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先機
彎月當空，星疏雲淡，原野一片寂靜，遠處是黑壓壓的墓塋，一些磷火在迎風跳動，顯得十分詭異。
“啊……”
突然，一個凄厲的慘叫聲，劃破了沉寂的夜空，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緊接着，便見幾個身影連滾帶爬的從墓地里跑了出來，他們爭先恐後的向遠處奔去，跑了很遠，才大口的喘着粗氣扭頭后望，見沒有東西追來，便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大個子把羅盤藏進了懷裏，有些氣憤的問道：“小良子，你小子見鬼了，叫的那麼傷心？又不是頭一次盜墓，幹嘛大驚小怪的。”
良子姓張，今年十七歲，皮膚微黑一臉稚氣，身體象牛犢子一樣強壯。因為爹娘死的早，是叔叔收養了他，並供他讀書學習，他不但聰明好學，而且還有過目不忘的超常記憶。
叔叔結婚多年沒有孩子，他們把良子當做自己親生的一樣疼愛，沒有讓他受到一點委屈，所以他並沒有感受到人生的悲涼。
自從跟着叔叔盜墓的那天起，每座墓的墓志銘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包括每件寶物，今天跟着叔叔千里迢迢而來，就是要盜一座大墓。
叔叔說十個小墓也不抵一個大墓，他們要弄些值錢的東西回去，準備秋後為良子辦喜事。
叔叔外號叫長腿，是一個盜墓高手，有着豐富的探墓經驗。只要他手中的竹桿在地上搗一搗、量一量，就能知道地下有沒有棺木，墓穴的面積有多大，包括墓中所葬的是男還是女。
第一次走出邊遠的山村，來到千里之外的墓林，他們很興奮，不顧舟車勞頓便投入了勘探。
這是一片古老的墓地，由於地處荒涼、年久失修，加上盜墓者的不斷光顧，有的墓穴已經坍塌的面目全非了。
他們經過羅盤的確認和幾番研究，最後鎖定了一座距離墓林中心不遠的大墓。
挖掘工作還算順利，他們很快就進入了墓穴內。
這種職業，從小的說叫盜墓，大的說叫倒斗。
此刻，面對叔叔的質疑，良子的心裏仍有餘悸，他看了看前方黑幽幽的墓地，嘟着嘴感到委屈，“您們即然沒有看見鬼，幹嘛也往外跑啊？”
“你……嗨，你到底看見什麼了？”
長腿白了他一眼，無奈的苦笑。他知道第一次進入那麼大的墓穴，自己的心裏也很緊張，何況良子還是一個孩子呢。
“當時，劉三叔舉着火把，您正拿着羅盤在查找，我突然聽到了一個尖而細長的凄厲聲……猛一扭頭，竟然看到了一個白衣女鬼，她披着長發突然間出現在不遠處……”
良子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叔叔，又滿眼駭然的看向遠處的墓地，“那個鬼與人們傳說的不一樣，她是真實的，象詐了屍一樣四肢僵硬、十指尖長，那表情……很憤怒，七竅還在流血……”
長腿忍不住捂着嘴低聲笑道：“瞧你那個熊樣，象個娘們似的。那都是你的幻覺，只有皇親國戚的墓穴里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們把一種神奇的藥物放在墓穴里，這些藥物一旦遇到空氣就會發生反應，產生出種種迷幻。為的就是防禦有人盜墓。唉！沒辦法，咱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碰到的次數多了，慢慢的就習慣了。”
長腿嘴裏雖然這麼說，其實他也從來沒有遇到過真正的鬼，但他深信所有地域的鬼都是一樣的，所不同的是，他們的死法不同，所顯現出的形態也各不相同罷了。
傳說鬼有七分是怕人的，但當人鬼偶爾遭遇的時候，聞風喪膽的反倒是人類。
聽完良子的講述，長腿撓了撓頭皮，“嗯，由於墓穴空曠，良子的驚叫聲回蕩起來很凄厲，我也被嚇了一跳，可就在這時，耳邊又傳來了一個極其恐怖的怪叫，就好象是戲裏的鬼王夜行，我身上的汗毛頓時都豎了起來。”
良子嘻嘻一笑，抬頭看向一臉茫然的叔叔，“咱們當真是遇到鬼了？原來叔叔也是被嚇跑的呀。可是，我怎麼沒有聽到那個怪叫聲吶？”
長腿呲牙笑道：“你小子當時正鬼叫着往外跑吶，哪裏聽的見。”
一旁扛着鐵杴的劉三，此刻扔掉鐵杴笑的彎下了腰，那崩潰的笑聲幾乎變成了哭聲。
