻被來人阻攔,“且慢!”

張士抬頭看向此人,“楊大人,咱家在此處理朝廷罪犯,您這是?”

楊廷手裏拿着皇太后的懿旨,“張士接旨。”

張士氣急,跪下接旨。

“沈首輔,一心為國,其心可表日月,特無罪釋放。”

什麼?張士愣着不接旨,這麼好的機會,眼看沈謙就要人頭落地了。

該死的楊廷,誰讓你來攪局。

“還不接旨?難道你想抗旨不成?”楊廷俯視着他,眼裏滿是嘲諷。

張士無法,只能把牙咬碎了往肚子裏咽。

“臣...接旨。”

楊廷上前扶起沈謙,語氣里滿是心疼,“霽昀,你受苦了。”

沈謙艱難起身,聲音虛弱,“...沈謙多謝老師。”

因為傷的太重,沈謙被抬着回府,來瞧的大夫都害怕,這傷如此觸目驚心的駭人。

“大,大人,錢塘來信。”小廝一路拿着信進來,卻被楊廷很狠狠地瞪了一樣。

沒眼色,沒見他家大人這般模樣嗎?

意識模糊的沈謙聽到錢塘兩個字,扶着床忍着身上的劇痛艱難起身,“可是清清有什麼事嗎?”

那小廝支支吾吾地半天不敢言語。

沈謙心沉到了谷底,心猛地跳了一下,似有不好的預感,“說!”

“紀...紀小姐,她...她過世了。”小廝說完,頭都低到了地上,後背汗津津的濕。

沈謙眼前一黑,胸口劇烈地起伏不住地咳嗽着,唇角流出黑血。

怎麼會?

清清她怎麼會有事。

楊廷扶着沈謙,想讓他躺下,而沈謙很執拗,“老師,我要去錢塘。”

“你瘋了嗎?不要命了!”楊廷大怒,他如今這幅樣子,還去錢塘?

但最終楊廷拗不過沈謙,他這個學生一向自己很有主意。

到了錢塘,已經入了深秋,南方的秋天似乎更顯幾分蕭瑟,涼風吹過,帶着幾分潮濕的冷意。

裴府,掛了一片白綾,觸目地顏色讓拄着拐杖的沈謙不由地身形一晃,悲從中來。

紀遙清死了,被毒死的。

沈謙把她嫁給裴驥時,以為給她找了個好歸宿,可是紀遙清對裴驥沒有感情。

裴驥對她有意,沈謙又對他有恩,他自然而然答應下這門婚事。

紀遙清對他無意,他也不好強迫,在相處過程中反而發現她居然心裏裝着的人是沈謙。

嫉妒讓他發狂,憑什麼他也這麼用心待紀遙清,而她心裏卻只有沈謙。

一次他醉酒,把院子裏的侍女當成紀遙清,醒了之後紀遙清同意他納為妾室。

這女子天天看着裴驥心悅紀遙清,甚至在自己床上喊地也是她的名字。

她有什麼好的?!

於是,她一直偷偷地給紀遙清下毒,慢慢地磋磨她。

而今,她終於死了。

紀遙清是死了,但魂未散,似是在等什麼一樣。

她看見沈謙,瘦地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撐不起那青色衣袍。

哥哥,她默默地喊着,很想流淚卻流不出。

沈謙進了裴府,一把抓起跪在靈堂的裴驥。

“我有沒有說過,讓你好好待她,為何,你還敢納妾!”

沈謙一字一頓地,語氣像淬着寒冰,手上青筋暴起,眼底猩紅一片。

裴驥似也被氣到,一把把沈謙甩開,“沈霽昀,你有什麼資格怪我?遙清她這麼多年心裏一直裝得是你,你還不是把她嫁給了我!”

沈謙身體還沒好,甚至還發著高燒,被他甩了一下重重的磕在了堂中的柱子上,吐了口血。

耳朵嗡嗡地鳴着,鑽心地疼。

紀遙清看着很是心疼,想去扶着沈謙,但是她做不到。

沈謙扶着柱子站穩,瞪着裴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何故污衊清清的聲譽!”

裴驥笑了笑,從喉間傳出帶着幾分陰森的涼意,表情有些扭曲,頹敗地坐在地上,“沈霽昀,你可知她那麼費力經營是為了誰嗎?”

沈謙拄着拐杖的手一頓,有些不敢聽他往下說。

“遙清她知曉你在朝中不易,用銀子的地方多,只想着能幫你一點是一點。”

裴驥說的很慢,聲音中帶着化不開的苦澀。

沈謙只覺得整個人僵住,全身的痛也似沒了知覺一般。

“她把你藏的太深,若不是那次她生病,高燒燒糊塗,迷迷糊糊地只是喊着你。”

沈謙呼吸一滯,鴉青色的羽睫微顫,眼眶很酸,蒙上一層濕意。

“是我害死了遙清,我自知對不起她,可你沈謙也沒有資格。她知曉你入了詔獄,明知救不出你,但她卻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最後一句話,裴驥加重了語氣,抬頭涼涼地看着沈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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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首輔大人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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