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強買
最後,岳不群也無奈接受了那個提議,因為他們確實需要一個像嵩山派那樣,暗中豢養黑道打手的所在。
而且其實每一個門派,私底下總要有一些產業,否則也無法維持那麼多人龐大的日常開銷不是。
不要以為那些行俠仗義的俠客們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沒有人既能貌美如花,又能賺錢養家,想要人前風光,總要有人負重前行。
就比如少林派,你當他們就是一群吃齋念佛、打坐習武的出家人,可實際上,會有無數的俗家弟子把賺到的銀錢交還給宗門,他們涉獵的行業之廣,積累的財富之巨,足以令人嘖舌。
這可不是穿越而來的林平之含沙射影,僅就這個世界而言,情況確實也是如此。
據他所知,在他們這個行當里,也有不少少林派俗家弟子開的鏢局子,令他印象比較深的,就是鄰省的龍門鏢局,經常和他們福威鏢局搶生意。
可嘆他那便宜老爹林震南,居然還妄想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拚,繼續開拓商業版圖呢,都沒睜眼看看人家的後台是誰。
此時與衡山和華山兩派搭上線,無疑給林平之增添了不少底氣,至少以後在湖南和陝西兩地走鏢,想必會便利許多。
諸事商議已畢,眾人一起將劉正風和曲洋的屍身掩埋了,莫大先生悲從中來,拉着咿咿呀呀的胡琴,扭頭先離開了。
這時岳不群反而收起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親切地對着林平之笑了笑,問道:“林賢侄少年英雄,只是貴鏢局被那青城派損毀嚴重,不知一眾鏢師可還夠用?”
林平之一愣,這些時日他一心想着向青城派復仇,竟沒考慮過重振福威鏢局的事情。
雖則沒有親到其他諸省去看過,但就南昌與長沙兩個分局的慘狀,恐怕其他分局也都是凶多吉少。
一念及此,他就頓感頭痛,那林震南多年苦心經營的成果,竟都毀於一夜之間,該怎麼勸慰自己這個便宜老爹呢?
可事已至此,憂愁焦慮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倒不如趁此機會,收了各地的分局,集中力量把那福州城的總局辦好才是正理。
於是林平之一拱手,答道:“有勞岳掌門牽挂,晚輩會儘快招攬江湖好手,重振福威鏢局,竭盡所能為您與莫掌門分憂。”
聽了他這話,岳不群捋了捋三寸青須,繼續說道:“我有一名弟子,名為高根明,學藝前曾跟人學做生意,興許能幫到賢侄你。”
高根明?
林平之對這個人的印象不深,只是記得岳不群的弟子之中,確實是有一個總是拿着算盤的,具體這人有什麼能耐還真不好說。
但他知道自己也沒法拒絕,這岳不群擺明了就是要在他的身邊安插眼線,而且應該是思前想後,才決定的這個人選。
畢竟令狐沖太浪,勞德諾太奸,梁發太老實,其他諸弟子都差不多,只要肯聽岳不群的話即可,因此才把這高根明推出來的吧。
也罷,林平之心知想要從這些人精身上撈好處,就必須做出一些忍讓,當即裝作大喜過望的樣子,雙手握拳拜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岳掌門了。”
“誒,大家同舟共濟,何必這麼多禮。”岳不群伸手往林平之的臂膀上一搭,裝作是在扶他,實際上卻暗暗用力,要試一試這少年的內功修為。
林平之裝作沒有察覺,依舊恭敬地行禮,直到感受到一股巨力將他向上掀起。
不過那力轉瞬即逝,
竟似不曾出現過一般,令人不得不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可林平之清楚,那怎麼會是自己的幻覺,分明就是岳不群一試之下,發現他內力不足,急忙收手罷了。
看着岳不群那依舊微笑的表情,林平之不禁膽寒,這個偽君子的內功居然已經到了收發自如,隨心所欲的境地,着實令人佩服。
他哪知道,這一試之下,那岳不群的心裏反倒是寬慰了不少,明白這少年只是劍法詭異難測,若論真實的武功修為,可比他們這些老江湖差遠了。
但越是如此,就越顯得那《辟邪劍法》的威力之可怕,居然讓這樣一個少年在短短數日內就脫胎換骨,覆滅了青城這樣一個門派。
岳不群心裏痒痒的,暗想交代給高根明的任務,又多了一項。
敘完閑話,岳不群自去找他的徒弟和女兒,而林平之則帶着米為義等人,就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回到城裏,又買了兩匹馬,讓其他人乘了,接着便往長沙趕去。
那裏有唯一一個被林平之救下的分局,此時他隨身帶的銀子已然快要使盡,必須要去那裏回回血,才能接着往福州城趕路。
路上無事,行了大半日,終於進了長沙城,來到鏢局門口,只見這長沙分局的招牌已經重新懸挂了起來,只是那朱漆的大門依然緊閉。
“史鏢頭,陳七!”林平之拍門叫道。
“少鏢頭!”
