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
天色剛亮,太陽才剛露出一個帶着光暈的邊緣,但依然不阻礙綠葯的視線。
她眼尖地看到了罐子臉上那一閃而逝的尷尬和慶幸,當下便眯了眯眼睛。
好啊胖丫鬟,有事情瞞着她。
清晨的光線還有些昏暗,綠葯不由走近罐子,盯着她的眼睛問:“胖丫鬟,你跟我說實話,昨晚上幹什麼去了,是不是陪你家主子幹壞事去了,若是敢做對不起我家小姐的事,看我不稟告老爺和夫人。”
罐子心裏一突,忙轉身就跑,邊跑邊喊:“我家小姐昨晚上哪也沒去,我也什麼都沒幹,你咸吃蘿蔔淡操心,少打聽本大管家的私事。”
綠葯望着一溜煙跑遠的胖丫鬟,若有所思,難道真是胖丫鬟的私事?
她眼珠子一轉,默默跟了上去。
秦府,她熟得很,在裏面住了大半年呢,才跟小姐搬出來沒多久。
守門人也認識綠葯,知道她是丘瑾寧的貼身大丫鬟,便熱情地招呼道:“綠葯姑娘來啦,來找我們小姐的吧,快請進。”
綠葯將守門人的熱絡看在眼裏,矜持點了點頭,走進去。
進門后,她沒有去找秦初主僕,而是去了丫鬟婆子們住的西側院耳房,找到自己熟識的丫鬟問了問。
不一會兒便神清氣爽地出了秦府,臉上的笑意有點憋不住。
哈哈哈,胖丫鬟又被罰掃茅廁啦,還說什麼訓練新來的下人,笑死個人。
什麼未來大管家,依她看是專掃茅廁的茅廁大管家還差不多。
轉頭,丘瑾寧休沐,小丫鬟的興緻空前高漲,拉着自家小姐悶頭就往酒閣里沖。
於是,兩個小丫鬟一見面,綠葯便幸災樂禍道:“胖丫鬟,聽說你前兩天掃了一整晚茅廁,掃完洗澡了嗎,別臭着我家小姐。”
“你怎麼知道-”罐子下意識地反問,而後猛掐自己人中,艹,不打自招了。
這下想不承認也來不及了,她真是個棒槌!
綠葯一臉得意道:“別以為我搬出秦府就什麼消息都收不到了,秦府裏面發生的事,我了如指掌。”
罐子翻了個白眼,開始細想那晚打掃茅廁都被誰看到了,全部記小本本,等她成了大管家再算后賬。
她當然不是公報私仇,這是為了小姐,為了肅清秦府的家風,既然是秦府的下人,怎麼能跟外人通風報信呢。
雅間門裏,聽到兩個小丫鬟在門口的對話,秦初不由挑眉:“綠葯這丫頭可以啊,竟然對秦府的消息了如指掌,是個人才。”
丘瑾寧輕笑一聲:“大概是和幾個丫鬟婆子交情尚在,你不要多想。”
秦初揚唇笑了:“我多想什麼,我巴不得丘小姐盯着我,看着我,寸步不離守着我呢。”
不過丘瑾寧應該沒這閑工夫,八成是綠葯那丫頭自作主張。
得虧是丘瑾寧的丫鬟,要是換成別人打探秦府的消息,她一定教訓回去。
看在丘瑾寧的份上就不追究小丫鬟的過錯了,最好以後也多盯着她,好事無巨細地跟丘瑾寧交代她的日常。
丘瑾寧聞言又笑了笑,唇角的弧度變大,素來平靜白皙的臉上染了一抹濃濃笑意,如皓月清霜灑落人間門,勾人眼。
“胡言亂語,我哪有時間門去盯着你。”
面前的人笑眼一嗔,溫柔又風情。
秦初目光灼灼,情不自禁地起身繞到丘瑾寧身後扶住她的雙肩:“瑾寧,我們去床上聊吧。”
丘瑾寧眼帘顫了顫,抬手握住那搭在自己肩頭的手:“不許胡言亂語,說說你這兩日進宮的情況。”
這個人真是…
大白天的就想去床上,一點也不知羞。
秦初拉過椅子坐到丘瑾寧身邊,伸開一隻胳膊把人摟着:“好,不胡言亂語,說正事…”
