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畫卷
餐廳中。
等到一頓飯吃完，兩小隻均都揉着肚子癱在椅子上。
互相瞪着眼，余光中掃過碗筷盤子朝彼此示意，誰也不服輸。
此時劉婷恰好放下信紙本。
看見針尖對麥芒的兩人，不由笑着對閨女道：“妙妙，快去把鍋洗了，童童做飯你洗鍋，不是很合理嘛。”
聽到這話，米童朝着咬牙切齒起身收拾餐桌的少女擠了擠眼，惹得少女亮出了兩顆寒光閃閃的小虎牙。
嘚瑟了幾秒鐘，他也起來幫忙收拾，人情世故他多少還是懂一點的，當著未來丈母娘的面，勤快一點總是不會錯的。
“童童你先坐下。”
劉婷招了招手：“跟嬸嬸好好說說，這篇小說你是怎麼打算的？”
將盤子疊在一起，放在少女手中，米童面色尷尬：“我媽起早貪黑掙得辛苦錢我也不好意思亂花，就想着寫小說投稿試試水，看能不能賺點稿費當零花錢。”
劉婷暗道一聲果然。
真正通讀完全篇，她才發現這篇小說的優秀，不管是其文字藝術疊沓的美感，還是兼具的故事性和哲理性，以及對宿命論的探討，她都很難將這樣一部作品和眼前青澀的少年聯繫在一起。
都說上帝為你關閉了一扇門，就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這句話應在眼前少年身上，或許再適合不過了。
他的學習雖然很差，但會的東西卻是挺雜的，尤其寫作方面的天賦，完全和學習成反比，或許也是因為寫作的原因，學習成績才落下來的。
這樣一部優秀的作品，若是不投稿確實有點可惜了，而且她相信，只要編輯的水平到位，必然是能夠過稿的。
“打算投哪家雜誌社？”
米童搖了搖頭：“今天倒是和妙妙找了一些科幻雜誌社的投稿地址，我對他們也不了解，目前還沒有決定好。”
何止是不了解，簡直能用兩眼一抹黑來形容，甚至連‘他’的記憶米童都沒放過，也沒找到科幻雜誌社的消息。
人無完人，又哪能樣樣精通。
“既然這樣……”
劉婷思索道：“那我找《文摘》的朋友問一問，哪怕他們雜誌社不涉及科幻類，也總會比我們知道的多一些。”
“若是他認識科幻雜誌社那邊的編輯，就最好不過了。”
《文摘》，米童自然是知道的。
如紫金城香煙一般，《文摘》雜誌在永夏國說是家喻戶曉也不為過，其雜誌社恰恰是本省的企業。
“嬸嬸。”
米童有些遲疑：“要不還是算了吧，這樣免不了讓你欠人家的人情。”
杵在旁邊一直都未走的魏小妙，聽到這話不由呲起了小虎牙，掐着米童胳膊道：“真欠個人情又能怎麼樣，您擱這兒跟誰見外呢！”
劉婷笑道：“就像妙妙說的，欠個人情沒什麼大不了的，也是你這部小說足夠精彩，嬸嬸可不想因為一些意外因素而使它蒙塵。”
米童張了張嘴，順從的嗯了一聲。
嘴上沒有說，但他心裏明白。
作品好只是一方面，更多的還是嬸嬸在幫他，嬸嬸的人情可沒有她嘴上說的那麼不值錢。
他將這份恩情記在了心裏。
“不過寫作歸寫作，現階段你還是要將更多的心思放在學習上，明年如果能夠考上大學，才是最讓你媽媽開心的事情。”劉婷柔聲叮囑。
這個道理米童自然明白，於是趕忙點頭道：“我會努力的，
嬸嬸。”
她們母女兩，對自己真的已是極好極好了。
或許，他真的應該嘗試放下過去幼稚的自己，遵從‘他’給出的提示，至少不要讓身邊這個一心繫於他的女孩，再次苦苦等候十來年之久。
“一見鍾情的喜歡，未曾給我想要的答案；日久生情的歡喜，不知又會勾勒出怎樣的畫卷？”
米童看向端起盤子走進廚房的少女，拿着碗筷急忙追了上去。
……
答應了李兵晚上一起喝酒，總不能食言。
工地那邊正常都是七點下工，洗完鍋后兩小隻便出發了，這會兒趕過去時間剛剛好。
“童寶寶，您真是那樣想的啊？”
米童納悶道：“什麼？”
沒頭沒腦的問話，都把他問懵了。
魏小妙拉着他的胳膊甩來甩去，甜笑道：“就是做飯啊，您話里的意思就是只給家人做，不給其他人做咯？”
“對啊。”
米童確定的點頭：“我比較懶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光給家裏人做飯就已經夠麻煩了，其他人還是算了。”
“不過先說好哦，做飯我來，鍋以後我可不管。”
“嘻嘻~”
魏小妙笑的眯了眼：“好說好說，洗鍋這事兒不會再麻煩您老人家的。”
見她笑的很開心，米童卻是有點納悶的撓頭，就一做飯的事兒，有啥可高興的。
不多時，一中東門口已是出現在了眼前。
