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樣刊和交易
九月七號，白露。
風和日麗，晴空萬里。
中午剛下課，米童就跑去了門衛室，最近每天他都會往此跑一兩趟，只是一直都沒有收穫。
區別於往常，張義清見他進來，朝桌上放着的包裹努了努嘴。
見狀，米童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喜色，可算是等到了。
“心心念念的天天跑，我還當你小子談戀愛呢，結果買的課外書！”
“嘿嘿~”
米童笑着拆包裹：“瞧您說的，我學習這麼差，誰眼瞎會看上我，我可比不了永忠哥哥這種大學生。”
“你啊，知道成績差就好好學，心思要用在正書上。”張義清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幾分。
對於那個未來女婿，他還是十分滿意的，模樣不錯，學習也不賴，等到畢業倆孩子就能結婚了。
包裹打開之後，見裏邊僅僅只有兩份樣刊，米童不由撇了撇嘴。
真小氣！
告別了張義清，米童往食堂走。
在路上，便迫不及待的翻閱《科幻時空》，自己的作品刊登在雜誌上，有史以來他還真是第一次體驗。
在米童看來，他一筆一劃寫下來的小說，說是他的作品，似乎也不為過。
雜誌紫色調的封面，算不得好看，上面有一對年齡不小的外國男女，和星河獎徵文、科學故事、封面故事、每期一星、科幻影視以及世界科幻等眾多欄目作品名稱。
其中的每期一星，顧名思義就是在每一期刊物上推介一位科幻小說作者。
而這本2000年第九期上的“每期一星”，其作品名稱便是《商人和鍊金術士之門》。
大致翻了翻，米童合起雜誌。
校園裏人來人往，撞到小朋友可就不好了。
在堂口買了份燴面，站着等餐的功夫，環顧食堂，裏邊的位置坐了一半都不到。
苦瘠甲天下，貧困冠隴中。
出生在這個國家的重點扶貧縣，能夠衣食富足的學生，也只是其中極少數的那一撮。
大多數學生，每周末都會由家裏帶一些乾糧，主要是饃饃和生活費，家長會交給熟悉的司機，帶到縣城交給自家孩子。
學生拿着生活費買好米面菜，自己在學校的自炊灶用煤油爐子做飯吃。
米童清楚，他們可不會嫌棄食堂的飯菜難吃，相比要去自炊灶做飯，能夠在食堂直接買現成的，就已經能讓很多人感到幸福了。
煤油爐子，但凡使用過的都清楚，做完飯以後渾身散發的那股煤油味，男孩子忍一忍也就罷了，換成女生，心裏想必是極為崩潰的。
老闆將面端到窗口，米童接過，徑直走向食堂某一處的空位。
……
食堂一角。
獨自坐在角落的女孩，溫文爾雅，小口嘬着麵條。
看到突然在她面前座位，端着飯坐下的米童，瑞鳳眼眨了眨，見他投來目光，重新低下了腦袋。
這就一悶葫蘆啊，米童心裏嘟囔。
將牛皮紙包裹放桌上，坐下吃着自己的燴面，沒有主動搭訕。
吃完麵條，安虹靜靜地坐在原地，直到他吃完碗中的燴面才小聲道：“是不是樣刊到了？”
包裹上明晃晃的寫着雜誌社名字，米童就是給她看的。
“我雪糕呢？”
“我……”
呆愣了一下，安虹起身細聲細語的說：“你等我一會兒啊，我現在就去給你買。”
米童點了點頭：“我回宿舍一趟，
一會兒咱們小操場匯合，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嗯。”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食堂。
回到宿舍，裏邊只有三王中的小王王悅強在，此時正坐在上鋪就着榨菜吃饃饃。
米童笑着打聲招呼：“今天沒去做飯嗎？”
“天氣有點熱，饃饃放不住，準備先吃完了再說。”王悅強笑着回復，兩顆門牙白白的格外喜慶。
米童遞了半截苞谷棒給他：
“給。”
“謝謝啊。”
吃着剩下的前半截苞谷，將其中一本樣刊，連着包裹袋一起裝在背包里。
猶豫了一下，米童還是拿出了那個讓他不知道是該留着還是該扔了的小木雕，踹進校服口袋裏。
與其自己在這頭疼，還不如傷害轉移來的乾脆，反正悶葫蘆也很悶，就讓她在心裏悶着去吧。
拿着東西來到小操場，米童坐在樹蔭下乘涼。
已經到了白露時節，早晚的氣溫明顯已經比前段時間低了一些，中午卻仍然很熱，大西北的紫外線半點不饒人。
沒讓他多等，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安虹便拿着一個東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小操場。
遞過雪糕和一瓶可樂，女孩柔柔的小聲道：“給。”
米童見此，在兜里掏出小木雕，放在樣刊上一起遞了過去。
剛才說好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當然要同時交接，做人要言而有信。
“這小東西是我練手雕出來的，也不好直接砸了，你不介意的話就拿去玩吧。”