她在皇宮中,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甚至連男后等人的面都沒見過,就連那個據說被二皇子收買的胡大總管見了她也是客客氣氣,一點也沒有要為難的意思。
她提心弔膽幾天,好像是多慮了。
丘瑾寧耐心聽完,看向秦初:“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有女皇盯着,想做什麼也不會傻到在這種時候,越是往後越要留心,千萬不要大意。”
她擔心的不是前頭,而是後頭。
這時,門外傳來兩個小丫鬟下跪行禮的聲音:“拜見安國郡主。”
安國郡主應了一聲,敲門進來。
“我猜你們一定在這裏。”今天是丘瑾寧休沐的日子,依她對這倆人的了解,小兩口肯定會在酒閣碰面。
安國郡主一點也不見外,直接坐到兩人對面,繼續道:“給你們說件事,安康伯請旨參加陛下的萬壽宴,陛下准了。”
安康伯就是被貶的二皇子。
到底是女皇曾經最看重的兒子,還有幾分母子之情在,不忍他連母親的壽宴都不能參加。
“安康伯?二皇子!”秦初一臉錯愕,都被貶了,還能進宮賀壽?
安國郡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秋後的螞蚱而已,蹦躂不起來了,但你們還是小心為妙,小鬼難纏啊。”
她的母妃白賢妃,當初不支持禪位給周姰的原因便是女皇太重情,在皇家,身為帝王,重情是大忌。
一入宮門深似海,皇家哪有親情在,可惜周姰哪裏都好,哪一點都是一個合格的帝王,唯一不足的就是這一點了。
大概是自幼便養在性情冷淡的白賢妃身邊,對親情多有渴望,做不來冷漠無情的人,也不知是福是禍。
不等秦初再問,外面又傳來小丫鬟的聲音:“主子,周三公子求見。”
周三公子說得是三皇子,兩個小丫鬟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請進。”秦初望了安國郡主一眼,應聲。
三皇子一進門就看到了安國郡主:“侄兒拜見皇姑母。”
皇姑母怎麼也在這裏,他這個冒牌貨一對上皇家的人,總是忍不住心裏發虛。
“起來坐吧,你這個時候來是為了什麼事。”安國郡主沉着臉應了一聲,示意他坐下。
三皇子掃了一眼,挨着秦初坐下。
丘瑾寧眼神微凜,又迅速恢復平靜。
三皇子老實道明來意:“侄兒是聽說母皇准了二皇兄進宮賀壽,所以來知會秦初一聲。”
二皇子跟秦初和丘瑾寧之間門的恩怨,眾人心知肚明,他擔心二皇子會別有用心,所以一收到消息,便趕緊來通知小姐妹一聲。
安國郡主臉上這才有了笑意:“你有心了,我們正在說這件事。”
秦初看着他們姑侄倆說話,心道今天是個什麼日子,友軍都到齊了。
安國郡主想起秦初之前說打算支持三皇子的話,瞥了丘瑾寧一眼,看向三皇子,不露聲色道:“老三,你對丘瑾寧怎麼看,說實話。”
她要聽實話。
三皇子肅然道:“撇開凰女身份,丘愛卿是百鉞狀元,本就是儲相人選之一,且丘愛卿才智過人,憂國憂民,在六部歷練一番,可為百鉞宰輔。”
一朝宰輔,便是百鉞女相,這是他很早之前就有了的答案。
也是他讓李側妃來傳那番話的用意,撇開凰女預言,只論君臣之誼。
安國郡主端詳着他的神色,繼續問道:“若你繼位,老大和老二該如何處置?”
