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願與你一起
“我,好像在做夢?”
楊秋明環顧四周,觀察着周圍的環境,發現這裏是他的故鄉——煥陽城。原本應該是一片殘磚爛瓦,但是眼前的故鄉卻是與他記憶中的故鄉別無二致。
“沒想到還能再看一次。”
想到這裏他就感到難過:明明決心走上這條路就是為了保護好我的故鄉,但是我卻沒有做到。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這一口氣吐出來,搖搖頭,他很清楚故鄉被襲這件事情他已經做到很好了,畢竟他的支援已經很到位,更多的責任應該在萬獸帝國與嬴肆身上。一想到這裏,他不由得眼神冷淡了下來,嬴肆和萬獸帝國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來!田瑜,過來,帶你看好玩的!”
這聲音他楊秋明可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他自己的聲音啊!
楊秋明猛地回頭,看到了自己,穿着一身白袍,看起來跟公子哥一般,孱弱、氣息弱小,甚至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當然這是按着他現在的想法來定的。
“我就不去了,秋明,你自己去吧。”
兩人都還有些稚氣,分不出具體年齡,不過好像比現在的楊秋明小一些。玩心本就大的楊秋明想要拽着田瑜瞎玩,但人姑娘家卻沒有這麼多的精力。
“我還要學東西呢,不然以後我可沒法當你的妻子。”
“沒事,我不在乎。”
“我在乎。”
“......”
聽着兩人的對話,楊秋明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這種情況他在鹿輝留給他的信息中見過,這是他在“經歷”過去,作為一個旁觀者如同看電影一樣在相同的環境下見證人物的故事。
“原來聽兩個人這麼說話這麼害臊嗎?”
楊秋明過去作為執行者還沒有感覺,但是現在作為旁觀者聽着兩人的對話卻感覺渾身痒痒不舒服,一身的雞皮疙瘩,“以後還是注意點?”
“不過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過去有過嗎?”
這正是他心裏的疑問,過去他與田瑜應該是沒有過這樣的對話,那麼這個是從何而來的呢?這個“經歷”絕對真實,不可能有任何虛假,因為楊秋明的感知能力可以感覺到在這之後的“真實”,如果這種“經歷”是虛假的,他就會感覺到一種落空感,但是現在只有實在感。
“果然與師尊說的一樣。”
最終小楊秋明還是沒有拗得過田瑜,自己一個人前往了山裡去看他那個“好玩的”。而當楊秋明親眼看見所謂“好玩的”是什麼東西的時候不由得令他雙目猛睜。
“這棵樹?”
干如玉石,葉如琉璃,七彩交相輝映,這正是幾年前令楊秋明人生軌跡發生變化的那顆七彩琉璃樹,不過有一些不對。
“這棵樹並沒有我所見的那顆這麼大。”
“每一片樹葉都記載着一段故事,這些故事或記載了一段史詩,或代表着一代堅守,亦有可能只是表現了一個普通人的一生。”
楊秋明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不過他並不因此緊張,因為他知道,在這個空間之中是沒有辦法傷害到他楊秋明,當然楊秋明也無法傷害他,因為這裏的他們不過是虛影罷了。
“你知道這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這棵樹本無名字,任何命名都沒有意義,不過為了方便起見我們就把他叫做琉璃吧。”
“你說我聽。”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的是明明楊秋明注視着來者的臉,卻始終無法看清他的真面目,即使那張臉映入他的眼帘看得十分真切,但永遠記不住。
“你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嗎?”
來者見楊秋明不作回答,便繼續說道:“我們的世界並不真實,不過是源初的投影,源初代表着一切,任何物質的、非物質的都來源於源初,可以說那是一切的開始。”
“你的意思是我的所見所聞都是虛妄?”
“是也不是,畢竟你所經歷的絕非虛假,不過你所在的地方並不是世界的全部。大道三千,而大道又何止三千呢?大道三千,然而三千大道不過是源初的投影罷了。”
“琉璃樹的葉子是投影,對嗎?”
那人點了點頭:“琉璃樹記載了一切,小可記載一人,大可記載一世,記載之物一定是已故之物,所以琉璃樹上能看見的都已經是過去了。”
“我們現在也在琉璃樹葉之中?”
“是。”
“那麼我眼前的景象是我的過去嗎?”