兩人也沒有進去的意思，米童給門衛大叔遞了支煙，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哪嘮着嗑。
乾粉刷這一行的人，下班通常都是先換衣服洗手洗臉，忙碌了一天下來，總要收拾的乾淨一點才好意思出來。
作為底層人，米童對此特別有感觸，他之前一直都住在裝好了玻璃的圖書館裏邊，二十天就是這麼熬下來的。
母女兩一直叫他回家住，米童都沒有照辦，直到這次出院才住了進去。
倒不是他矯情，實在是小時候見劉婷的次數太少，不像妙妙和她乾媽之間那般親近。
那時候的劉婷還在部隊，每年能回家一趟就算不錯了，直到近些年她退役之後分配到紫銅市工作，情況才有所好轉。
另一方面，刮膩子每天都將自己弄得髒兮兮，灰頭土臉的，他多少有一點放不下面子，去弄髒人家乾乾淨淨的屋子，哪怕劉婷並不在意這些。
死要面子活受罪，說的或許就是他了。
等李兵出來，已經到了七點二十。
一身灰色的休閑套裝，頭髮梳成大背頭的模樣，沒打髮膠之類的東西，導致已然變得稀疏的頭髮，偶爾會偏離預定的軌跡。
過來拍了拍米童肩膀，李兵遞過來一支煙笑哈哈道：“等了有一會了吧，走走走，今晚多喝點。”
“也是剛來，那李哥可要把錢包準備好，我多少還是能喝一點的。”
和李兵一起出來的還有兩個工友，二十多歲的模樣，不過米童平時和他們交際不多，笑了笑以當問候。
“你敞開了喝，喝不翻你我今晚就不回來了。”
“好嘞！”
所謂的不回來，自然是有去處，可能李兵也巴不得他自己不回來呢。
打了個出租，五個人擠了一輛車，李兵帶着幾人花了十來分鐘時間趕到了目的地，是一家手抓美食城。
點了手抓羊肉、涼拌牛肉和幾個下酒小菜，還有一些烤串之類的，看得出來，李兵今晚很捨得掏錢。
末了笑哈哈抽着煙道：“喝白的還是啤的？”
“啤酒。”
幾人意見非常一致，雖然已經到了初秋，傍晚卻依舊有點熱，這時候來瓶冰啤酒再爽快不過，腦子燒掉了才會選擇喝白的。
菜上來后，魏小妙象徵性的夾了幾筷子，就安靜的待在一旁倒倒酒。
米童陪着李兵他們邊吃邊喝，不知不覺又吃了不少，酒自然也沒少喝。
酒過三巡，其中一位老兄到了量，坐在凳子上肘着胳膊在那打迷糊。
李兵又找老闆要了兩瓶，道：
“你這一回去，咱們以後估計很難再見面了，祝你明年高考大捷，一定要考上大學。”
“呃~”
米童打了個酒嗝，晃了晃腦袋：“李哥，你這話就有點……不對了，山不轉水轉，誰能說的清以後的事，你自罰一個，不過明年……我肯定考個好大學，我陪你喝一個。”
“好，來干一個。”
等到喝完酒，另外兩位老兄中尚算清醒的那一個，扶着剩下那位到量的先坐車返回了一中。
米童和魏小妙，加上李兵在街道邊晃悠，這處美食城位置本就比較偏，漸漸地走到一個路口。
李兵拍了拍米童，指着路口盡頭路燈下的那家店面意味深長的笑。
不明其意的米童，轉頭看去。
暈黃的路燈下，一排燈光昏暗的店面尚在營業，盡頭站着兩個身穿短裙的姑娘在那嗑瓜子聊天，看到路口有人，急忙招了招手。
一陣微風襲來，跳動揮手的姑娘促不及防間短裙被風兒拂起，明晃晃的長腿一直蔓延到大腿根，不見片縷。
“走了啊，小米，你們回吧。”
李兵朝兩人擺了擺手，瘦瘦的身體朝路口盡頭走去。
“再會了，李哥。”米童愣了一下，揮手輕喊了一聲，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過那個和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孩。
晃了晃腦袋，趕忙打斷了思緒。
拉着獃獃愣神的少女離開路口，看着她羞紅捂臉的可愛模樣，米童搖晃着揉了揉丸子頭。
“走了啊，咱們回家。”
“嗯。”
聲音仿若蚊蠅，想起剛才的畫面，魏小妙低着小腦袋拉起了他胳膊。
“妙妙，我背你走一段吧，印象中好像很多年都沒有背你走過了。”
“嗯。”
……
矗立在街道兩旁的路燈，沒有霓虹那樣光彩照人，贏得無數人誇獎的同時使人產生無盡的遐想，它散發出橘黃色的光芒，卻將街道照成橙金色的海洋。
交疊在一起的少年少女身影，在四面深淺不一中拉的老長，少年步履蹣跚，搖搖晃晃，少女摟着他的脖頸，一刻也不曾鬆開過。
“啊~”
“不行了！不行了！”
米童癱坐在街道邊喘氣如牛，感覺快要將肺葉喘了出來。
魏小妙笑着輕輕拍打他的后脊背，甜甜的滲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