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和好

逸致齋已經在胤祥的主持下安靜下來,但仍圍滿了人群,嘉貴妃、純貴妃、慶妃、

忻嬪……弘曆的女人一溜圍在卧室的屏風前面,臉上哀戚難掩。只是不知道這裏面有多少是真心為皇后難過的，胤禛不屑地掃了一眼，發現並沒有康熙的身影,讓他不由鬆了一口氣,他現在可沒有攤牌的打算，也沒有那麼多精力，

明黃色的身影想要躲藏也難，一群人已然發現皇帝駕到,立刻噗通跪下來請安，“皇上吉祥。”

胤禛不耐煩地擺手,“行了,都圍在這裏幹什麼？令妃留下，閑雜人等都趕快離開。”

嘉貴妃她們縱然再不甘又能如何？只能恭恭敬敬地退場了。

一瞬間屋子裏嘩啦啦走空了，剩下的只有胤祥和隨後趕來的胤礽他們。

胤禛走到床前，看見胤禟虛弱蒼白地躺在那裏，似乎沒了生機，讓人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張揚的、驕傲的、總是和他對着乾的胤禟。

胤祥嘆了口氣，走到胤禛身邊：“四哥，不用擔心，太醫說已經沒事了，只是以後用心調養，但是不會再有問題。”

胤禛蹙眉：“到底怎麼回事？”

胤祥謹慎地回答：“四哥，我吩咐太醫在偏殿侍候，不如宣他們過來，仔細詢問？”

胤禛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胤祥，有什麼話你直說無妨。”只是心裏卻有些失望，到如今、以他們之間的關係，胤祥在他面前仍是如此拘謹。

胤祥還沒來得及說話，胤礽卻插、了進來，緊緊握着胤禛的胳膊，認真地問道：“禛兒，你告訴我，皇後到底是誰？”從他們兩人鄭重的神色，胤礽猜得到，皇后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必然不一樣！說不定，說不定……他心底隱隱有了猜測，卻有些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胤禛伸手以手掌覆蓋著胤礽的手背，嘆息着說道：“是胤禟。”他怎麼可能騙他。

胤礽痴痴地看着胤禛，沒有說話，胤褆他們卻是嚇壞了：“什麼，皇后是胤禟？”

胤禛點頭，看到胤禟因為吵鬧的聲音皺起眉頭，不由為他掖了掖被角，轉身看着胤褆他們，低聲說道：“不要打擾胤禵休息，我們到大廳再談。”

一群人滿腹疑問，卻沒有異議，順從地跟在胤禛身後。

紅木雕花座椅一向是胤禛的最愛，此刻他卻沒有坐下的**，轉身掃視一周，看着胤褆他們表情不一，神色或拘謹或擔憂或憤怒，深吸一口氣說道：“皇后確實是胤禟，我幾個月前就知道了，孩子是我的。至於小產是怎麼一回事，我並不清楚，待我查明再說。”他一口氣說了出來，詫異地發現湧上心頭的並不是難堪、尷尬或者恐懼，而是輕鬆，是的，這幾個秘密他憋得夠久了。

平地一聲驚雷讓除了胤祥以外的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事實怎會如此？尤其胤禩，他竟從沒發現胤禟的心思，尤其他現在還在艱難地追求心上人，而胤禟卻已經得手了？

胤礽簡直怒氣沖沖，一方面為了胤禛顯而易見的背叛，另一方面卻是為了胤祥的早就知情。胤祥知道，他卻不知道，這還能說明什麼？禛兒並不相信他，但是卻相信胤祥。這是他早就明了的事實，但他本以為經過他這一段時間的努力，禛兒會信任他，可惜事實並不如願，那只是他痴人說夢！認識到這一點，他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胤禛看了胤祥一眼，以眼神詢問他是否已經排卓然查詢事情的經過，胤祥默默點頭，他從來都是最了解胤禛的人。

無言的默契讓胤禛微笑，他剛想再說些什麼卻敏銳地發現胤礽的情緒不對，但他們之間的事情並不適宜在胤禩他們面前說，皺眉想了想，他轉而對胤禩說道：“八弟，麻煩你在這裏好好陪着胤禟，我想此時此刻他更願意你陪着他。”說完，沒等胤禩他們反應過來，便拉着胤礽離開了，直覺告訴他，他最好現在就打消胤礽的誤會。

