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無妄

“這山河盛世，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你知道凡人是怎麼樣生活的嗎？”嘯月問道。

“並不清楚……但我聽師父說過，他們的生活雖然清淡辛苦，但是很幸福。”

“是啊……我們要是凡人多好，不參與這兩族爭端，我們去開墾幾畝良田，養一隻耕牛，農忙時與耕牛為伴，閑暇時入凡人的江湖快意恩仇，豈不快哉？”

“凡人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百年一生，可這百年，在你我眼中不過一瞬而已……”

“你沒有體驗過凡人的生活，自然不知樂在何處，你自入道起便跟着璇沫掌門修行，她給你定下的計劃幾乎完美，完美到沒有讓你產生塵心……你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入凡塵修鍊，這不正是你的目的嗎？”嘯月道。

楊琰默默沒有言語。

“其實吧，一百年就足夠了，足夠去遇見該遇見的人，經歷該經歷的事，剩下的時光，便是陪着你所遇見過最珍貴的人去重溫你經歷過最美好的事了。”嘯月望着月亮緩緩說道。

“或許吧……”

楊琰沒有經歷過凡塵，去過有最多凡人的地方便是天穹山腳下，而天穹山，正是天殤派的所在地。

“這山間清風明月，你我以前從未為此駐足，如今細看，以往的生死廝殺怎比得上這人間盛景。”嘯月道。

“狼皇竟有如此雅興，只怕是正在為以後做打算吧……”楊琰道。

“也算是，我不想讓蒼蘭那丫頭經歷太多險惡，等我們結束這一切，我會培養出新的狼皇，替我執掌極北，然後帶着她遠走高飛。”

“人妖之戀，兩族不容，蒼珏掌門是否同意不說，恐怕兩族都不會再有你們二人容身之地……”

“哈哈……到那時，這世上再不會有狼皇嘯月，只會多一個凡人俠客罷了……”

“你是想……”

“對……封印全身九成功力，如此一來，這天下除了你師傅璇沫掌門和龍虎山的張崇老道，沒有人能看出我的真身，剩下一成功力，也足夠我們在人間自保了。”

“值得嗎……雖然天梯已毀，但狼妖傳承未斷，以你的資質，就算到不了仙界，也並非不能跨越飛升期，達到那千百年來無人觸碰的境界……”

“琰……我曾經也有這種想法，但現在……就算跨越飛升期又能怎樣，無非就是妖力變得更強，壽元變得更多，可妖力再強也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壽元再多也總有耗盡的一天，我不想在臨死前，連值得回憶的事情都沒有，如果真是那樣，那這一生的意義何在？”嘯月淡淡道。

楊琰眉頭微皺，沒有言語。

“你看這東去流水，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也如此，我就算終我一生，達到那最強又如何，最多也就是這流水中的一朵浪花罷了。你我二人終究會在時間的長河中逝去，後世評判我們也終究不過寥寥數筆，與其活在史書中，不如遵從自己的內心來的快活。”嘯月道。

“你看的比我透徹許多……”楊琰道。

“是你經歷太少，你雖幾番歷經生死，可對於感情，你缺乏太多……”

“你的意思是……”

“你不如以驚雲劍為媒，將自己的修為同驚霄劍一同封印，平常用一把其它的寶劍就足夠，如有所需，只要將靈力注入到驚霄劍中，你們的封印就能同時解開，如此你如同重新走一遍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修鍊之路，也能在危機時刻有所應對。”嘯月道。

“好，就依你所言。”楊琰道。

“去體驗體驗完全不一樣的修鍊之路吧，你會慢慢理解我的。”嘯月道。

此刻，月亮移到了正南，皎潔的月光撒在了整片山脈，將樹的斑駁撒在了荒野。

二人的影子也被越拉越長，此刻，一個影子舉起了手中罈子，另外一個影子也舉起罈子並與之相碰。

“干，祝你歷盡千帆不回首，得一佳人共白頭。”嘯月道。

“也祝你經此一役退戎裝，只與伊人話家常。”楊琰道。

“哈哈哈……”

這時，山中霧嵐漸漸瀰漫遍野，山水樹木，都蒙上了一層灰色的紗幔，在月光的映襯下，景色都變得迷濛起來了，整片天地，如夢似幻。

天上月明星稀，地下霧嵐朦朧，二人立於天地之間開懷暢飲，此情此景，別有一番風味。

楊琰看着月亮回憶從前，這百年來，自己去過無數大凶之地，去爭奪那飄渺無比的修鍊機緣，朋友沒有認識幾個，仇人卻結下數位，或許，嘯月是對的。

楊琰兀自笑了笑，喝盡了壇中酒。

忽然，深山中傳來一聲悠遠的狼嚎。

嘯月仰頭，將壇中酒喝盡，道：“到此為止吧……今日甚為盡興，有親信來找我，應是有特殊的事情，或許與千笙教有關，我去詢問一番，你我改日再敘。”

“好！”

嘯月扔下酒罈，從樹梢間閃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