“大皇兄自然還是威王,二皇兄還是安康伯,只要他們不動手,侄兒絕不會主動出手。”
他不是兇殘暴虐之人,但也會派人盯着,只要大皇子和三皇子安分守己,他不介意讓他們活着。
“不斬草除根?”
“皇姑母,他們畢竟是侄兒的兄長…”
安國郡主聽了這話,皺眉道:“若他們動手了呢?”
這裏指的動手就是謀反了,若大皇子和三皇子對皇位不死心,謀反了呢?
三皇子沉默了一瞬,面露遲疑,吃不準這位皇姑母到底是什麼意思。
安國郡主見狀,沉沉道:“老三,我要聽實話。”
三皇子心裏一跳,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若他們動手,侄兒以為當以國法論之。”
謀反重罪,按律當斬。
安國郡主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若三皇子虛情假意還說放過,她就要慎重考慮一下要不要支持這個侄兒了。
若是真情實意不忍處置,就更不妥了,優柔寡斷之輩,也不適合那個位子。
國有國法,按律行事,很好。
“既然如此,待你以後榮登大寶,莫要忘了今日所言。”
三皇子呆了呆,皇姑母這是打算支持他了?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人不敢置信。
要知道安國郡主的分量,在女皇面前,可比文武百官重要多了。
他忽然就有了最大的倚仗,心裏不免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秦初戳了一下只顧發獃的三皇子,這種時候發什麼愣呢。
三皇子回過神來,忙拱手道:“侄兒謝過皇姑母。”
安國郡主點點頭,也是沒料到看似最平庸的老三才是最有成算的。
想當初她剛進京,在三兄弟中最屬意的是老二,後來出了老二為難丘瑾寧一事,她便又回到最初觀望的狀態,拿不定到底誰堪當大任。
造化弄人啊。
該說的話說完了,安國郡主起身:“我先回了,你們聊吧。”
說罷,她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心裏一怵,皇姑母又看他是什麼意思,他還要跟小姐妹閑聊呢。
當下便沒有反應,只垂首道:“恭送皇姑母。”
安國郡主雲淡風輕道:“老三,你還有事?”
“侄兒無事。”三皇子應了一聲,心裏七上八下,難道是想讓他也走?
正想着就見安國郡主往門口的方向偏了偏頭,意思明確。
沒事還在這裏待着不走,打擾人家小兩口乾什麼。
三皇子頓時福至心靈:“侄兒送您。”
姑侄倆這才一起離開,臨出門三皇子還回頭朝秦初擠了擠眼。
丘瑾寧的眼神又是一凜,待人下了樓,她看向秦初,平靜問:“你方才戳三皇子胳膊做什麼?”
忽如其來的問題讓秦楚一怔:“我見他發獃,就提醒他一下。”
丘瑾寧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低聲道:“男女授受不親。”
就算這倆人是來自同一個地方,就算三皇子之前是女子,也不好太親近,看了讓人不悅。
她很不悅!
秦初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去牽丘瑾寧的手:“瑾寧,你是吃醋了嗎?”
丘瑾寧抬手躲過,語氣彆扭道:“去凈手。”
才碰過別的男子就碰她,可惡的登徒子!
秦初眼神一亮,想到了什麼,忙起身出門:“我這就去后廚洗手,你先去裏間門的床上等我。”
腳步匆忙,噔噔噔就下了樓。
丘瑾寧站起來望着她的背影彎了彎唇,看向小丫鬟:“綠葯,回府。”
於是,等秦初滿懷期待地回到雅間門,在桌前沒看到人,便心頭一燙,走向裏間門。
結果裏間門的床上也空無一人,滿心火熱驟然一涼。
“罐子,丘小姐人呢?”
“走了呀,說是下次休沐再來。”小丫鬟從善如流地答道,絲毫沒注意到自家小姐鬱悶不已的心情。
秦初那顆火熱的心霎時涼透:“你不知道攔着點人,等我來了再說啊,回去把茅廁再掃一遍。”
罐子:“…”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