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浮空艇如雷奔電閃，從窗外望出去，青門市已如核雕，而荒漠的黃沙佔據了大部分視野。
對方上了浮空艇后，只報了一個坐標就開始閉目養神起來。許博文搜尋那個坐標，發現那基本上到了白家主要勢力的邊界，看來對方是想在那兒撤離。
偷偷看了一眼邊上的假白司陽，對方正側身用手拐將身體支持在椅子扶手上，用食指和中指按揉鼻樑根部。
這確實是白司陽平時會做的動作，不得不說對方模仿得很厲害，如果不是長期和白司陽接觸的人根本沒辦法發現其中的端倪。
許博文再次看了青門市一眼，這麼一會的時間，已經從核雕變成糊做一團的黑塊了。如果是這麼遠的距離，除非對方通過衛星信號發射，否則就應該沒辦法通過這麼遠的距離操控炸彈。而白家本就是靠自己的衛星進行通訊，是隔絕其他衛星信號的，尤其是在戊梟大樓這種地方。
現在浮空艇上有九個人，除了假白司陽，那個入侵者和許博文自己以外，其的都是白家的私隸部隊，除卻兩個在駕駛位，其他四個就在旁邊舉槍瞄準着那個入侵者。
不知道這裏面是不是有直屬白啟狩的天隊，不過就算沒有，許博文還是相信白家人在不被偷襲的情況下戰鬥力絕對不差。
只是這樣一來，自己的生命就很有可能受到威脅。誠然，他絕不是那種會為了公司犧牲自己的笨蛋，雖然幫公司抓住這兩個黑了白家密不透風的系統，闖入戊梟大樓挾持白家繼承人，將白家的顏面扔進垃圾堆里踐踏的入侵者，無疑會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好處。金錢，地位，白家只要拔下一根毛給他，那他們家也能一躍成為青門市裡一個小小的上流家族。
但這些在生命的威脅下並誘惑力還是有限的，讓他至今猶豫不決的，是他害怕，如果最後的結局因為他的不作為而走向壞的一面，一旦被白家知曉，那會是什麼後果。
他想起來曾經看到過的實驗體，在一瞬間從一個人，變成一灘不知道什麼東西。還有曾經的季度報告裏，他注意到有報告一個黑幫交易行為對白家照成了損失，那個數額對於一個大幫派來說都已經不小了，可對於白家來說只是滄海一粟。不久后，他傳遞一份名單，那上面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小孩，名單的最後附上了處理結果：飼料化。
從那時起，他就喪失了任何不忠於白家的想法。
直到今天，他看到他這輩子都沒敢想的事情，兩個人，就把白家搞得亂七八糟，白家繼承人的性命在他們手裏如同兒戲，白家在他心目中毀天滅地的武裝部隊也如同紙老虎一般任人擺佈。
而現在，這場俄羅斯輪盤賭的左輪最終交道了他的手裏。他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入侵者，他依然閉目養神，彷彿是坐車出來遊玩似的。
然而對方也突然睜眼看着他，好像在笑，可仔細看又好像沒有表情，他從心底感到一陣難受，於是迅速低下頭避開對方的目光。
可當他低下頭后，視線剛好落在對方的手上。那雙佈滿疤痕的手此時正交握着，只伸出食指和拇指，雙手食指和食指指尖相碰拇指和拇指指尖相碰，虎口張開，比出了一個心形。
不是桃心，而是和心臟外形極為相似的形狀。他的指尖有規律的開合著，許博文感覺到了，那節奏和他的心跳同頻！
對方手指一下狠狠張開，如同什麼東西爆開一般。許博文打了一個激靈狠狠往後靠去，
但他本來就是靠坐在椅子上，於是又被椅背彈了回來，在旁人看來似乎就是被顛簸抖了一下。
他再次偷偷看了一眼對方，這次對方臉上的笑意明顯了很多，他撇開了頭。
不行！不行不行，他在心裏告訴自己，如果真的動起手來，自己很可能會死！白家固然恐怖，但現在能把白家鬧翻天的人正用槍比在自己的頭上！
他最終還是縮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浮空艇已經飛了好一會了，青門市早就沒了影子，從窗戶望出去只有一片黃沙。
風吹起的沙礫不斷撞到玻璃上，但厚厚的防彈玻璃傳不來一絲聲音。而浮空艇內，則安靜得如同沒有活物。
這份沉默一直維持着，沒人願意打破，直到現在。
魏錦書不是很喜歡用這個東西，每次用這個都有一種變成別人的感覺，然而這個東西不但好用，而且他還用得很得心應手。
