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豢鳥
謝潯狹長的眸子眯了眯。
他明明聽清楚了裴玄霜的話,卻還是故作不解地問了句:“你說什麼?”
裴玄霜雙手抵在謝潯光|裸精健的胸膛上,聲如蚊蚋地重複:“我願意給你做妾,你今夜,先放過我……”
謝潯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的?”他半信半疑地問。
“真的。”她半真半假地答。
潮熱的卧房內忽然間安靜了下來,只餘一急一緩兩道呼吸聲,和一重一輕,同時躍動着的心跳聲……
裴玄霜目光僵硬地盯着面上諱莫如深的謝潯,幾乎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但顯而易見的是,謝潯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
溫熱的大手擒住她的脖子,力道不輕不重地掐弄着,逼得裴玄霜弓起了身子,雙手越發用力的往外推謝潯。
謝潯不動如山,只含着一抹冷笑問她:“你想清楚了?願意委身於本侯了?”
“是。”裴玄霜咬住舌尖,竭力保持着鎮定,“我願意……”
謝潯嗤笑,蜻蜓點水般在她濕潤的面上、唇上吻了吻:“你不是在誆騙本侯吧……”
裴玄霜抵着謝潯的手一抖,忍着心頭的不安與憤意道:“民女不敢……”
謝潯幽幽抬頭,半睜着雙眼,在裴玄霜紅霞遍佈的面上掃了掃,緩緩坐直了身體。
他甫一離身,裴玄霜立刻掙扎着坐了起來,用綉着鴛鴦戲水的被衾將自己赤|裸的身體緊緊裹住。
謝潯歪頭盯着泫然欲泣,委屈凄涼的裴玄霜,淡笑着道:“想通了就好,本侯也不願意和你做一對怨偶。”
說著話音一轉,意味深長地補充了句:“只是,如果結果不是本侯想要的,那麼後果也不是你能承受的了的。”
裴玄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謝潯,雖然縮在厚厚的錦被裏,卻一點也感受不到溫暖。她身子發冷,心也發冷,周身的血似乎都凝固住了,被那四根打入她體內的冰針淬成了冰。
而那個對她施以報復的男人此刻竟理所當然地坐在她的面前,一腿屈膝,一腿盤着,目光戲謔邪佞,一派放蕩不羈的模樣,就連嘴角蹭上的胭脂都賦予了他霸道矜貴的氣息,彷彿置身於瓊樓玉宇,俾睨天下。
撲面而來的男子英爽豪氣刺激着裴玄霜不堪一擊的穴道,她半闔眼帘,佯裝乖順:“能得侯爺青眼相待,民女喜不自勝。”
謝潯眼帘微抬,淡漠地將她望着:“希望你是真心改過。”
裴玄霜低着頭不說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謝潯便失了興緻,腿一掃下了榻,從紫檀架上取下新衣,慢條斯理地換上:“本侯今日便放過你,你在此處安心住着,直至出嫁。”
“是。”裴玄霜木着臉道。
謝潯乜眼睨着她:“庚帖上的吉日還記得吧?”
裴玄霜頓了一瞬:“記得。”
“選一個出來。明日告訴本侯。”謝潯道。
裴玄霜暗暗攥緊了雙拳,睫毛輕輕顫抖着,在眼窩落下一片陰影:“知道了。”
謝潯眸色陰沉地盯着裴玄霜看了片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派人暗中看緊她。”他對着守在門外的藍楓下令,“但也不要看得太緊,教她失了興風作浪的機會。本侯倒要看一看,這一回,她要耍什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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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霜抱着被子,從天黑坐到天亮。
天亮后,下人抬了浴桶進來伺候她梳洗。
屋內闃然無聲,裴玄霜用力擦拭着自己的身體,卻怎樣也擦不掉謝潯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沐浴過後,她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坐在了銅鏡前,直面昨夜的屈辱。
頸上,鎖骨,肩上,胸口,連同腰腹,雙腿,俱是慘不忍睹。謝潯下手是那樣的很,即便最終未能得逞,也成功地從她身上剝下了一層皮。
“主子,奴婢給你梳個飛星逐月髻好不好?奴婢聽說,最近京中貴女最流行梳飛星逐月髻了。”
名喚冰蘭的婢女一邊梳理着裴玄霜的頭髮,一邊興緻勃勃地建議。
另一名名喚玉蘭的婢女則挖了香膏,動作輕柔地在她的身上塗抹着。
她們自在從容,彷彿看不見裴玄霜身上的傷痕一般。
“我自己來吧。”裴玄霜面無表情地接過冰蘭手中的梳子,一邊梳頭,一邊怏聲怏氣地問,“我的衣服呢?”
