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出來真不容易

2 出來真不容易

第二天接班時簡欣和尹師傅講了需要看病休息的事情,並讓他看了身上濕疹的狀況。尹師傅說,堅持一下吧,濕疹慢慢就會好的,找一個活也不容易,能堅持就堅持吧。

同孫總也談了這件事,孫總的意見和尹師傅的幾乎是一模一樣。簡欣說道:“身上的濕疹越來越嚴重,以前上身沒有。現在上身已經不少了。每天特別難受。”“我看見你每天都把衣服捂得嚴嚴實實的,就連褲腿也扎着,這樣多熱啊,能不起濕疹嗎?”孫總竟這樣的分析和看待問題。這簡直是以一個外行人的角度在談論業務上的問題。簡欣不得不繼續說道:“身上起的濕疹可能和煤粉有關係,大面積的裸露在空氣中,濕疹發展的會更快。只有暫時的離開一段時間才可能會很快的恢復過來。”“以前治療過嗎?”“用草藥熏過,洗過。也塗過好幾樣藥膏,都不見效。”“一定要休息一段時間嗎?”“是的。歇息一段時間,徹底治療一下。”“好吧。”

簡欣分別同孫總和尹師傅談完之後大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一點動靜也沒有。在第十天的時候才看見浴池的玻璃門上貼出了招聘鍋爐工的通告。

晚上十一點鐘左右結束了全部工作,去浴池洗澡。後到來的王師傅說:“老簡,聽說你想休息一段時間去看病啊?”“對。這濕疹也太難受了,不徹底的治療一下還真不行了。”“你看我身上也有,沒事的。不要緊。”說著指着肩頭兩塊還沒有指甲蓋大的紅斑讓簡欣看。簡欣看了一眼說:“你那塊太小,像我身上的濕疹你就知道啥滋味了。”王師傅一看簡欣下半身幾乎全是粉紅色的帶着血跡的斑塊也沒好意思再提他的濕疹。似乎明白了這遠遠的不是同一回事情,是完全不可相比的。圓頭圓腦的大老金見狀第一次說起簡欣身上濕疹的事情。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沒有問過。“嗨,你身上的濕疹比以前輕多了,顏色都淺了。”看着他那貌似憨厚卻古怪的表情一定是又在打着什麼鬼主意。“你光看見顏色淺了,沒看見現在上身又起了這麼大的一片么?顏色淺了只是控制得比以前好了,不怎麼用手去撓了。要是一撓還是那個樣子。時間長了,控制力比以前強了,但渾身的癢痛還是一點沒減輕。”大老金一聽簡欣這麼一說也就閉上了在不當的時候張開的嘴,中斷了不懷好意的話語。

燒鍋爐的工作以前也做過。在那時身上也起過濕疹,同樣很難受。但為了掙錢也就忘記了以前的事情。到了現在不禁又想了起來。那時的濕疹也是到了採暖期結束以後才慢慢好轉過來的。但沒有現在這麼嚴重。現在之所以這麼嚴重就是一直在挺着。為了掙點錢,一天天的在煎熬着。

鍋爐的工作算這次一共做過三次。第一次是下鄉回來便被分配燒鍋爐,那時燒的是原油鍋爐,在一年半的時間裏也沒產生過濕疹的問題。一年四季除了檢修沒有停止運行的時候,而且工作還不累,基本就是看一看儀錶,上下午各排一次污水,再沒有其它的事情。特別的清閑。

第二次是在修理車間解體以後重新分配的工作,這裏的鍋爐只是採暖鍋爐。半年忙,半年閑,冬季採暖時也不是那麼勞累。就是得了濕疹以後難受了很長一段時間。

然而現在燒鍋爐的工作和前兩次就無法相比了。這次所燒的鍋爐在噸位上根本沒法和以前燒過的鍋爐相比,幾乎是小的不能再小,但工作量卻是非常大。一點規律也沒有,經過了很長時間才適應過來。

因為是浴池,洗澡的人不是定時定量的,高峰期都在晚上。人們吃完了飯,沒有什麼事情了,願意洗個澡就來洗澡了。洗完澡回到家裏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到了周六周天是人最多的時候。忙碌了一周的人們放假后趕緊洗個澡,或陪着孩子,或陪着老人。這一天洗澡的人比平常兩天的人還多。

每到了晚上那是忙忙碌碌沒有閑着的時候,簡直是汗流浹背。特別是周六和周天,整個一天都是這樣,幾乎整天都是汗水淋漓。這種時候也就是濕疹發展迅速的時候。

一直忙到午夜,好不容易工作結束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很難入睡。床鋪距離有四十五度溫度的淋浴水箱僅有一米的距離。牆那邊六十多度高溫水箱的熱氣也穿過上部的空間擴散過來。床上很熱,躺下就要出汗。躺在床上忍受着難以抵禦的癢痛,實在挺不住的時候就用拳頭使勁的蹭幾下,用手撓是絕對不敢的。但在睡眠中發生的事情就很難說,也就是說無法控制了,經常撓得血跡斑斑的一片。