邊上那個許秘書已經保持一個姿勢很久了，魏錦書都有點可憐他了。通過他和宋蛟的定向通訊系統交流，和來之前就收集的資料，他們一路控制着這個小秘書來偽裝他白司陽的身份。雖然不是自願的，但是這位許秘書可以說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
於是他轉過頭去對着他說：“許秘書，辛苦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從懷裏取出來了個大寶貝，沒錯就是閃光彈。在極度安靜的情況下，哪怕掉一根針也會引起注意，更別說是說話了。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靠了過來，除了宋蛟。
機艙里瞬間塞滿強光，同時槍聲響起，魏錦書通過記憶里的位置朝守衛開槍，同時宋蛟繞過魏錦書的射擊路線離開原位。
義眼飛速的修復視力，強光過後，倒了三個守衛，只有一個躲開了。
“嘖，裝久了手都變慢了。”
他手腕微彎，補掉了最後一個人。同時宋蛟也開槍，打中了駕駛室扔來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那玩意兒瞬間爆炸，但除了呲呲聲卻沒有別的反應。
“媽的，這幫逼玩陰的，是睡眠彈。”宋蛟在私聊里說。
“憋氣打完跳。”
發完這句話魏錦書率先動了，他從腰上換了一個彈夾。這支彈夾里裝的是膠頭彈，這種特殊子彈在射出后撞擊堅硬穩固的平面就能根據入射角彈射向新的方向，雖然殺傷力被大大削弱，但是如果直接擊中人體重要組織器官其威力也不容小覷。
通過感覺大致判斷範圍，然後植入體校準修正，他朝着副駕駛上大概是對方脖子主動脈的彈射位開槍。
很成功，雖然打到了對方防毒面罩的帶子上，但那人還是直接暈倒到了地上。
而宋蛟則比較粗暴，魏錦書開槍后他直接伸手到駕駛室，精準的抓住了對方的槍身，在他同伴倒地的同時用力抓住對方的頭狠狠拍向他身背後的金屬機體。
隨後他又補了兩槍，瞬間，浮空艇內又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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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許博文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沙地上了。
他是咳醒的，沙子灌進鼻腔里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在喉管瘋狂的抽搐中他坐了起來。
宋蛟蹲在他前面，魏錦書則在不遠處收拾緩降工具。
“這兒是那兒，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這是那兒？我他媽倒是想給你個名字，問題是這地兒他媽的沒名字。”宋蛟說話仍然是痞里痞氣的。
“至於我們想乾的，都幹完了，現在該你幹活了。”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我們安全過後，就會放了你和白家的兩位少爺。”宋蛟用略帶嘲諷的看着他，彷彿覺得他這個人不可思議的健忘。
“放了我？你們真的會放了我？為什麼？白家的繼承人們沒事吧？”
“繼承人？連剛剛飛機上的嘍啰我們都沒殺，全是用的麻醉彈。”
“為什麼？”許博文感覺自己越來越糊塗了，他自詡還算是個聰明人，但今天讓他糊塗的事情太多了，多少，他想稍微明白些。
“為什麼？我他媽怎麼知道為什麼，委託我們的人要求是盡量不要傷害白家人，尤其是白家的重要人物。如果你是文我們為什麼，為錢。”
許博文更糊塗了，對方潛入白家大鬧一場，劫持了白家繼承人，搶走了白家的機密，結果一開始對方就沒打算對任何人下手？
他輕笑了一聲，癱坐在地上。
“快點啊，要來了。”魏錦書在不遠處喊。
“行了，讓他們去C區，03-06-73和D區，03-06-01的夾牆裏找白司陽吧。另外，我們的委託人，要給白啟狩帶句話：‘要開始了。’”宋蛟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
許博文坐着想了一會，還是開口問：“喂！我能知道你們是誰嗎？”
宋蛟轉頭，皺着眉頭，用看傻逼的表情看着他說：“你他媽是個傻逼吧？”然後抬手給了他一槍。