冰蘭愣了片刻后衝到裏間,抱了一摞子錦衣華服出來:“奴婢給主子選了幾件新裙子,主子看看喜歡哪一件?”
裴玄霜從銅鏡里看着那些名貴華美的衣料,面色微白。
她哪還有什麼衣服,她的衣服,早就被謝潯盡數撕毀了。
“要那件白色的。”裴玄霜將梳子放在妝奩上,“好了,你們走吧,我不用人照顧。”
興高采烈等着裴玄霜挑衣服的冰蘭眼睛瞪大了眼,慌張無措地問:“主子,是奴婢哪裏伺候的不好嗎?”
玉蘭也放下了香膏,斂眸垂首,靜候聽令。
裴玄霜輕吁了一口氣:“你們很好,但我並不是你們的主子,你們不用伺候我。若你們想待在這間屋子裏,我也不攔你們,反正,這也不是我的家。”
冰蘭一聽,小臉立刻垮了,委屈巴巴的,抱着厚厚的衣裙輕扭着腰肢,一副不願離去的模樣。玉蘭則在一旁好言安慰:“姑娘心情不佳,一會兒喝點安神湯,睡一會兒就好了。”
她喚她姑娘,而非主子。
裴玄霜便轉過頭來看了看穩重安靜的玉蘭:“姑娘,你叫玉蘭是不是?”
玉蘭點了點頭。
裴玄霜笑笑:“敢問玉蘭姑娘,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南書別院。”玉蘭道,“原是府尹大人的院子,后因侯爺喜歡,府尹大人便將此院和院中下人一併贈給了侯爺。”
聞言,裴玄霜一愣。
京兆府尹?
這京兆尹言琢竟是謝潯的走狗,怪不得同在京兆府做事的薄大人備受掣肘,阻路難行。
“原來是言大人的別院。”裴玄霜緊緊攥住手中的玉蟬簪子,“想來院中的景緻一定很不錯吧。”
“院中景緻很好的!”玉蘭尚未答話,急性子的冰蘭便搶先一步道,“主……姑、姑娘要去看看嗎?”
裴玄霜默了默,莞爾一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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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三十裡外的鋒都大營,駐紮着威名赫赫鎮北軍。
戰鼓齊擂的校場上,兩名將士手持長|槍,正是打得不可開交。圍觀將士不斷拍手叫好,為擂台上的兩名將士加油鼓勁。
不遠處的瞭望台上,謝潯席地而坐,一壁查看着探子送來的密信,一壁關注着擂台上的戰況。
北風呼嘯,撩動着謝潯的眸色亂了幾瞬,他將密信捏成一團擲向熊熊燃燒着的火把,看着那團信紙化成灰燼。
“主子。”侍立在側的藍楓小聲提醒,“是否派人手暗中保護少主。”
“不必。”謝潯不假思索地道,“此舉恐令人側目,於他不利。待時機成熟時,我親自見他。”
“是。”藍楓恭謹應下。
謝潯舉眸看向擂台:“南書別院的那位怎麼樣了?”