事情也很奇怪,幾乎是一到早晨四點鐘一定會醒來。醒后再也難以入睡。即睏又熬不住癢痛,趕緊爬起來,坐在破椅子裏,或坐在室外的破沙發里。一邊使勁的揉搓癢痛的部位,一邊抵禦着睏的侵擾。在椅子裏急於想睡又不敢睡,一個勁的打着瞌睡。真不知到萬一睡著了這一覺會睡到什麼時候醒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半個月了,一點音訊也沒有。貼在玻璃窗上的招工啟事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簡欣着急起來。一天燙傷腳的老嚴過來聊起了是否有人接班的事情。老嚴說:“這孫總也忒他媽的不是東西了,這都半個月了,怎麼還沒信啊?這是有病,又不是干別的,真他媽好賴不是個物。”“挺着唄,有啥辦法?你的腳燙傷一天也沒歇吧?”“可不是唄,一天也沒讓我休息,一跟他說,就說沒人啊,你先堅持吧。這都快好利索了,還他媽的讓堅持呢。”“給人家打工,端人家的飯碗,瞧人家的臉色。有什麼辦法呢?”“端飯碗是端老闆的飯碗,也不是他的飯碗啊?你瞧他裝的那股勁。那副德行,真他媽可惡。就像他是老闆似的。”

只剩十天的時間了。換了誰也得着急呀。像往常一樣起大早的簡欣坐在椅子裏揉搓着癢痛,聽見對面孫總那鈦合金的摺疊拉門嘩啦啦地響了。一個肥胖臃腫的身體擠了出來。簡欣趕緊過去打着招呼:“孫總早啊。”孫總微微的抬了抬那張肥的一張嘴就亂顫的黑紫色的臉,半睜着一對陰鷙的死魚一樣灰白的眼睛勉強的吐出一個字:“早。”“孫總,我這濕疹一天比一天嚴重,得趕緊治療一下了。”看見背着手低着頭又要走過去的孫總趕緊說。孫總止住了要邁動的腿:“這不一直在張羅嗎?沒有人,也是沒辦法。前些日子來了兩個,一看也不是那塊料呀,根本就不能用。你再堅持一段時間,公司再抓緊一點。”說完低着頭背着手顫悠悠的拖着他那肥胖臃腫的身體走了。

簡欣心裏這個罵呀。這個孫總是滿嘴的謊話,哪一句是真話呢?看着他那一走起來就亂顫的樣子簡直恨得不行。

人遇到事情就怕着急,特別是到了焦急的時候最容易出問題。因為這時候思維混亂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晚上簡欣又遇到了孫總,有些迫不及待的過去說起了這件事:“孫總,這真是難受啊,簡直都忍不住了。”孫總一雙死魚眼睛乜斜着看了他一眼,擰歪着嘴不帶好氣地說:“知道了。”繼續顫悠悠的邁着小步走過去。

焦慮中急不可耐的時候更容易出問題。第二天早晨又是那個時間鈦合金的鐵門嘩啦啦的響起來,坐在椅子裏除癢的簡欣趕緊走過去。剛一張嘴。正鎖門的孫總突然咆哮起來:“你還跟我說什麼,你都說五遍了。你可以走,現在就走!缺了你還不行了?實在沒人我親自去燒!”好大的聲音,簡直是咆哮起來,震耳欲聾。大早起的,人們還在黎明的酣睡中。看着他那亂顫的變了形的五官簡欣大吃一驚,就像見了惡魔一樣。趕緊賠禮道歉:“孫總,這是幹啥?別的不看,我在這裏也幹了好幾個月了,至於這樣嗎,大早起的很多人還在睡覺。就算我不對行了吧。”“行什麼行?什麼叫算你不對?趕緊走!”“沒人來我怎麼走?事情也不能這麼辦吧?行了,全是我的錯,這樣行了吧?”“本想讓你干到月末,要不然二百元錢的滿勤獎就沒了。你還催起來沒完了。”“行了,我干到月底還不行嗎?”“不行,趕緊走,出點什麼事我承擔不起。你趕緊走!”“孫總,也別承擔不承擔了,出現問題一切由我負責行了吧。”孫總借這個台階扭身走了。簡欣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心想這是哪來的惡棍?

第二天浴池的熨燙工章華領着他弟弟來了。見過面章華說:“簡師傅,你看我弟弟來燒鍋爐行不行?”“那有啥不行的,我這樣年紀都幹了好幾個月。一定能行。”“那可不一定。最好能行,要不然他成天打麻將。不找個地方管着他還真不行。”

兩人在孫總的房間裏嘮了很長時間。按着孫總的性情幾句話就應該完事,打發走人,這次卻嘮了這麼長時間。關鍵還是章華和孫總夫妻倆有很深的交情,要不然單憑他弟弟是絕不會待上這麼長時間的。

這件事還真成了。晚上來接班時發現水位表向光源的方向煨了一個彎,水位表的界面清晰了不少。第二天早晨交班時小章問道:“簡師傅,這塊自動進水控制盤怎麼覺得不好用啊?”簡欣說到:“確實不太好用,我已經把自動改換成了手動。”“那可不行,不好用就得修理調試,這樣操作我可不能對付。”簡欣聽了這話趕緊停止了交談,面對敢想敢幹的年輕人繼續交談下去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問題,還是趕緊打住吧。

簡欣發現尹師傅這兩天臉色很不好看。問尹師傅:“小章這兩天怎麼樣啊?”“那有什麼怎麼樣啊,來的都是師傅,都挺明白。”聽了這話覺得口風不太好,也沒法繼續談下去了。

小章頂了崗,終於解放了簡欣。而這個時間正是和新單位約定的最後一天,真是無巧不成書,太賦予戲劇性了,就好像是故意捉弄人。

都說打工掙錢,哪那麼容易,工錢在老闆的手裏攥着。他不同意你想走都走不了,你真敢硬走,工錢給你才怪呢?這就像《圍城》裏說的那樣:城外的人想進到城裏來,城裏的人想走到城外去。很多時候看起來很容易辦到的事情卻都不容易辦到。想來到這裏打工的人不一定能進的來,你不想幹了,想離開這裏,還真的不一定能夠離開。這小小的不起眼的地方真是有不易被人理解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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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打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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