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 惡 魔
司機小柳是一個言語不多,但又是一個一般情況下不把這些打工的人放在眼裏的人。很是瞧不起這些打工的人,因為他們這些人沒有什麼好的或適應的專業,在現在的業務上沒有什麼能力,掙的錢太少。這個車軸漢子挺着他的將軍肚總是沒事的斜歪的躺在椅子裏,好像是若有若無的在想着什麼。然而他又是一個沒有什麼表情的人,看不出喜怒哀樂,每天都是一副表情。出車回來一臉的汗,用毛巾擦一擦又恢復了原來的榮貌,泰然自若的坐在那裏。
可能是這裏微薄的工資使他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再加上老婆的催促,沒辦法離開了這裏,去開他的大車,跑長途掙大錢去了。
新來的小蘇是一個很斯文的人,五官清秀,白凈的皮膚。中等的身材略微有一點瘦。在閑聊中知道他以前是開長途大貨車的,覺得有些累了,在家找一個不出遠門的活調劑一下。待身體恢復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在印象里開長途大貨車的司機都是五大三粗的,有把子力氣,屬於能打能鬧的人。一聽小蘇說他是開這種車的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小蘇也看出了打更老頭有些疑惑的表情:“師傅,你以為我這樣的身體開不了長途大貨車是嗎?沒事的。已經開了很多年。”“開長途車是不是很累呀?”“開長途車可不是個輕省活,有時候起五更爬半夜。為了趕道睏得睜不開眼睛也得硬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扔在半道咋整,那樣是很危險的。挺不住也得挺。有時趕路程,趕時間更得玩命,要不然掙不着錢。”“看着是離地三尺活神仙,實際上也很難。”“那種滋味是一般人體會不到的,一個人開單車,壞在半道了,那更糟心。嗨,別提了,其中的難事說也說不完。”
經理也把小蘇的休息安排在了技術室。這樣一來技術室就成了三位一體,共享這套房間。簡欣每次接班時都沒有發現小蘇在技術室待過,而是在工人休息的房間裏。小蘇每天都把技術室的衛生搞一遍。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事情。以前的小柳司機什麼也不管,只是開他的車。單位的車是閑着的時候多,忙的時候少。也就是司機基本或者說大部分時間是一點事情也沒有,干待着。不管別人多忙,人手多麼不夠用也是休閑的待着。小蘇的到來打破了慣例,也分擔出去了大梁的一份工作,這就是技術室的衛生清潔工作。從小蘇文靜的面容里看到些許的不滿,但始終沒有一絲關於這件事的言語。
幾乎每天晚上的打撲克小蘇成了拉不下的一員。就是打着撲克,臉上還是那樣的文靜。穩穩噹噹的玩着。小沈看他不在乎輸贏的樣子,有一次問他:“以前也常玩嗎?”“常玩,在跑長途休息的時候不玩幹什麼呀?這幾乎是職業通病。不過玩的比這大多了。”“大多了能有多大呀?”“多大?一場下來一千來塊錢吧。”“好傢夥,你們跑大線的是真有錢啊?”“光看見掙錢了,遭那些罪就不知道了吧?”“那是,那能不吃苦嗎。”
小蘇沒幹多長時間就辭掉了工作不幹了。接連換了了兩個司機,可能是都不稱職,沒幾天便結束了這件工作。第三個司機是一個胖乎乎的將近三十歲的人,剃着很短的頭髮,穿着肥大的衣服。本來就很胖的身體,再穿着肥大的衣服,從遠處走來顯得飄飄搖搖晃晃悠悠的感覺。剛來時還算安穩。這已是近十月的天氣,有些涼意。陰天時會很冷。有一天就是這樣的天氣,早晨喂狗時有點涼風颼颼的感覺。新來的司機進屋後有些凍得哆哆嗦嗦的,
臉色也不太好。簡欣指了指床鋪告訴他插上電褥子會暖和些。這一句話不要緊,簡直是蹬鼻子上臉,從此以後晚上簡欣穿着內衣躺在床上睡覺,白天成了這個叫孟強的胖子的天下。也不管是穿着什麼衣服,就是往那一躺。把腳擔在鐵床另一側的床頭上,有時不免留下一片灰塵和污漬。簡欣每天進到屋裏便會看到弄得非常凌亂的床鋪,本想說幾句,一想算了吧,弄不好還會得罪人,再說挺大個人也不能總這樣吧。另一則經理和管後勤的顧會計不會看不到,看到了還能不說他嗎?這樣的場面假如業務單位來人看見成什麼體統,是會有人管的,何必自己說出來呢?但這件事情一直這樣延續着。枕巾已經髒的不行了,黃呼呼的一片也從來不洗,還是照樣的用,床單已經成了土灰色,也是皺巴巴的鋪在床上。沒有一個人吱聲。簡欣忍氣洗着床單和枕巾。一次,兩次,也不知是多少次。
這件事成了一個奇怪的謎。直到顧會計離職以後回來聚餐才特意說了這樣一句話:“我知道簡師傅最煩誰。”也不用別人猜測,接著說道:“就是孟強成天在簡師傅的床上躺着。”這個貌似鮮花般漂亮的歹毒女人偏偏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不得體的話是什麼用意,有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吧?充滿了挑唆的意味。從這句話里也知道了他們明明知道這件事情的對錯,就是瞪眼看熱鬧。這當然是后話先說了。
孟強囂張到什麼程度,不管項工在與不在,也不管簡欣已經來接班,經常是二郎腿往辦公桌上一放,似躺似坐的依偎在轉椅里。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辦公桌上瓜子皮堆得都起了尖,一大捧擺在那裏。簡直是明明白白的禍害人。對於這些一直延續到他走人為止。他漸漸的換上了猙獰的面孔,簡直就是凶僧惡煞,使人又厭惡又恐懼。不知道這樣的人是什麼背景,和經理實際上是什麼關係?來這裏做什麼?難道他真忍心在這裏掙這麼低微的工資?有時則是在凌亂的床上昏睡。簡直一點也不成樣子?何以如此的放肆?
