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義父,女兒幫不到你了
熟悉,又叫不上名字的氣味。
它彷彿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可以讓火焰變得狂暴…變得威力倍增,變得具備旦夕間吞噬一切的能力。
“這是…第六次了!”
李木喃喃道…
果然,當蔓延而來的火焰觸碰到這個味道,原本還宛若火舌舔舐、逐步蔓延的火焰,頃刻間狂躁了起來。
如果說方才,這火焰只是一個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將所到之處都漆成了黑色,那麼現在…它已經徹底瘋狂,它厭倦了那循序漸進的燃燒,它要一瞬間,將這宮殿焚燼!
轟…
轟隆隆!
驚天動地般的巨響,彷彿隔空突然炸響的悶雷,整個德陽殿的後殿都不由得震動了起來。
狂躁的火焰,激蕩起白色氣浪,只一息的時間…排山倒海般襲來…已經將李木埋葬。
這一刻…
貂蟬才意識到,方才…這虎賁少年朝她瘋狂的大嘯是為了什麼?
但…
『他…他怎麼看出來的?』
無暇細想…
貂蟬也顧不得窗子外的高聳,她迅速的跳了下去…
可,還是太晚了。
白色的氣浪已經從窗子處爆出,瞬間將貂蟬吞噬,她的身子還在空中,卻…已經無法下墜。
她像是被白色氣浪給衝擊着,衝擊着身體中的每一處…
特別是鼻息,她彷彿窒息了一般,根本呼吸不到任何空氣!
“咚…咚…”
擊飛出很遠,貂蟬才落地,她根本無法控制身體,徑直撞到了德陽殿外圍的一處宮牆之上。
劇痛感與眩暈感接踵傳來,貂蟬痛苦的睜開眼睛…巨大的困意席捲而來。
迷離中…
她只看到了整個德陽殿燃起了衝天的大火。
火焰像是撲滅不盡一般,不斷的燃燒,燃燒的越來越厲害。
繼而…藉助着風勢,瘋狂的席捲。
漫天的煙塵和那衝天的火光,已經在吞噬一切。
貂蟬再想睜大眼睛去看時…
她已經失去了意識,她那絕美的面頰。
這一刻…滿是血痕。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聲中,她能清楚的感覺到,她失去了呼吸新鮮空氣的能力…
她第一次感覺她離死亡是這般的近。
——『義父,女兒幫不到你了。』
——『娘…女兒來陪你了。』
一陣來自心靈深處的吶喊!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彷彿安靜了。
窒息…
只剩下,臨終前…那讓人無比痛苦的窒息!
…
…
東漢光和二年。
(179年)
太原通往雒陽的官道上,暗夜如磐,大雨瓢潑,寒雨中,一輛馬車在泥地中行駛。
馬車不時的晃動,輪子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馬車內,兩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正在聊着什麼。
“說起咱們太原王氏的先祖,能追溯到周靈王太子姬晉,可周八百年之後,咱們的族人卻鮮有步入朝堂的,曾經的大族…如今竟是沒落於此,可悲,可悲呀!”
說話的這人姓王,字長文,乃是沒落氏族太原王家的族長。
與他相對而坐的則是他的家弟王允,字子師。
王長文的話還在繼續,“子師,你此番得鄧刺史提攜,被朝廷三公同時徵召,最終以‘司徒高第’征為‘侍御史’,此乃咱們太原王氏數百年來的盛事,光耀門楣呀。子師千萬莫要忘了門楣,忘了提攜後輩,汝兒王蓋,吾兒王晨、王凌的未來都需要倚仗你呀!”
此言一出…
王允抬眸,他撐開窗子,看着窗外的大雨,不由感慨道:“天子重用宦官,打擊士人,兩次的黨錮,多少清流被關入那北寺獄,多少賢臣流落四海。若有選擇,我王允寧願去效仿那些清流,去做‘三君’、‘八顧’、‘八俊’、‘八及’中的一員,也遠勝過在朝廷,在那些宦官的魔爪下為官,時局險惡,此番入京外人看是風光無限,可自有我知道…這也是如履薄冰啊!”
王允一番感慨,王長文也搖頭嘆息,“聽聞,朝廷的尚書台也是掌握在宦官手裏,各郡縣稟報的奏書,都是先由宦官查閱后再送抵天子。說句大不敬的話,天子?呵呵,雒陽天子罷了!如此時局…不與濁流同污,已經委實不易,再想要實現理想抱負,如履薄冰,的確是如履薄冰!”
王允感嘆:“是啊…除非有法子,能讓天子親眼看到各州郡的奏書,讓他能知曉雒陽城外的疾苦…或許,大漢還有希望!”
就在這時…
“得得得…”
一聲馬兒的嘶鳴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原來是馬兒受驚…馬夫猛地一勒馬,馬奮起揚蹄,一聲長嘶驚破了雨夜。
王允與王長文均向窗外探頭望去…
馬夫早已翻身下馬,正拽住韁繩,他連忙解釋道:“是前面有一個小女孩兒跪在官道上,馬兒跑的急,差點撞到他…被我勒停了,驚到兩位老爺了。”
馬夫的話音落下…
王允與王長文才注意到,官道上的確跪着一個小女孩兒,她五、六歲的模樣,跪在一處大樹下,樹葉遮蔽了一些雨痕,但小女孩兒的頭髮、衣服依舊被淋濕了。
她的眼睛處滿是淚痕,這些淚痕與雨水融為了一體…宛若那晶瑩剔透的珠簾。
這…
王允與王長文彼此互視。
兩人迅速的下了馬車,馬夫連忙遞來了蓑衣。
王允卻將蓑衣披在了小女孩兒的身上。
他關切的問…“發生什麼了?”
小女孩似乎已經被凍得無法開口,她“嗚嗚”的啜泣着,手指指向了一旁石階上的字。
——賣身葬母。
哪怕這四個字,都是村裡好心人幫她刻上去的。
“苦命的女娃…這麼小。”
王長文一聲嘆息。
王允卻從懷中取出一袋錢,塞入了小女孩兒的手中。
哪曾想,小女孩兒連連搖頭,連帶着她從懷裏也拿出了一袋錢,“我…我不要…娘…娘留給我錢了。”
“那為何還賣身葬母?”王允連忙問。
“村裡人聽說娘患的是傷寒,無論多少錢,也…也不願意給娘下葬…”
小女孩的話觸碰着王允的每一根神經。
“別跪着了,我幫你…”王允去攙扶小女孩兒,還不忘保證,“等雨停了,我就給你娘下葬。”
小女孩既驚且喜的看着王允,她顫巍巍的站起…
一旁的王長文提醒道:“子師,這是傷寒哪!”
王允語氣堅決:“若是連一個小女孩兒都幫不了,那…又談何救這混亂的世道呢?”
說著話,王允拉起小女孩兒。
“走,上馬車…告訴伯伯,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刁秀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