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聚（1）

這是林星活這麼大，第一次牽頭組織同學聚會。其實林星上中學時，已勉強稱得上一個小意見領袖了，但他自己放棄了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權力。上大學后，林星就完全成了一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人。沒什麼人帶他一起玩，他也不怎麼想和其他同學一起玩。讀研后，只要不是鍾朝遠強硬要求，他連師門聚餐都不想去。

組織聚會還是有些門道的。林星之前一直輕視了這些，等到自己組織時才發現是個棘手的事。在若干年後，大商城還里還有密室逃脫、劇本殺等桌游可供選擇，雖然林星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但偶爾和老同學一起玩玩也算有意思。可是現在，除了尬聊沒有其他選擇。找一群人一起看電影會比較奇怪，打牌又顯得老氣。如果只是徐建永於至辰那一伙人的話，找個黑網吧開幾把也是備選項之一，不過林星並不是很想玩。林星也就以前上中學時特別喜歡玩，上大學后好像突然經歷了世事滄桑，加上技術退步，漸漸失去了興趣。也許有些時候，老師、家長對遊戲時間的限制，也培養了有着反抗精神的青少年們對遊戲的興趣。真要完全放開的話，電腦遊戲也就沒那麼大吸引力了。

還不到下午三點，林星就已經在麥當勞里找好位置，一邊刷氪金手游一邊看書一邊等其他同學到來。氪金手游一點遊戲性都沒，老實說林星當時上中學時也沒覺得有多好玩，只是拿來打發時間。把一堆角色刷到滿級后棄坑了，現在再從頭開始刷，愈發沒意思了。之前買的朗道力學，在家都看不進去，現在在麥當勞里，聽着旁邊桌小情侶談情說愛、斜側中學生們圍着大桌子大聲打三國殺，還得時不時管一下氪金手游，打開書看了半個小時一點收穫都沒。林星在二樓靠窗的位置，看向窗外來來往往的汽車行人，隔一陣子上一下qq看看有沒有新信息，無聊地等待着。

“林星，來得好早啊。”林星抬起頭，白雨涵正把挎包放到椅子上。休息日的白雨涵少了些書卷氣，亮色的長款大衣顯出些青春氣息。“啊，你來了。嗯，現在他們還沒來，我們先在這等一會吧。”白雨涵坐到了林星對面，林星忙整理桌面，把書和手機往自己這邊移了移。“要點些什麼嗎？”白雨涵問。“沒事沒事”，林星說，“就算不點單他們也不趕人的。我們就在這坐一下午就好。你看那桌光打三國殺了啥都沒點。”

“麥旋風怎麼樣？”白雨涵問。“怎麼，我不挑就是了。”“那我們要兩杯麥旋風吧。”白雨涵說完離開座位，下樓點單。習慣了手機下單，林星不太適應下樓到櫃枱點單，在手機上也不方便查閱當期優惠。多久沒和白雨涵一起出來了呢？林星想不起來。大三的暑假，有高中同學組織聚會，看到白雨涵確認參加后，林星也跟了過去。但同學聚會時，林星不好說什麼特別個人的事情，大家只是談一些共性的話題，回顧過去、展望未來。林星也不太適應正式的酒店包間，總覺得少了些安心感。他期待的，是家附近的小館子，叫上白雨涵和兩三個好友隨便聊聊。到酒店包間，總覺得不是同學聚會，更像是商務酒席。當然，現在的白雨涵不知道這些。

白雨涵端着托盤走回來，拿出一杯麥旋風，把托盤推到林星面前。“啊，謝謝。”林星想了很多，內心有無數句話要說，卻都被堵在了嗓子口，話到嘴邊只剩一句事務性的應付。林星吃過很多次麥旋風，奶油雪糕太甜，奧利奧餅乾碎也就是那個味道，

但今天卻嘗出了些新的味道。再過七八年，林星就不得不延畢，開始研四生活；而白雨涵也要經歷痛苦的秋招、春招，畢業後繼續找工作，可能不願再和老同學見面了。而現在，夢才剛開始。大家都還是中考的勝利者，被父母、老師寄予厚望。以後會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有數不清的對未來的暢想。現在，是短暫的和白雨涵的二人世界。林星想說幾句情話，卻發現自己的詞彙量是如此貧乏。想起一句月色真美，但不契合現在的場景。給導師鍾朝遠幹了三年活，專業知識沒學到多少，語言表達能力也退化不少，真是越學越退步。

“期中考試后，要換座位了吧。”白雨涵說。好像是這樣，林星想起來了。也許是開學時班主任說過的？林星也記不真切了，但確實地從這句話中品到了一絲悲傷的意味。換座位后，和白雨涵的無論是物理還是心理的距離，都會變遠吧。“林星期中考試發揮得怎麼樣啊？”白雨涵問道。“自我感覺的話，不算差。對了，我們班是按成績排座位嗎？考得好的話，可以自己選擇坐哪嗎？”“都是班主任統一安排啦。可能會有鄰座同學之間在學習上優勢互補之類的想法吧。”“你期中考試感覺怎麼樣？”“認真複習了，嗯，還行吧。高中的課都比以前難了呢。”林星不知道怎麼接話。初中的課學起來是什麼樣，林星已經忘了。至少和大學與研究生的課程相比，高中學的知識都是小菜一碟。課本內容不難，但出的題拐來拐去很繞人。

“你覺得，早戀會影響學習嗎？”林星想了很久，還是決定鼓起勇氣，卻又沒有直說的勇氣。拋出了一個有些拐彎抹角，卻又把自己的內心完全暴露出來了的問題，真被拒絕了的話又給自己留了台階下。不，有這樣的想法就不對。如果真的喜歡，自己主動一些又有何妨？被拒絕了老實接受就好，不必逞一時口舌之快。

白色的燈照在黑色點綴的白色麥旋風雪糕上，襯托着白雨涵微微泛紅的臉。“會吧，我說不好。”白雨涵說。“我覺得，關鍵在於方式。互相激勵、一起學習，不是更有動力嗎？“林星更進一步。也許有些冒進，林星也不知道自己在白雨涵心中是什麼地位。自己這麼問會顯得突兀嗎？如果在白雨涵看來，自己只是她的一個普通的同學，那該是多麼大的打擊。“也許……”白雨涵說。“白雨涵，我……”林星醞釀著，拿木勺子飛速地攪拌着紙杯里的麥旋風。

“嗨，怎麼，我居然不是最後一個到的？早知道我就多寫會卷子了。”徐建永向林星打招呼。“你怎麼來了？”林星有點泄氣，有些幽怨地質問徐建永。“你的忙我怎麼能不幫呢？我補習班也不上了，下午考試還提前交卷了。”你就該在教室呆到點交卷，最好晚上也去上補習班，林星心想。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正要告白，就被他打斷了。以後換座位后，和白雨涵講話的機會更少了，現在這個難得的機會就這樣被攪黃了。“肯定是你們補習班老師通知放假了吧，我昨晚就和你說了，現在廬河的學校都在期中考試，誰有空去上補習班。”林星說。“徐建永，好久不見。在一中怎麼樣？”白雨涵向徐建永打招呼，林星的吐槽就這麼被忽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