有一樣,他的車開的是真好。兩扇大門,打開一扇就會不費力的開進來,其他司機從來也沒有這樣試過。這輛車幾乎是緊挨着洞口開了進去,就連經理都吃驚的看着這一幕。交給他的出車工作每次都完成得很好。車也保養得好,早晨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擦車,這一點也是其他司機沒有一個能夠做到的。
孟強不知從哪弄來了一棵常青樹,足有一米高,漂亮的帶着彩釉的花盆,下面還帶有托盤。招呼幾個人抬到二樓的經理辦公室去了。也算是給經理進的貢品吧。過些日子又弄來一隻小狼狗,小到了狗圈都圈不住它,從鐵柵欄里輕鬆地就鑽出來。找出了一個小籠子在車間的角落擺放下。整天的也不關籠子的門。小狼狗自由的活動,拉的滿地都是狗屎。小沈說:“看你的狗拉的滿地都是狗屎。”孟強擰歪着臉:“這還多呀?”一副不在乎又滿是霸道而好鬥的架勢。幹活的人們沒有一個人吱聲,只是自己注意點別踩上。有一天簡欣準備去洗手,在床底下拿出了洗臉盆,裏面什麼都沒了。只是找到了半個肥皂盒。後來在邵師傅的屋裏見到了他正用着的火山石磨成的磨腳石,簡欣伸手拿了起來。邵師傅說:“這是你的?我說挺好的一塊磨腳石怎麼不要了。”簡欣奇怪的看了看他,心裏說是不是你的東西你不知道嗎?簡欣問孟強:“這隻小狗把毛巾,肥皂都叼哪去了?”孟強沒想到簡欣會問他,有點支支吾吾起來。末了說:“你用我的毛巾吧?”簡欣也沒搭理他。你的毛巾,用你的毛巾?怎麼想的?
這條小狼狗是一條多事的狼狗,也是命運多舛的狼狗。弄來時間不長就得了病。身上出現潰爛的地方,一撮撮的掉着毛。而且一直在喂狗糧。幾乎一直在看病。據說大約花了一千多塊錢。簡欣問孟強:“花這麼多錢經理能給你報嗎?”“無所謂,這點錢。能報就報,不能報就拉倒。”最後也沒救治過來,一天比一天嚴重,最後死掉了。在最後一次的看病回來時,簡欣問他:“狗呢?咋沒看見狗啊?”“死了。也沒往回拉,扔掉了。”至於究竟死沒死,沒有確鑿的證據,就按着他說的死了吧。這是一件無法對證的事情,也不需要對證的事情。
孟強一連幾天沒來上班。直到一個胖乎乎的小夥子大早晨的就來到了單位,自我介紹說他是新來的司機。這才知道孟強有了特殊的情況。不知是辭職了,還是什麼原因。從小沈那才知道他去了杭州。至於去多長時間,是單位的事還是個人的事就沒了消息。新來的小夥子很年輕,還沒有結婚。長得白白凈凈胖胖乎乎,不大的年齡一身的懶肉,屋裏的地面衛生是一手不動。本來挺清秀的一張娃娃臉卻是一口的粗話。有兩次還帶着小對象來到這裏。兩人卻不像現代的年輕人那樣親昵,而是賭氣囊塞的。這可真有意思,既是這樣還要跟到單位幹什麼?
小夥子開車去了一趟外地,並不太遠,當天早早的就回來了。這本是很正常的工作,但那種不悅和疲乏真是難以言表。看着他的樣子,還能幹點什麼呢?幹了不到十天,另一個司機來了。
新來的司機是一個很勤勉的將近四十歲的人,不論份內份外的活都干一些。這是一個清瘦機敏而又不多言多語的人。沒幹幾天孟強回來了。這位勤懇的司機又不見了。
這小子回來后更是目空一切,簡直就是一個膽大無比的傢伙。車到了他的手裏就像他的私家車一樣,常常是回來晚了就直接把車開回家去。一開始簡欣還覺得奇怪,慢慢的習以為常了。只要是接班后沒回來車,就一把大鎖把大鐵門鎖個嚴嚴實實。真的回來晚了再開門也不遲。大凡遇到這種事情都是車上裝載了容易被盜的小型零件。
有幾個星期天,全員都放假,他突然的來了,開起車就走了。事前任何人都沒有通知簡欣。再則說了單位也沒有讓打更的老頭管理車輛出入的問題。
孟強和經理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嗎?不得而知。但從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上感到有些奇怪,怎麼那麼放縱他?這是在這麼多員工中不多見的現象。為了他的不知原因的外出曾兩次改換新的司機,並像人販子一樣,對新司機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無理由的辭退員工是經常的事情。但在辭退時一定會有很多借口,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對於口若懸河的經理來說是輕車熟路小菜一碟。直到很得體的把你打發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