魏錦書靠在車門邊上等着宋蛟：“完事了？”
“完事了完事了，你開還是我開？”
“累死了，你開吧。”他一邊說，一邊從頭上取了個東西下來，那東西是由線路織成的一個網狀頭套，線路的每個交織處都安裝有一個微型投影儀，靠近腦接口的位置有一條數據線接入腦接口。
魏錦書把數據線拔出來，將這東西收起來放進了腰包里，然後打開副駕駛坐了進去。
宋蛟則坐進了主駕，也沒打開衛星地圖之類的東西，發動引擎就順便朝一個方向開去。
“你別說，這趟還挺險的，那個許秘書要是什麼地方腦子一抽想不開，咱們還真得栽了。”
“欸，險的地方多了，要不是你剛好在D-07-03-21解決了那兩個天隊的人，他們在我們偷跑的時候識別我的身份那我們還不知道會被糾纏多久。”魏錦書躺在椅子上閉着眼睛說。
宋蛟也趴在方向盤上，反正周圍都是荒漠，他也就微微用力把住方向盤上身都壓到方向盤上。
“你別說，白家那什麼天隊還挺厲害，要不是有白司陽給我當擋箭牌，還真沒這麼好解決。”他趴在方向盤上得意的哼唧着，又轉頭看了魏錦書一眼：“你的鼻血還沒擦掉呢，來我給你擦擦。”他從扶手盒裏抽了一張濕巾往魏錦書臉上伸過去。
看得出來魏錦書是真累了，他也沒有接，就這麼撇過臉去任由宋蛟一通瞎蹭。
“說起來，你在那兒搞到的這些口紅化妝品，還是說你隨身帶的。雖然知道你臭美，但是沒想到都到這個地步了。”
“屁嘞，這是我在職工室找到的，不是想到你那個全息面具沒辦法模擬流血這類痕迹嗎。”
“行吧，還算激靈。欸，東西呢，給我看看。費這麼大勁，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宋蛟伸手在腰包里摸出一個布包，比拳頭大些，用碎布條包着，他遞給魏錦書：“喏，就這東西。”
魏錦書接到手裏掂了掂，那東西還有點分量。他打開布包，才得以看清這東西的全貌。
那是一個青銅的香爐，沒有把手。爐體被熔鑄成一層一層的火焰，而底座則熔鑄出一圈小人兒，那些人呈跪姿，手在胸前比出一個奇怪的姿勢，那一圈小人只有身子而沒有頭，脖子以上便是爐體的火焰了。
爐的內膽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樣的東西，但並不是任何一國的語言，也不是常見的古語，密密麻麻卻又排列有序，佈滿了爐的內膽。
爐蓋頂上有一個像烏龜又有點像鳥的生物張嘴往下吐出似乎是氣流的東西，那些氣流反罩過來形成了爐蓋。
這東西怎麼看都想是出現在博物館或廟裏的東西，卻被白家藏在核心的科研大樓里。
然而魏錦書看着東西的那刻一下坐直了起來，他這麼大的動靜嚇得宋蛟也坐直起來還打偏了方向盤。
等他穩住了方向盤，就聽到魏錦書在自言自語：“居然是這東西？！居然又是這個東西？還有多少人會死在這上面。呵呵，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宋蛟看着他這副樣子，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本子？你怎麼了？”
本子是他給魏錦書起的外號，當初他們剛遇上的時候宋蛟老把魏錦書叫成魏禁書，後來就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本子。魏錦書也還以顏色，給他起外號叫長蟲。時間久了叫習慣了，如果他們間突然喊大名對方估計都反應不過來。
然而這次魏錦書卻如同沒有聽到，獨自在一邊愣神嘴裏還念叨着什麼。
宋蛟看他這樣子，乾脆停下車，就這麼默默的等着。
過了好一會，魏錦書才有了動作。
他重新把布包上，然後塞給宋蛟說：“你先拿着。”宋蛟接過來，放進了車門上的凹槽里，然後等着魏錦書接下來的話。
半晌，魏錦書才轉頭看着他的眼睛說：“長蟲，跟你商量個事兒。”
“你說。”他們之間很少用到商量這個詞，一般誰想到就直接提出來然後雙方各種補充自己的觀點最後達成共識。
“先開吧，邊走邊說，白家的追兵可能快攆上來了。”
這會他們已經開出來快十公里了，宋蛟打開衛星定位地圖。上面顯示周圍都是茫茫的荒漠，地圖顯示在不遠處，還有大片被漩渦覆蓋的區域。那是沙暴，荒漠裏時不時會出現的惡劣天氣。而這一片，比普通的要大上許多倍。
他調轉車頭，轟開油門一頭就向風暴中心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