“是,但不完全是。”說著,他抬起一隻手在面前掃一下,剛剛還令人懷念的場景頓時變成了一片火海,小楊秋明此時正在一片廢墟之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田瑜。
田瑜沒有語言,她胸口上有一道駭人的傷口,鮮血不住地外流,總之,她已經沒有氣再講話了。只見她用盡最後的力氣顫顫巍巍地抬起一隻手,摸了摸楊秋明那張不再白凈的臉,似是還想幫他擦拭他的眼淚,但卻已經沒有了機會。
面前的場景讓楊秋明心裏猛地一揪,他用手抓住心窩,五指好像是想要把心挖出來一樣,眼圈也是一紅。
“這是你的過去嗎?”
“......”
他無法回答,來者繼續說道:“這是你的過去,也不是你的過去,因為你是他,但,他不是你。”
畫面再一轉,畫面中的楊秋明身着已經破爛的甲胄,頭髮雪白,面無表情,身上全是茶色的血跡,全然是一副陌生的模樣,單膝跪在朝堂之上。
“楊寒照聽旨!煥陽城楊氏,親斬敵軍數百人,梟首敵將,破敵城池,率軍活埋烈陽神國十萬主力於地狩城郊外。作戰有功,加征北大將軍,特封為落日侯,賞萬戶封地!”
雖然封官進爵,但楊秋明,或者說楊寒照依然沒有任何錶示,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何時滅三國?”
周圍的文臣武將聽到這句話無不膽戰心驚,因為楊秋明打起仗來太瘋狂了,生死於他而言不過是個名詞,好像根本是天生的戰爭機器,執行着殺人的命令,將所有敵軍擊潰,儘管他曾經無數次要死過去,總是能跟一個怪物一般站起來發出駭人的嚎叫后無差別殘殺周圍一切生物。
“這個故事連着上一個故事,我想聰明如你,你應該明白髮生了什麼。”
“我還是無法接受。”
接着畫面繼續轉變,這一次的畫面是營地之外,楊寒照正一個人坐在地上看着手上的一枚簪子,那是田瑜過去送給他的信物,而現在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坐在這幹嘛呢?”
這時候,一個白髮紅瞳的紅衣古怪少女出現打斷了楊寒照的傷感,轉而變成了憤怒,接着兩人就打起來了。
“那是永結?”
“是。”
在這個畫面之中白永結憑空出現,好似剛剛睡醒一樣,第一眼就看到了楊寒照在哪裏傻坐着。動了動她的鼻子發現這個人身上有好玩的東西,所以直接撞了上去。
“感覺與我認識的不太一樣。”
“人是會變。”
楊寒照很快敗下陣來,他面對白永結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這是他自入伍以來第一次失敗。從此之後白永結就一直跟着楊秋明,時不時跟他切磋一下,還跟他一起修鍊,引導出了他的天生功法,可以說楊寒照在與白永結相識之後完全變了個模樣。
白永結自那之後就隨着楊寒照一路征討,他們的功績可謂是空前絕後,歷史上沒有任何軍隊或者任何人可以像他們這樣勢如破竹、百戰百勝、隻身成軍!
長期的相處之下,白永結對楊寒照產生了感情,從一開始的好奇感興趣,再慢慢地感覺這個男人是如此地令她傾心,雖然楊寒照不喜言表,但他總是能在白永結難過的時候出現傾聽她的話語,偶爾也會聊起他們都以不在的故鄉。
“木頭,你覺得我們還能在一起多久?”
“嗯?我們還會分開嗎?”
楊寒照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撲克臉,語氣也與往常沒有太大的不同,但是白永結聽得出來,他有些警惕。
“我是說如果嘛,如果我們分開了呢?”
“如果是有人把我們分開,我就把那個人的頭砍下來掛在城樓上。”
“那,如果我們不得不分開呢?”
“我會找到你,一年找不到就找兩年,兩年找不到就找三年,總之一直找下去,直到我老死。假如神要讓我們分開,哪怕是神我也把他殺了。”
這已經是楊寒照好久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組織如此長的句子了。
“如果這隻狐狸沒有在那個時候干擾你的話,你之後是不會失敗的。”
“什麼意思?”
