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屠殺
林平之不是沒想過青城派會殊死一搏,之前他放出那些狠話,正是要逼他們動手,再名正言順地滅了這幫江湖敗類。
只是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說到底,他的江湖經驗還是有所欠缺,而那青城派的組織性和執行力,也着實令人刮目相看。
此前看那福威鏢局南昌分局被焚燒的慘相,不知當初自家那些鏢師們,是否也經歷了如此的絕望。
平白無故受此劫難,實在是冤得慌,看來那青城派的人不僅無恥,還特別喜歡玩火,可他們應該是忘了“玩火者必自灼,失德者必自戕”這個道理。
煙熏火燎之中,方向難辨,林平之只能憑着記憶,用劍尖挑起身前燃燒的乾柴,就這麼邊走邊清理沿途的道路,不多時便看到前方出現了兩個人影。
“何人在那裏?”對面那幾人停步,警惕地問道。
“是我,林平之。”聽出那是米為義的聲音,林平之大聲答道。
他此次迴轉,正是要去找這幾人,來與自己做個見證——可不是他林平之有意違背與劉正風的約定,實是那青城派自己作死。
“林少俠!”米為義的這聲呼喚語調上挑,顯得十分喜悅,就聽他接着問道:“咳咳……我們還以為你走了呢,只是……此處究竟發生了何事?”
對面的人應該是加快了腳步,話音剛落,他們就到了林平之的眼前。
就見米為義正背着令狐沖,身邊還跟着儀琳,都是用濕布捂了口鼻,防止嗆人的濃煙被吸入。
接過對方遞來的濕布,護住口鼻的林平之答道:“是青城派,他們尋仇來了。”
接着,又把自己剛才的所見所聞複述了一遍。
“啊?”儀琳發出一聲驚呼,她早早地被曲非煙拐走,並不清楚林平之挑戰余滄海的事,自是心中疑惑,一雙美目往令狐沖的身上瞥去。
“唉,實在對不住,是我連累了兩位。”令狐沖也以為是自己在回雁樓上殺了羅人傑,這才引來了青城派的追殺報復,當即致歉。
“米二哥,你是這衡山本地人,可曾聽說這群玉院有何暗門地道,用以脫身?”看到那米為義有心解釋,林平之隨即出言打斷了他。
“這……”米為義微微沉吟,面露難色,說道:“慚愧,雖則家師早就有心搗毀這等藏垢納污之所,卻一直未得便利動手,我等也不曾研究過這裏的佈置。”
這話說得和“有時間請你吃飯”一般無賴,林平之搖了搖頭,當即跳到半截假山上,留心觀察這院內的情形。
只見剛才還亂作一團的院子裏,人數明顯少了不少,除了還有一些像無頭蒼蠅般亂跑的恩客,那些龜奴、老鴇和粉頭們,竟如平地消失了一般。
“這群玉院當中,定有什麼暗道能通往外面。”林平之如此判斷。
這等風月場所,雖則必有官府庇護,但魚龍混雜,難保不會遇到個譬如有勢力的母老虎,上門來捉姦之類的突發情勢,因此若說他們沒預留個逃跑的後路,恐怕鬼都不信。
聽了林平之的一番解釋,除了懵懵懂懂的儀琳,其他兩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不過,那暗道在哪?”米為義茫然問道,他身為正派弟子,門規森嚴,若不是這次來尋找小尼姑儀琳,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踏足“群玉院”這種地方。
至於令狐沖,他的江湖閱歷倒是豐富些,可他只是好酒,而且還痴戀着自己的小師妹,怎麼會身入這等污穢之地,
來辱了華山派的名聲。
沒辦法,一看這幾人都指望不上,林平之只得獨個思索。
首先,粉頭們的屋子自然是不可能有的,誰會把應急的通道設在那裏,就不怕把正在行事的客人給嚇壞了么?
那些龜奴老鴇的房間可能性也不大,它們都太顯眼了,外人要翻肯定會先翻這裏,而且此刻它們都已經被烈火包圍,想去查驗也很難了。
林平之閉上眼回憶,剛才,那些龜奴老鴇,哭天搶地的在院子裏亂跑……
亂……么?
好像刨除那些慌張的客人,其他人似乎都是往一個方向跑的……
對,那些人似乎都是往西北角跑的!
