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寨01
“叮鈴鈴——”一陣電話鈴聲驚醒了溫涼,他睜開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部老式撥號電話擺在桌上,此時正發出響亮的鈴聲。
溫涼先抬眼看了圈四周,發現自己此時正位於一個狹小的卧室內,他醒來的地方是一張窄小的鋼架單人床,床上枕頭被褥疊放得整整齊齊,似乎很久沒人動過了。
溫涼想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您好。”
“你好,你是溫涼吧。”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吐字清晰,說話的時候有一種自信滿滿的感覺,“我是獨孤明,這次跟你battle的人。”
“是你,”溫涼有點意外,“找我有事嗎?”
“只是跟你打聲招呼,聽說你是初次參賽,暫時也沒有簽約公司是嗎?”
“嗯。”溫涼問,“你怎麼知道聯繫我的方式?”
“這是個雙人battle密室,作為對手,我們在遊戲中各有一次聯繫對方的機會,只要找到通訊工具,隨便撥什麼號碼都能打到對方那頭。另外,雙人battle密室的意思是,這個遊戲除了有時效限制,還有聯動反饋。”
“聯動反饋?”溫涼虛心求教,“是什麼東西?”
“簡單來說,就和下棋一樣,你和我同時在落子,假設雙方各有賽點5個,如果我先拿到我方的第1個賽點,就會對你取得你那裏的第1個賽點造成干擾,你要取得那個賽點的難度會翻倍,如果運氣不好,你的賽點說不定還會作廢,這對你取得後續的賽點乃至破解密室會有不小影響。”
溫涼聽懂了,也就是說他們這次不僅要和密室斗,節目組同時還挑撥他們兩人斗。
“謝謝你的提醒,很抱歉我手頭暫時沒有有用的線索,無法與你共享,等我……”溫涼客氣地回應,那頭獨孤明卻直接打斷了他。
“不需要,我靠自己就能破解密室。我給你打這個電話一是因為我不喜歡佔人便宜,二是因為我聽說了你在海選中的表現,我不認為我贏你只是因為時間快了3秒,所以才會答應這場加時賽,現在你和我算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了,希望你的表現配得上我為加時賽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再見。”獨孤明自顧自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聽筒里變為一片死寂,溫涼微微一挑眉,便也將話筒放回去,開始仔細檢查這間密室。
和西寶興殯儀館那個密室不同,這一次溫涼全程聽清了系統通告,所以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九龍城寨。
但凡出生華國的人鮮有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香港九龍城寨的。這座始建於清朝並最終在1993年被港府拆除的大型違章建築曾經孕育了無數的的都市傳說,在這片僅為0.2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高峰時期居住着超過4萬人,糟糕的生活環境、迷宮般的內部結構、各種光怪陸離的都市傳說以及盤踞在此不可言說的黑色勢力在百年的時間裏都讓這裏充滿了神秘色彩。
溫涼不知道無限密室逃脫101節目組此時再現的九龍城寨是現實中九龍城寨的複製品又或者只是湊巧有着相同的名字,但比起西寶興殯儀館,這個密室莫名讓他有些興奮。
複雜、神秘,多半有趣。
溫涼很快梳理出不少信息,此時他所在的是一間一居室,目測大小不超過10平方米,屋內塞得滿滿當當,有一張單人床、一套單人桌椅、一口簡易衣櫃,以及不少生活用品。由於空間狹窄,所有生活空間毫無區隔。一個馬桶緊挨着廚房,中間扯了塊破舊的塑料帘子勉強隔開,而所謂的廚房只不過是在瓷磚貼成的石板上擺了個小小的沾滿油污的灶具罷了。
屋子裏只有一扇窗,就在馬桶的後面,大概出於私隱的考慮,上面糊了層不知道哪年哪月哪位明星的海報,經年累月做飯產生的油污板結在上面,使得明星早已看不清樣貌,只有兩個眼睛的地方還留着點眼珠子,看起來有點兒瘮人。
溫涼試着推窗,窗子只開出去一條不足二指寬的縫就推不動了,外面有什麼東西抵住了它,根本沒法完全打開。他試着想把海報撕下來,但很快發現撕不幹凈。從好不容易清理出來的一個小角落看出去,對面似乎也是這樣的一扇窗,也就是說,他所在的這戶跟對面一戶人家幾乎緊貼在一起,於是導致誰都無法把窗完全打開。
研究完整體房屋構造,溫涼又開始過濾屋子裏的細節。
衣櫃裏的衣服大多是廉價的老式襯衣T恤褲衩,根據大小樣式來看,住在這裏的似乎是個有點年紀的單身男人。溫涼把所有衣兜褲兜都翻了一遍,最後在掉在柜子和牆夾縫中的一條褲子口袋裏翻出了一張名片:“蘇益民牙科診所,B棟1302室,聯繫電話XXXX-XXXX。”後面用圓珠筆寫了5.179:30的字樣。
“叮,學員溫涼,恭喜您發現線索1,牙科預約。”
溫涼提問:“現在是什麼時間?”
