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盡頭

一片蒼茫的白色中，兩道身影並肩行走着。

他們各背了一個改造過的登山包，身上披着破舊厚實的灰色大衣，兜帽遮擋大半個腦袋，面部被護目鏡和面巾纏住覆蓋，腳上的接板靴子一次次踩在雪上，留下幾道分枝亂岔但很快就會消失的過痕。

雪花持續不斷地從空中飄落，視野里除了白色再看不到其它，天空一片灰濛，難見陽光。

“食物已經吃光了，怎麼辦？”她開口問道。

“吃我怎麼樣？”他抬了抬右手胳膊示意，“我的右手應該還夠我們用兩天。”

“哈？你開什麼玩笑。”她用肘撞了下對方，“你把手砍了誰做飯啊？”

“都到這時候了你就學一下唄。”他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道，“又不會少塊肉。”

“噗嗤！”她不小心一個沒忍住發出了這樣的聲音，隨後吐槽道，“你還真是不會講笑話，哪有人這麼調節氣氛的？”

“無所謂，能把你逗笑就夠了。”

“我沒笑。”

“你明明差點噴了。”

“那是你幻聽了。”

“我絕對聽到了！”

“你幻聽了。”

“……”

“你幻聽了。”

“啊行行行，你沒笑你沒笑，是我餓出幻覺來了。”

“……”

“怎麼了？”

“就到這裏吧。”她停下了腳步，看着他道，“我就死在這裏吧，我死以後，你應該還能多活一段時間。”

他回過身，抬起手就狠拍了她的腦袋一下。

“你怎麼想的？”他有些無語地道，“我要是能一個人走，當初就不會帶着你了。”

“但是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死的。”她認真地道。

“那就一起死唄。”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

“你在說什麼蠢話？你不是還要去往盡頭嗎？”她有些生氣地道。

“盡頭？那是瞎編出來忽悠你的，我才不關心那種東西。”

“你說什麼？”

“其實你也早就猜到了吧？畢竟我最近連把地圖拿出來看一眼都懶得做了。”

“……”她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抬起頭道，“我確實考慮過這種可能，那你是為什麼……”

“啊停。”他直接打斷了她，“別瞎猜了，我直接跟你說實話，雖然當年我裝得很像那麼一回事兒，但我其實就只是想找個人陪着而已。”

“就因為這個？”

“一個人太無聊了，你看，假如沒有你，那我一路上就只能整天對着西北風自言自語了，想說點真心話做點蠢事都沒人聽沒人吐槽，想想就孤獨尷尬得要死。”

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下一秒他就被突然衝過來的她抱住腰撲倒在地。

“你突然撲過來幹啥啊？”他略有些不知所措，隨後就看到她的臉直接湊到了自己眼前。

“既然你所說的那個前往盡頭的目標並不存在，那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裏吧。”她直視着他的雙眼，認真地道。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這種隱藏屬性？”他虛着眼吐槽道。

“你說這種話我聽不懂的啊。”她嘆了口氣，隨後俯下身去，和他緊緊地貼在一起，“我剛才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死在這裏的。”

“你不是挺怕死的嗎？”

“怕啊，但如果死的時候有你在身邊，而且我死後能幫上你的話，我覺得可以死在這裏。”

“看來蠢這種東西也是會傳染的啊。”

“所以你之前果然不是開玩笑的嗎？”

“無所謂了，你覺得哪種方式更好？”

“……這樣就好。”

“那就這樣吧。”他同樣張開手抱住了她的腰部，隨後全身一個用力向側方倒去。

“噗。”

兩人就這樣側躺在了雪地上。

“就那樣不好嗎？”她抱怨道。

“背後的包怪硌的。”他解釋道。

兩人的腦袋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話說，都到這一步了，有沒有興趣打個雪仗？”他提議道。

“沒那力氣了。”她這麼說著，卻加重了幾分抱住對方的力量。

她感覺眼皮正在變重，腦海中開始浮現一些過去的回憶。

……

“我需要你，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現在的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我需要你，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我會不斷地招致災禍，你會死的。”

“我需要你，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

“我需要你，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帶我，走吧。”

……

“一起走嗎？”

“一起，走吧。”

就這樣，這顆星球上最後的兩個人類一起走到了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