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醫館鬧事
餑飥一碗四文錢,加一個雞蛋多兩文,加一份牛肉多六文,宋姝一共付了十六文錢。
從食肆出來后,集市上的人明顯更多了起來,宋姝跑了幾家集上的糧油店比較了一下價格,發現價格上下浮動不大后,於是在店裏夥計特別愛說話的那家定了米面各兩擔,兩桶油和各色豆子,又在隔壁香料店買了鹽巴、胡椒、花椒等各色調料,最讓宋姝驚喜的是,店裏還有一包用各色干菇菌子晒乾研磨的菌菇提香粉,也不多,宋姝直接包圓了。
裴瑄看着她買的東西越來越多,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倆能帶走的極限,於是同宋姝說了一聲,去車行租個車過來拉。
宋姝正在和米糧店的夥計搭話,她帶了二十兩銀子出門,剛剛大手筆一通買,已經用掉了五兩,大頭都花在了米糧店,是以夥計說話語氣都是極為熱切的。
“醫館啊?街東頭就有,陳氏醫館是鎮子上的老醫館了,有什麼風寒頭熱不舒服的,大家都樂意到那去給看看,冬日裏還給免費發放驅寒的葯湯子呢!”
哦?那看來是家很有良心的老牌醫館了。
“鎮上就一家醫館嗎?”
“那倒不是,”夥計搖頭,“離陳氏醫館不遠處還有一家瑞安堂,坐堂大夫姓楚,醫術也挺高明,就是吧……”
“就是什麼?”宋姝好奇。
“就是這楚大夫脾氣不好,好急眼,有幾回同病人吵了起來,漸漸的好多人都不往他那去了。”夥計撓撓頭,“你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宋姝搖頭,“也不是,我有個藥材想去醫館裏問問,這樣,我先去陳氏醫館看看,我相公回來的話你讓他在這裏等等我。”說著,往夥計手裏塞了幾個銅錢。
“行嘞!”夥計美滋滋應了。
醫館這種地方,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熱鬧的,更別提現在又是冬日,老人小孩風寒感冒都是常事。
陳氏醫館在東西方向的街道上佔據了靠中間位置,門頭上掛了一塊很大的牌匾,寫着“陳氏醫館”,左邊排了一條長隊,最前面是個垂髫小童,身前擺着一張桌子,上面放了一口幾乎有他人大的鍋子正在汩汩冒熱氣,小童拿着勺子有條不紊地給後面排隊的人裝葯湯子。
這估計就是夥計說的,驅寒的葯湯子了,宋姝在其中聞到了黃芪和紫蘇的味道。
今天逢大集,來看診的病人比往日更多,醫館的排門全部被打開,除了往來的病人和坐診的大夫,剩下的就是跟那小童一般年紀的葯童了,幫着大夫跑腿、打下手。
“小孩兒!”宋姝抬手,端水盆出來倒水的小童被招了過來。
宋姝遞過去一把糖,“問問你個事兒,你們堂里的陳大夫今天坐診嗎?”她方才看了一圈,沒見到夥計嘴裏提到的陳大夫,擔心跑空。
“陳大夫在後面給人看診呢,您要是找陳大夫,得先在一旁等一等。”
宋姝放心了。
她這次來,把之前上山找到的款冬花一併給帶了過來,天冷,宋姝保存的又仔細,花蕾幾乎沒什麼損傷。
雖然她現在的身家也有好幾十兩銀子,有道是“家財萬貫不如日進一文”,坐吃山空的道理她還是懂得,所以要儘快找個生財的路子,山上藥材資源豐富,宋姝又通藥性,自然是要來和醫館打打交道。
得益於那把糖的幫助,小葯童還給宋姝搬來了一個小角凳,讓她坐着等。
宋姝欣然接受。
醫館來往的人要不是患者,要不就是陪同的家人,時不時還能聽到幾聲哭啼或者呻吟聲。
爭吵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
“……不治了不治了!說什麼都不治了!天天拿針扎,也沒看你把人給紮好!這治的什麼東西?坑老子的錢是不是?庸醫,給我賠錢!”
聲音越發清晰,聽着一方是個盛怒下的男人,另一方被抓着衣領的正是葯堂的坐診大夫——陳時春陳大夫。
“這位患者,我們有話好說,你先把老夫鬆開……”陳時春抖着嘴唇,因為呼吸不暢嘴唇都些發紺。
“鬆開我師傅——”雙方從後面來到了前院,有葯童發現了后連忙撲上去,要男人鬆開鉗制的手。
“哼,”男人嗤一聲,手往旁邊一松,“鬆開就鬆開,你倒是當著大傢伙的面說說,我在你這就診已經三日,你到底有沒有診斷出來我的病症?每回來這老頭就是盯着我看,然後就是扎針,老子都要被你紮成刺蝟了,這身上原本疼的地方還是疼,還有變重的趨勢,大傢伙說,我該不該找他算賬?”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有的說這是陳大夫學藝不精,會不會沒下針沒下准給人扎出了問題;有的則維護,說這治病哪有三兩日就能好全的,得摸清病根才能對症下藥,這人就是太急了云云。
宋姝皺起了眉頭。
“大傢伙都來看看,這就是這老頭給我扎的針,我原本只是偶有心悸,他給我行針過後,我就覺得心慌甚至悸痛,再一看扎過針的地方就變成了這樣,你這老兒,還說不是你搞的鬼!”
男人解開身上的外衣,撩開後背上的衣服,入目的赫然是多個紫紅色的凸起針眼。
“……怎麼會!”陳時春在葯童的幫扶下喘着粗氣,反駁道:“老夫原先也同你說了,你的脈象沉細軟綿,不應是你這年紀和體型該有的脈象,恐有先天之症,外強中乾;而你的不適又作用於心臟,所以才給你開了葯,輔以銀針之法用以強健臟器,怎麼就成了老夫的不是?”
“收起你那套說辭,老子聽不懂,也不想聽,什麼先天後天的,你這老頭少矇騙人了,”男人啐了一口,“別的不提,我這身上的針眼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這老頭往銀針上抹了東西?”
在他顯露身上針眼的時候,人群就已經一片嘩然了。
雙方各執一詞,到底誰是誰非暫且不提,可這針眼可做不了假,有的紅紫色的地方甚至都快要流膿了,看得人心裏發怵,心裏犯起了嘀咕:不會真的是為了多收點錢故意讓人病狀加重的吧?
“給你一炷香的功夫,你今天不給我個說法,往後這‘陳氏醫館’不如就改名叫‘害人醫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