系統回復道:“5月16日上午8點。”
那麼,預約是明天的事。
溫涼將名片揣進兜里,繼續翻找。隨後他又陸續在床底翻出了一口箱子,箱子裏有一堆香爐的碎片,三根香;把灶具翻過來,溫涼找到了一個粘在灶具底部的打火機,試了下,能用;在馬桶水箱裏,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看起來像是某尊神像的雕塑,但這神像長得十分猙獰,溫涼從未曾見過。
溫涼試着將香爐的碎片拼到一起,發現形狀基本吻合,就是缺少粘合劑。他只能再次在屋子裏搜索,這次花了點時間,找到了一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米飯,搗爛以後將就着糊了一下,算是把香爐給粘好了。
有香有火有香爐,還有神像,這條線索算是很明確了,但是溫涼並沒有隨隨便便點火祭拜,因為還沒有祭品。
這尊無名神像本身就已經長得很猙獰了,讓人感覺不是什麼正經神仙,而祭拜總是要奉上貢品的,如果就這麼點了香拜起來,溫涼懷疑自己大概率會變成那個“祭品”,但屋子裏已經沒有多餘的東西了。
想了想,溫涼走到了屋子的大門口。
屋子的大門顯然是拉不開的,不然也就不稱為密室了。門上有個貓眼,溫涼對着外面張望,發現外頭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門后掛着一本老黃曆,前面的紙張已經撕掉了,時間停留在5月初,溫涼往後翻了翻,發現5月18日那張日曆紙上畫了個五角星,在宜忌那一欄中有人圈了個“宜遠回”,旁邊是“忌嫁娶”。
遠回就是出門在外的人歸家的意思,溫涼想,這裏的房主莫非是打算還鄉?5月18日的話是後天。
正要繼續檢查的時候,溫涼忽然瞥到了什麼東西。門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亮了一下,溫涼小心靠過去,伸手碰了碰,涼、尖銳,像是釘在門裏的一顆釘子露出來的一點尖或者別的什麼,而且那東西似乎還在慢慢地移動……
別的什麼?刀尖?
溫涼一頓,他再次湊近貓眼去看。這一次,在他耐心地等了一段時間后,貓眼裏的漆黑產生了變化,溫涼這才發現,此時門外正站着一個男人。對方中等身高,穿一身雨衣,雨帽遮住了臉孔,帽沿上還在不停往下淌水,彷彿剛剛從大雨中跋涉而來一樣,正是因為之前他的雨帽遮住了貓眼,才會讓溫涼誤以為外面一片漆黑。
雨夜屠夫……一瞬間,溫涼腦海里出現了曾經在港城轟動一時的計程車司機連環殺人案,他猛地後退,不慎撞到了桌子。與此同時,寂靜的空間裏忽而再次響起“叮鈴鈴”的聲音,溫涼下意識地扭頭看去。
之前獨孤明曾經打過一次電話,但這一次肯定不是他,更何況此時門外還有個雨夜屠夫似乎正在用刀慢慢切割這棟屋子的大門。
過了大概一分鐘,鈴聲終於停了,但緊跟着卻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與此同時,沉寂了一小會兒的電話竟又一次發出了嘈雜的鈴聲。
鈴聲響,敲門聲也響,鈴聲歇斯底里,敲門聲就變得無比沉重,敲得整扇房門都在打顫,兩者彷彿在隔空叫板。
被夾在當中吵得頭疼的溫涼不由得想起了某道經典的心理測試題,某一天你肚子疼正想上廁所的時候,突然電話鈴響起,同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而你的小寶寶被驚醒大聲哭了起來,請問你要如何排列這幾件事的順序?