然後的畫面就是那一副楊秋明印象相當深刻的畫面,血色的天空之中盤旋着一個黑色的旋渦,彷彿要吞噬一切,接着從天上鋪下一道道階梯好像是要迎接至高無上的人降臨,莫邪在天空之中狂笑着,好像是在迎接新神的到來。
只見楊秋明雙目之中血色翻湧,侵佔了他的全部視野,拿起他的長槍雙腿蹬地沖向天空襲向莫邪,大有與其同歸於盡的樣子。
兩人的搏鬥超乎了凡人的想像,捲起的風暴將周圍所有東西摧毀殆盡,寒冷籠罩這一片戰場,即使是外溢的能量普通人也完全招架不住。
“我必須,復仇!”
殺父之仇,逝妻之痛,滅鄉之恨,何以能報?殺了他?這夠嗎?不夠!但也只有殺了才能解楊寒照心頭之恨。
“怨墮!”
只見楊寒照身體發出邪異的光芒,但那光芒在楊秋明看來卻總是感覺想要將他吞噬,分不清究竟是楊寒照在運用這股力量,還是這股力量要楊寒照這樣做。
“我願用我七情六慾為法引,三魂七魄為籌碼,將此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一股恐怖的力量將楊寒照包裹住,這彷彿是來自九幽之下的厲鬼向人索命,也像是地獄之中的惡魔想要破世,長槍之上的光輝預示着這場方才楊寒照還是劣勢的對局即將發生扭轉。
“你真的願意嗎?”
“我......”
楊寒照身後彷彿趴着一直惡鬼,在詢問他是否願意放棄為人的一切來換取他的願望,他原本是相當堅定的,但是白永結的臉突然從他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來——他猶豫了。
而正是這一刻的猶豫,讓他輸掉了這一次生死之戰。
利爪入肉穿過胸膛的聲音沉悶地響起,只有他們二人可以聽見,一隻血淋淋的手從楊寒照的胸膛穿過,還捏着一顆心臟。
“天火!”
一道熾熱的火焰從旁襲向莫邪,聽從楊寒照指揮在另一片戰場作戰的白永結收到楊寒照方面潰敗的消息立馬趕向了這邊,但已經晚了!
沒了楊寒照的壓制,那天梯以極快的速度鋪下,莫邪的目的就快要達成了!
這時候,一道光柱籠罩向了楊寒照,似乎是想要將他強行帶走。
“明主!我以我的一條生命為籌碼,保留我的記憶,讓我與他一起面對!”
隨後白永結抱着楊寒照一起在光柱之中消失。
畫面到這裏戛然而止,但是楊秋明卻已經很清楚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釋通了。
“這是我原本的命運,對嗎?”
“是,這是你原本命運,原來你應該是根莫邪同歸於盡,你魂飛魄散,而莫邪灰飛煙滅,這片土地將繼續作為一片凈土不可能被源初入侵。”
“源初的入侵需要某一個地方足夠強大,而我們如果一直保持這種生活方式,源初便無法入侵。”
“沒錯,但有一點,並非修鍊到某一程度源初會入侵,而是觸碰到真實,他們就會承認世界的存在並且認為那都是倒影,那麼他們就應該統治奴役其他世界。”
“但是我遇到了永結。”
“然後你受了七次輪迴之苦,但這已經是最後一次了,因為下一次沒有任何意義,真實在下一次就會因為過度的干預而被揭曉,如果你這一次失敗,就是徹底失敗了。”
“那七次輪迴......”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有白永結逐漸認識到自己不應該干涉你,但是她卻無法這麼做。”
楊秋明低下頭,攥緊拳頭,心裏很不是滋味:為什麼她這麼傻?
“還有一個問題,你是誰?”
“不重要。”
接着,那人便如同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了。
......
畫面結束楊秋明醒過來,他的頭正枕在白永結的大腿上,而白永結正注視着楊秋明,等待他的“審判”。
“如果你難受的話,我現在就走。”
這句話說出來帶哭腔,事實上白永結並沒有這麼堅強,那不過是假象罷了。
“你不準走,”保持着睡在白永結腿上的姿勢,楊秋明用手捧住白永結的臉:“事到如今還想一了百了?如果你對我有悔,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不要自責,那不是你的問題。要怪只能怪老天一定要讓你我見面,要讓這個世界如此令人作嘔,但縱然如此我們也得活下去。”
聽到這裏,白永結眼圈突然發紅,眼淚在她的眼睛裏打轉,很快就掉了下來。
“我願與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