頓了一下，胤祥並沒有跟上去，而是移步去了偏殿，他要看看太醫們有沒有商量好如何胤禟的調養方案。

在胤禩他們面前，胤礽並沒有給胤禛臉色看，但到了外面他卻再不願忍耐，甩開胤禛的手，冷冷站着。他雖然氣憤，理智還是在的，他想要相信禛兒，當然要給禛兒解釋的機會。

胤禛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解釋，他兩輩子都沒有這樣的經驗，攤開自己的心，解開兩人的誤會。他原以為自己是不屑這樣做的，畢竟理解他的人不需要解釋，而不理解的人，解釋了也沒用。他一直是這樣認為的，但現在，對着胤礽，他卻想要解釋。也許是因為他現在變得比以前幸福得多了，所以不願意失去這樣的幸福？胤禛一邊這樣想着，一邊組織着解釋的詞句，可惜，解釋對他來說到底是個陌生的技能，醞釀了半天他也只能幹巴巴地說道：“那是個錯誤。”

“錯誤？”胤礽嘲諷地扯着嘴角，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知道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胤禛的隱瞞。他猛地轉過身，有些咄咄逼人地說道：“可是你即使知道這是個錯誤，你卻不願意糾正！可是你即使知道這個錯誤會對我造成傷害，你甚至不願意告訴我！甚至讓我在這種情況下知道！”抿了抿唇，他將到嘴邊的那句“你甚至告訴了老十三，卻不願意告訴我”吞了下去，他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像婦人一般拈酸吃醋。

“我……”胤禛說不出話來，他並沒想到，這件小事對胤礽的傷害卻如此大。明明奪嫡的時候，他做過更加過分的事情。

戀愛新手雍正大帝並不明白，他們的身份已經改變了，對手可以彼此隱瞞、可以彼此傷害，而愛人卻不能這樣，愛人應該相互坦誠、相互包容，沒有一段感情能在欺瞞中維繫。

“怎麼？無話可說？還是不願意說？”胤礽上前一步，不給胤禛思考的機會。

胤禛看着那雙墨色的眸子中閃爍着吞噬人心的大火，明亮而耀眼，但是他的臉色卻無比蒼白，似乎掩着難言的哀傷。他失了言語，只能低聲喃喃道：“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那是怎樣？”

“我只是覺得尷尬——”胤禛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天的事情，想到那天憤怒、尷尬的心情。

“尷尬？”

“是，”胤禛深吸一口氣，將這件奇恥大辱說了出來，“胤禟設計了我。”

胤礽有些放鬆，事情並沒有他想得那麼糟，但他並不滿足：“你被胤禟設計了，覺得難堪、丟人，所以不想讓人知道？”這樣看來，禛兒同樣沒有將此事告訴胤祥，他應該是從其他的渠道得知的。

胤禛頷首。

“沒有其他的原因？”胤礽追問。

“沒有。”

“你一點也不在意我的看法？”胤礽失望地問道。

“不，怎麼會！我當然在意！如果不在意，我就不會隱瞞了！”胤禛下意識地立即反對。

“不，禛兒，你不明白，”胤礽看着胤禛有些慌亂有些緊張的表情，有些明白了，胤禛並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明白，他忍不住嘆息起來，愛上一個遲鈍的人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禛兒，我的意思是，難道你只在意我會因此嘲笑你嗎？難道你不怕我知道這件事後會難過嗎？就像現在這樣？”

胤禛微微愕然，神情中顯出一點淡淡的困惑，似乎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他回想起當時的心情，憤怒尷尬不一而足，但他為什麼憤怒，僅僅因為他棋差一招被胤禟陷害？僅僅因為那有損他的男子氣概？到了此時，他才有些明白，不止如此，他憤怒的是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害怕胤礽、胤祥的反應，害怕他們不願原諒他。

看着胤禛的反應，胤礽徹底放下心來，他走過去，捧着胤禛的臉頰，眼睛溫柔地看着他：“禛兒，我再說一次，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

胤禛看向那雙包容的眼睛，看到裏面微笑的自己，忍不住閉上眼睛，這樣的溫暖讓他心悸，讓他沉淪。他伸出雙手覆蓋住胤礽捧着他的臉龐的手指，摩挲着嘆息：“我也不會。”

胤礽並沒有徹底原諒胤禛，但他深深地明白，現在不是算賬的好時機，等他趕走了哪些陰謀家，有的是秋後算賬的機會！而現在，前有胤祥，後有胤禩，再加上一個胤禟，絲毫容不得他馬虎大意。

他現在有些明白了，胤祥之前說的那個人應該就是指這個孩子，胤禟這樣蠢笨的人不足為慮！明明愛着禛兒，卻把禛兒推到了彼此對立的面上，真是不知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