溫涼這會兒距離這道題目也只剩小寶寶和肚子疼的差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麼想了,天花板突然就“咚咚咚”地響了起來,像是上面有個小孩子在又蹦又跳,但這小孩體重可不輕,每次蹦躂的時候,溫涼這間屋子的天花板上灰塵就直往下掉,看起來跟快要塌了一樣。
溫涼:“……”
“砰”的一聲,或許是見敲門沒用,門口的男人舉起了那把雪亮的長刀,狠狠一刀砍在了大門上,一下子老舊的房門上就出現了一道裂痕,跟着是又一下、再一下!鈴聲大作,撥號盤自己開始亂轉,嬰兒的笑聲夾雜着咚咚跳躍聲一起響,朝着溫涼移動過來。
既然都來了……溫涼想着,快速在腦子裏擬定了一個主意,他輕輕挪到一旁,抓了把掃帚在手上。
“3、2、1……”大門被擊穿,一隻手伸進來,抓着房門把手快速一轉,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了。說時遲那時快,溫涼舉着掃帚跳到桌上,狠狠捅向天花板:“吵死了,有種下來吵!”他大喊一聲,跟着跳下桌子,一刻不停地跑到電話機旁邊。
天花板上吵鬧的小孩似乎被溫涼嚇了一跳,短暫靜默片刻,跟着開始更加憤怒地踩踏房頂,只聽“砰”的一聲,一隻乾癟焦黑的小腳竟然真的穿透了天花板,直接伸了下來,這多少吸引了穿雨衣男人的注意,以至於溫涼把電話機一把抄起連機器帶話筒朝他扔過去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去接了一下,發現不對,馬上又鬆開。
但已經來不及了,電話聽筒碰到了雨衣男人的手,掉到了地上。明明電話線已經斷了,這通電話卻還是接通了,有個凄慘的女人的哀嚎響起:“疼啊,好疼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救救我,別扔下我,求求你,回來……”隨之,有無數的髮絲從電話聽筒的小孔里穿了出來,卷向雨衣男人。
雨衣男人揮起長刀想要割斷髮絲,然而割斷了一撮,就有更多的涌過來,將他團團包圍。天花板上探下來一個小小的嬰孩腦袋,焦黑的腦殼上嵌着兩隻黑乎乎的眼睛,一個勁地骨碌碌轉,彷彿在考慮什麼時候加入這場戰鬥。
溫涼打了個時間差,他從桌子底下滑鏟而過,衝到雨衣男人身邊的時候,手中毫不停頓,飛快地用打火機點燃了三支香,插香入香爐,然後把香爐、神像全放在了男人腳邊,跟着跳起來衝出房間並一把帶上了房門。
片刻之後,門裏同時傳出了女人的哭嚎、嬰兒的哭泣、男人的驚叫和彷彿野獸一般粗重的喘息聲,整棟樓都在震動。溫涼死死拽着大門,不讓門扇被打開。現在他和雨衣男人的地位掉了個個兒,裏面的雨夜屠夫想出來,是他不讓人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后,動靜終於平息了,溫涼的耳邊響起了系統的提示聲:“叮,學員溫涼,恭喜您取得第一個賽點,您的表現十分出色,可惜學員獨孤明比您早一步取得賽點,您將受到聯動懲罰,請不要灰心,再接再厲喲!”
隨後,溫涼的後腦勺突然猛的一疼,彷彿什麼人狠狠敲了他一悶棍,他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