聽到聲音,有人偷偷開門探頭出來觀瞧,待看清來人是林平之,那陳七激動地跳了出來,一把就把他抱住了。
沒多久,史鏢頭也從院子裏跑了出來,一見到林平之就說道:“少鏢頭,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原來那一日,林平之將他二人留在長沙處理善後事宜,卻有不少托鏢的東主,聽說這福威鏢局出了事,整日上這裏來索要所託的財貨。
局裏的賬目都被青城派那倆蠢貨給毀了,再說經此劫難,鏢局裏哪還有那麼多財帛能賠償這許多人,於是兩人關門閉戶,裝作此處已沒有了人。
倒是有那不甘心的,趁着夜色偷爬進來,但都不是什麼正經的江湖中人,以史鏢頭這等身手,居然也都打發了。
期間他們也多方打聽衡山那邊的動靜,只是這個時代消息傳遞十分閉塞,竟不知道林平之已大獲了全勝,每日裏提心弔膽地過日子,日夜期盼自家少鏢頭能迴轉。
要說這二人沒想過卷了錢財就走,那是瞎話,但好在那林震南沒看錯人,這史鏢頭和陳七倒都是很有信義之人,終於等到了林平之歸來。
一看兩人的窘態,林平之一陣心酸,尤其想到此刻林震南恐怕也正經歷着此等難處,當即歸心似箭。
把長沙分局裏所剩的財物整理好,分別由眾人帶着,將長沙分局的大門關好,貼上封條,一行人接着又往福州城趕。
再次踏上這條路,回想當時跟着青城派出閩時的心情,此時再看沿途的風景,竟又是別有一番風情。
這就是心境的不同吧,林平之帶着眾人策馬疾奔,三日之後,回到了闊別多時的福州城西門大街。
自己家門前,此時已平靜了許多,只是那馬栓子上繫着的幾匹快馬,明顯是武林中人的座駕,讓林平之有些吃驚。
莫非在自己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又有其他人打起了那辟邪劍法的主意?
史鏢頭帶着米為義他們自去歇息,林平之快步走向大廳,朗聲叫道:“爹爹,孩兒回來了。”
“平兒,你回來了!”就見林震南滿臉喜色,迎了出來,待得走到近前,雙手握住林平之的肩膀,把自己兒子好好打量了一番,“晒黑了,也清瘦了些……”
說罷,幾滴老淚就要滾落眼眶,幸好他反應過來,轉頭仰臉,強忍了回去。
“呦,是賢侄回來了啊。”有一人跟在林震南身後,走出大廳,聲音頗為宏大。
“都兄,你何必苦苦相逼。”林震南轉頭看向那人,正色道:“這福威鏢局是林家的祖產,我林震南雖不肖,萬不能將其斷送在我的手中。”
林平之放眼瞧去,就見那姓都的約莫五十來歲年紀,身材魁偉,手臂上肌肉虯結,相貌威武,顯是一位外家好手。
“嘿嘿,林老弟,你莫要把話說得那麼絕。”那姓都的冷笑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各地的鏢局都已敗落,東主們上門索賠,你林家已入不敷出,何苦再強撐下去?”
林平之之前從來沒接觸過家裏的買賣,對鏢局的事務了解不多,但見林震南面色鐵青,眉頭緊鎖,就知對方所言應該不假。
那姓都的一看事情像是有門,繼續勸道:“你也知道,附近這幾個省里,有實力吃下你這鏢局,也就我都大錦一人而已……”
“請等一下。”林平之用手搓了搓下巴,抬頭問道:“這位前輩,您說您叫都大錦?”
“怎麼?”都大錦吃了一驚,他沒明白這有什麼好確認的,莫非自己還能是冒名頂替的不成。
林平之整理了一下信息,接着問道:“也就是說,您是臨安府龍門鏢局的都總鏢頭?”
“不錯,正是老夫。”都大錦挑了挑眉,應該是覺得林平之的言行頗為無禮,反問道:“賢侄有什麼事么?”
“都總鏢頭是要強買我家的福威鏢局?”林平之覺得這事甚是有趣,沒想到這個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倒是挺會來趁人之危。
都大錦一聽林平之話裏帶刺,急忙狡辯道:“賢侄何必說得如此難聽,老夫是知道你們家遇到了難處,這才有意伸一把手……”
他背靠着大樹好乘涼,歷來是蠻橫慣了的,若不是真想撿便宜佔了這福威鏢局,也不至於這樣好聲好氣地與林氏父子周旋。
可這次都大錦還是失了算,就聽林平之斬釘截鐵地說道:“這鏢局我們不賣,都總鏢頭請吧。”
都大錦轉頭去看林震南,在這林平之回來之前,他都已經聽出對方話語裏的鬆動了,誰成想竟都功虧一簣了。
“沒想到,這世上真有老子聽兒子的道理。”看出林震南那邊也說不通了,都大錦語無倫次地留下了一句嘲諷之語,帶着他的同伴,氣呼呼地出了福威鏢局的大門。
“平兒……”
那林震南對於鏢局現在的處境,正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就聽林平之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爹,這江湖之中,可有一個天鷹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