林平之睜開眼,揮了揮手中長劍,稍稍驅散濃煙,回頭說道:“跟我來。”
米為義他們此刻都失了主意,見有人肯站出來領路,自然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當即跟在林平之的身後,一起往前衝去。
路上有那不開眼的客人膽敢擋路,林平之也不多話,一劍一個,統統殺了。
這倒不是他心狠,只是溺水之人最怕有人拖着你搗亂,這些四處亂竄的傢伙也是一般可恨,稍存憐憫之心,誰知會不會被抱着大腿,一同拖下水去。
群玉院的西北角是段白牆,並無什麼屋子,不過這裏倒有一口井,吸引了林平之的注意力。
這裏從風水上來說,不是打井的最佳選擇,這群玉院是個求財的所在,不該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避諱。
那這口井,應該就不是用來取水的。
林平之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碎石,投入其中,果然傳回來的不是“噗通”的水聲,而是“啪嗒”落在硬地上的響動。
聽那迴響出現的時間,這井應該也不深,只是此時四面都是火光,襯得那井裏烏漆嘛黑的,看不清楚底部。
撿起一根火把,扔入其中,就見那井壁上,赫然有一個缺口。
林平之心中大喜,隨即跳入枯井之中,撿起那火把,往那缺口中一照,其中居然另有通路。
招呼米為義帶着令狐沖和儀琳一起下來,眾人頓感呼吸順暢了許多,原來濃煙濁氣均往上走,這裏的空氣反而清爽了許多。
林平之帶頭,兜兜轉轉走了好一會兒,地道開始向上傾斜,接着前方就透過來淡淡的光芒,待到近前一看,頭上是一個空洞。
小心地把頭伸出去看了看,附近連一個人都沒有,那些龜奴老鴇粉頭們,應該是都嚇跑了。
爬出來之後,林平之才發現,原來自己已身處一座小廟之中,那空洞正在神案下面。
至於這小廟裏供的是什麼神像,林平之倒是不認得,聽米為義說,是這衡山的山神爺爺。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大名鼎鼎的火神祝融,當地人也稱其為“南嶽聖帝”,在衡山城裏香火很旺,不過看樣子,這裏只是被廢棄的一處小廟罷了。
要說這群玉院也真夠可以的,誰又能想到一座廟宇之中,會暗藏着一條通往妓院的地道呢。
林平之回頭看了一眼,那令狐沖吃了恆山派的白雲熊膽丸,已然昏睡過去,而那儀琳是個沒主意的,於是說道:“米二哥,請你帶着令狐兄和儀琳小師父,先回劉三爺府上去吧。”
這廟宇其實就在那群玉院的背面街上,依稀還能傳來那邊傳來的呼喊聲,林平之心說自己要抓緊了,要是劉府的人得了消息趕過去,自己可就殺不成那群青城派的蠢豬了。
“林兄弟……”米為義看得出林平之眼中的殺氣,他也對雙方的恩怨有所耳聞,只是此刻他們幾人剛剛死裏逃生,勸阻的話竟難以說出口。
誰也不是聖人,那青城派任意妄為、牽連無辜的行事做派,即便像米為義這樣的老實人,心中也不禁有氣。
“米二哥不必多說。”林平之揮手打斷了對方的話頭,轉向儀琳說道:“儀琳小師父,能否給我些天香斷續膠和白雲熊膽丸?”
“咦?林施主您受傷了么?”儀琳奇道。
林平之搖了搖頭,說道:“我倒是不曾受傷,不過剛才你也看到,那院子裏的慘狀,我有心再去探探,救治一些人也是好的。”
“阿彌陀佛,施主宅心仁厚,定有福報。”剛才看到林平之出手狠辣,儀琳心中還有些畏懼,但一想到他是自己和令狐大哥的救命恩人,又聽他說是要去救人,當即也不猶豫了,掏出一個木盒子和一個瓷瓶,遞了過來。
“師父曾有嚴訓,這兩味葯調製不易,倘若受傷的是壞人,卻不能救他。”儀琳接著說道。
“這是自然,多謝小師父。”林平之傷葯到手,不願多聽她呱噪,閃身便出了山神廟。
循着聲音,悄悄摸回到群玉院的附近,就見那院子外面,大約十步距離,就站着一個青城派弟子。
想必這區區一個妓院,從來也沒如今這樣風光過,竟讓這麼多名門弟子為它站崗放哨。
正對着院子的一個二層小樓上,燈火通明,應該是青城派首腦的所在地。
林平之盡撿着陰影的地方,溜着牆前行,很快就湊了過去,就聽那上面說道:“侯師弟,該讓眾位師弟進去掩殺一陣了,待會衡山派的人來了,就不好處置了。”
那聲音聽起來很熟,林平之仔細回憶了一下,原來是那個被廢了的方人智。
居然是這傢伙在實際指揮行動,林平之對這人印象頗深,也算是青城派第二代里真正的佼佼者了,本來沒再打算對付這個廢人了,誰知他又主動攪到這趟渾水之中,那可就怨不得別人了。
“是,方師兄。”應該是那侯人英答應了一聲,之後不知他們用了什麼聯絡方法,群玉院外的眾弟子一起跳進牆去,一時喊殺聲震天。
要說這方人智的計算倒也沒錯,經過一陣火燒煙熏,群玉院內的人即便不死,也定是頭昏腦漲,正是最虛弱的時候。
不過很可惜,林平之他們從暗道中逃了出來,神清氣爽,正該宰點什麼慶祝一番。
當即一躍而上,只見臨窗處有一個竹椅,那方人智正坐在上面,而侯人英則持劍立在他的右手邊。
兩人驟然看到有人跳入,都是吃了一驚,等看清來人是林平之後,又變得滿臉恐懼。
可怕就不用死了么?
那侯人英正要拔劍,林平之長劍挺出,直刺其喉,雖然被他閃了半寸距離,但這劍還是要了侯人英的性命。
至此,青城四獸盡皆殞命,那方人智趁此空當,起身想跑。
可他琵琶骨早已被林平之洞穿,一身武功盡失,哪還跑得掉,轉眼間已變成一具死屍。
接着林平之便從小樓上跳下,追着青城派的弟子砍殺,此刻他們的“行動大腦”已毀,有些人甚至還來不及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便被一劍刺穿……
待得劉正風帶着向大年、米為義趕到之時,就見這偌大的群玉院內,只剩下滿身血污的林平之一人。
劉正風不禁頓足道:“林賢侄,你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