藍楓一拱手:“回主子的話。依下人稟報,裴玄霜今早在侍女的陪同下到花園裏轉了轉,並叫人抓了三隻麻雀,養在自己房裏。”
謝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除此以外呢?”
“沒有了。她除了在花園裏走動了走動外再沒有離開過房間,安分的很。”
“安分?”謝潯冷笑。安分這兩個字,怎麼可能用在裴玄霜的身上。
他站起來,若有所思地望向熱鬧繁華的京城:“好啊,本侯便去瞧瞧,她到底有多安分。”
披着一身破碎的星光,謝潯悄無聲息地推開了裴玄霜的房門。
一進門,便看到裴玄霜站在一粗糙簡易的鳥架前,逗弄着三隻麻雀。
朦朧的月光自窗牖撒了進來,落在裴玄霜清冷的面容上,令她看起來越發聖潔而高不可攀,便是那一襲曳地的雪鍛長裙,也沾染上了幾分不落凡塵的味道。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直到對方終於承認了他的存在,轉過身,施施然行了一禮:“民女見過侯爺。”
謝潯眼中盪了一盪,緩步走到裴玄霜面前,盯着那三隻灰不溜秋的麻雀看了看。
“怎的學起那些個紈絝子弟,玩起鳥來了。”他半是好奇,半是試探地問。
裴玄霜微低着頭,掩去了所有神色:“閑來無事養着玩罷了。”
謝潯轉過臉來掃了裴玄霜幾眼,指着鳥架道:“這東西是剛做的?”
“是,我要的急,他們趕緊找木料做了送來了。”裴玄霜道。
清越溫柔的聲音令謝潯心生愉悅,大手一揮攬住了裴玄霜:“明日本侯叫人送個檀木的過來,再給你養幾隻名貴的鳥雀。”
裴玄霜不置可否。
謝潯不加掩飾地在裴玄霜面上掃來掃去,不經意間看到了她頸上曖昧的紅痕,心中不免又燃起了幾分燥火。
“這簪子樸素了些。”他挑剔着裴玄霜的飾物,“配不上這身雪鍛,更配不上你這個人。”
裴玄霜垂着眉目,依舊不作聲。
她始終不說話,謝潯也不氣惱,繼續在她身上挑毛病:“你怎麼老穿着一身白衣裳,看着冷冷清清的,彷彿是從那雪洞裏走出來的人,怎樣也捂不熱。明日換一件紅色的,你膚白勝雪,穿紅色一定好看。”
裴玄霜微微別過臉去不願作答。謝潯見她始終淡漠疏離,面上的表情忽然間就變了,擒住裴玄霜的下頜逼迫她抬起頭,冷冰冰地道:“你是啞了還是聾了?一味的不作聲做什麼?”
說完,也不管裴玄霜是個什麼反應,將她抵在牆上,發狠地吻了上去。
裴玄霜再難鎮定,奮力地搖頭掙扎着:“謝潯,你放開我!”
謝潯見招拆招,幾下便撩亂了裴玄霜的氣息。
“謝潯……侯爺……”裴玄霜喉中擠出幾聲低低地哀嚀,“侯爺昨夜答應過民女的,侯爺忘了嗎?”
謝潯捻着裴玄霜的殷紅的唇瓣:“答應了便要做到嗎?”
“侯爺!”裴玄霜按住謝潯的肩膀,顫聲道,“侯爺……是君子!”
“君子?”謝潯笑了,他肆無忌憚地在裴玄霜的身上流連了一番,將她箍得更緊,“我可不是什麼君子,做君子太無趣了,留給那些沽名釣譽的人去做吧。”
裴玄霜後腦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無助而驚恐地望着謝潯。
謝潯抿直了唇線,盯着裴玄霜的眼神如刀似劍明滅不定,雖然沒再進行下一步動作,卻也沒鬆開裴玄霜。
“告訴本侯,你選好日子了嗎?”俄頃,謝潯涼涼地道,“你入府為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