“劉三，你笑什麼呀？你號稱大膽，不也被嚇的快尿了嘛。”長腿奇怪的問道。
還沒有笑夠的劉三，彎腰抱着肚子呻吟道：“白天紅薯吃多了，肚子一個勁的咕嚕，在墓穴內我使勁的憋着，本來是在慢慢的釋放，誰知良子的那一聲慘叫……我的精神隨即一緊張，那個屁就……突突了出來……哈哈哈……”
長腿和良子一聽之下，噗嗤一聲爆笑了起來。
“哈哈哈……”
他們直笑到岔了氣，一個個抱住肚子叫疼，這一刻所有的恐懼都土崩瓦解了，淹沒在笑聲里。
長腿邊笑邊罵，“你這個渾球，什麼時候不能放啊，偏偏趕在那個時候湊熱鬧。”
“賴我嗎？如果不是使勁憋住，當時就拉出來了……哎喲，我要去方便一下，真的憋不住了。”劉三捂着肚子向遠處跑去。
看着劉三那猥瑣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幕里了，長腿這才回身又看向墓地。
作為三個人的頭領，不但要考慮到同伴的安全，還要讓他們拿到錢財，這似乎是一種責任。
長腿皺着眉頭思索着下一步的計劃，眼下可以斷定，墓中不止他們三個人，就沖那些人玩的鬼把戲來看，說明墓中肯定有乾貨。
長腿坐到良子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不無興奮的說道：“咱們不遠千里來到京都，就是為了尋找一座大墓，看來這次咱們是找對了，可以肯定裏面還有另外一撥人，他們比咱們先到，因為怕咱們去分享墓中的寶物，所以才出此下策。別怕，有叔叔在吶。”
良子此刻已經恢復了平靜，扭頭看到叔叔關切的目光，他傻笑着被融化了。
劉三釋放完畢跑了回來，他湊上來輕聲說道：“我剛剛想明白了，在這座墓穴里埋葬的至少是達官貴人，寶物應該不少。前面的那撥人裝神弄鬼嚇唬人，其目的是要把咱們嚇跑，他們獨吞財寶。哎，你們快看，那兒有亮光。”
只見漆黑的洞口處有微微的燈光在晃動，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長腿站了起來，“良子，你看到了吧，他們才是真正的鬼。劉三，把繩索給我，走，咱們再過去看看。”
終於找到了個大買賣，他們哪裏會甘心就此退出吶，三個人又悄悄的向洞口摸了過去。
長腿走在前面，他回頭招呼道：“小心點，別弄出了響動，特別是劉三。”
劉三低聲笑道：“知道了。呵呵，他們一定以為咱們被嚇跑了，便撤了回去。”
劉三外號劉大膽，村裡人叫他楞頭青，正因為他遇事冷靜膽子夠大，才與長腿成了長期的搭檔。
三人迅速的靠在洞的兩邊，悄悄的向洞裏看去，裏面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只有左邊微微有些亮光。
“他們去了左邊的墓室，咱們從右邊進去吧！”長腿輕聲吩咐道。
“長腿，我想他們一定去過右邊，也許是拿不下來，所以放棄了。咱們對大墓不是很了解，還是跟在他們身後吧！”劉三壓低了聲音建議道。
“咱們也不清楚他們的底細，還是繞道走吧，免得給他們墊背，能撿一點是一點，只要不走空路就行。”
為了不讓那撥人看見，長腿不敢點亮火把，只能用竹桿探索着向前，劉三、小良子緊緊的跟在後面。
墓穴很深，他們利用帶來的工具，慢慢的進入了地下。
地上有一些樹枝絆腳，他們明白那是被打落在地上的竹箭，一定都是餵過毒的，於是小心的踩在上面，免得被扎到。
這條路也許早被那一撥人，或者別的盜墓人淌過了，看來他們已經擋下了毒箭陣，後面應該還有更加兇險的機關，不知道他們是否也已經淌過。
大墓與小墓就是不一樣，傳說裏面機關重重，現在看來竟是真的，所以要格外小心了。
正走着，長腿停了下來，因為探路的竹桿懸空了。
如果前面是一個墓坑，說明寶物已經被那撥人拿走了，再進去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如果轉向左邊的墓穴，擔心那撥人又出什麼妖蛾子。
長腿點着了手裏的火把，只見眼前是一個即深又寬的水潭，潭的中央象一個大桌面，上面畫有八卦圖，四周還有很多粗大的木樁。
左右看了看，只有這一條路可走，要想從上面經過，只能按順序踩着木樁跳躍着前行，如果踩對了就能通過，一旦踩錯了會掉進潭中，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他們在這兒設置了一個深潭，目的是要阻止盜墓者的深入，水下一定暗藏着玄機。
見八卦圖上有一層薄薄的塵土，上面沒有腳印，看來剛剛那一撥人沒有從這兒經過，他們大概不知道怎樣過去，所以另闢途徑去了，哈哈，好菜還在那兒等着咱們吶。
三個人心裏暗暗高興，相互傳遞着喜悅的目光。
單從這點就能看出，那撥人並不是很專業，僅僅半瓢水也敢來摸金，是錢財壯大了他們的膽氣。
長腿的盜墓經驗十分豐富，也十分自信，對他來說沒有過不去的關卡，更沒有空手而歸的先例。
此刻，他輕鬆的微微一笑，眼前這只是一個小把戲，對他來說那只是小菜一碟。
他的口中念念有詞：“八卦步罡：一坎，二坤，三震，四巽，五中，六乾，七兌，八艮，九離……”
低聲念完后，他回頭說道：“跟在我身後，我踩哪兒，你們就踩哪兒，起步在坎位上。”
說著邁開一雙長腿踏在坎位上，良子、劉三緊緊跟在身後，他們通過水潭后，轉了一個彎向前走去，卻發現此路不通，搞什麼鬼？他們碰到了一堵結實的磚牆，找了半晌也無法找到暗門，只好原路返回了。
在退出的途中，本來是要從離位再返回到坎位的，可是當他們站到中間的八卦圖上時，潭水突然間消失不見了，正當他們驚訝的時候，腳下的八卦圖也在下降。
他們沒有原路返回，而是隨着八卦圖一直降到了潭底，下面露出了一排排向上的劍尖，四周還有一些骷髏……
這是什麼操作？他們驚出了一身冷汗，定了定心神抬頭看去，一條暗道出現在前方，正發著幽幽森森的暗光。
長腿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走下八卦圖，當他跨過一排排劍陣和白骨走向暗道時，不小心一下子滑倒了，直接溜進了暗道中，停在一個鐵門前。
良子二人嚇得捂着嘴低呼，急忙沖了過去，不料腳下也是一滑，溜到了長腿的身邊。
“叔叔，您沒事吧！”見長腿完好無損，良子拉起了他。
長腿嘻嘻笑道：“這一滑不要緊，可省了不少力氣吶。”
他摸了一把屁股上的泥水，“你們看，這個洞就這麼點長，只有面對面的兩扇鐵門，咱們先進右邊的看看吧！”
可是鐵門被一把大鐵鎖鎖上了，怎樣拉也拉不開，鑰匙呢？
他們在牆上摸了起來，全部摸了個遍也沒有找到鑰匙，最後來到水潭邊，把一個個木樁找了個遍，還是沒有。
當他們摸到八卦圖的魚眼時，才發現，原來每個魚眼裏藏有一把鑰匙。
“嘁，這個陰陽師，真他娘的費盡了心機，全是鬼點子。”長腿叔叔笑罵道。
“呵，跟鬼打交道嘛！心眼少了點子就背。”劉三附和道。
長腿拿着鑰匙打開了右邊的大鐵門，拉開鐵門栓后，使勁把門推開了一半，舉起手中的火把向裏面一照，嚇得“媽呀”一聲，變了調的鬼叫，他飛快的把鐵門又關上插牢，並迅速的鎖住了。
原來裏面全是翻滾不休的大蛇，幸好長腿的動作快。
長腿臉色蒼白的揉着胸口，后怕的仰天怪笑，笑聲從暗道里傳出，回蕩在墓穴的空間，象鬼哭一般瘮人之極。
此刻，水潭裏的水慢慢的又漲了起來。
他們轉身面對另一扇鐵門，心裏尤在怦怦直跳，要不要打開它呢？
長腿握着鑰匙猶豫了起來，手指還在微微顫抖，墓內到處都是機關，這碗飯真難吃啊！
見他們都在看着自己，長腿覺得手中的鑰匙很沉重，一種責任感在升騰。他們這麼信任自己，也把安危交給了自己，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要格外慎重，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良子早已嚇得雙腿發軟，看着銹跡斑斑的大鐵門，他心裏很害怕，寧願不要結婚了，也不想讓長腿叔叔去冒險。現在不是跟鬼鬥心眼的問題，而是抱着僥倖的心理拿命去賭。
長腿扭頭看到了良子眼中的怯意，又想起家徒四壁的窘況，兄弟二人只有這一個孩子，說什麼也不能讓人看笑話。
“長腿，快點打開它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即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不能輕易的放棄。”
見長腿目光凝重，遲遲沒有行動，劉大膽急了，在一旁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