“別……別砸啊。”
接過東西，居高臨下的安虹，瑞鳳眼微抬，悄然瞄了眼正在拆着冰天大果的米童。
握着小木雕聲若蚊蠅：“謝謝，雕的很好看。”
嘎嘣~
冰天大果外圈紅酒杯狀的冰棒層，在清脆的聲響中出現缺口，米童嘴裏咯嘣咯嘣的咀嚼着。
嘴裏嘟囔道：“就那樣吧，那天有個老傢伙想要為難我，一時間不知道該雕什麼，有可能是剛見過你，也就順其自然的雕了出來。”
站着的安虹，頭低的米童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禁無語道：“好了，你還是去忙自己的吧，跟個悶葫蘆一樣。”
小腮幫幅度細微的鼓了鼓，安虹小聲問：“你寫的是哪一篇啊？”
“你猜。”
“那……”見他目光停留在小操場玩鬧的初中生身上，一副目不轉睛的模樣，安虹輕聲道：“我走了啊。”
“嗯。”
行至女生宿舍樓近前。
於樹蔭下，安虹張開手心，露出其中不足十公分卻惟妙惟肖的小木雕，正是那天她被堵在教學樓前的樣子。
精緻的鵝蛋臉、瑞鳳眼和麻花辮，圓潤自然的小胳膊和小手，以及懷中那一摞書本上行雲流水的細密行楷小字，幾近肉眼難辨。
初心在方寸，咫尺在匠心。
眼前的小木雕，看似木雕，實則木雕，於細微處，卻無一不流露着其妙到毫巔的雕刻技藝。
嬰兒般純凈的眸子眨動，安虹回頭看去。
他依舊坐在樹蔭下咬着冰棒，細細碎碎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撒落嶄新的藍白色校服，泛起絲絲光亮。
……
“行，你去忙吧，注意身體啊。”
掛完電話，張義清透過窗戶，看向夕陽下在校園裏零零散散的嬉鬧在一起的學生。
回想起閨女在此上初中時的模樣，似乎打了個盹的功夫，她就已經長大成人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過的真快啊，一周又結束了！”
沒了高一高二和初中生，四中校園瞬息清凈了下來，變得格外空曠，他這個守門的也瞬間清閑了下來。
夜幕降臨，孤零零的教學樓，只有高三所在的三樓還亮着一排燈，隱約能夠聽到其中傳來的講課聲。
“這道題的難點主要由兩個不確定造成：一是傳送帶的轉動方向順時針還是逆時針不確定；第二個是重力的下滑分量與摩擦力的大小關係不確定。”
“解決的基本思路，就是分情況將不確定逐一變為確定，一共要分四種情況來討論……”
“當我們將四種情況討論完會發現，題目的圖像只與第三種情況符合，也就是傳送帶逆時針方向轉動，重力下滑分量大於滑動摩擦力。”
聽着王甫村的講解，米童若有所思的在紙上計算，不一會兒便得出了重力加速度大小為2gsinθ-a/b。
答案選C。
“厲害啊，你居然聽懂了！”
趁着王甫村轉身在黑板上書寫的功夫，陳瓏拿過米童的草稿本，仔細琢磨着上面演算的解題步驟。
經過一周的相處，陳瓏慢慢發現，這個初中畢業去了蟠龍的同學，學習似乎沒有那麼差。
不僅平時看書很認真，很多他不懂得題目，人家大多都能做出來，對於老師講解的知識，接受能力也很強。
米童沒管陳瓏，這傢伙和過去的他不說如出一轍，也有相似之處。
神經質般的偶爾學習一下，等三分鐘熱度過去，又會將學習這事這拋在腦後，想也想不起來。
平時也是一有時間就往外跑，不是課間跑去抽煙，就是課外活動出校打桌球，反正好玩的地方總有他的身影。
這一周之內，米童的提升倒是十分顯著，看着緩緩增長的經驗值，比樣刊到手還要令人欣喜。
甚至，讓人有些痴迷。
〖數學〗：高中（91.9%）
〖物理〗：高中（79.9%）
〖化學〗：高中（82.9%）
不管課程表怎麼安排，米童每天都會擠出部分英語和語文的時間出來，以便完成每科三個小時的學習。
看似每天只有0.15%的提升，積少成多之下，成果卻是極為喜人。
一百天，只要一直保持這樣的學習進度，再有一百天時間，在這一學期結束之前，他就有希望將高中的所有學科全部都提升到滿經驗值。
……
第二天中午，下課吃完午飯，米童坐公交趕往了一中附近。
一路偷偷摸摸來到許家小院門口，見樓上的其中一間關着門，米童不由鬆了口氣，悄悄的溜進了院子。
“你這幹嘛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跑來我家當賊了。”許征哭笑不得的看着輕手輕腳關房門的少年。
“咳~”
米童輕咳一聲，訕笑道：“這不是怕樓上的學生在午睡嘛，吵到人家可就不好了。”
許征指着他笑：“你就可勁裝。”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聽不懂。”
“要不等小姜回來了，我把她叫下來聊聊？”
“可別啊！”
見人家真的知道了，米童無奈的癱坐在椅子上：“你可饒了我吧，不請假我只剩今天下午幾個小時，光雕刻都有點不太夠用。”
許征沒有再打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兩人認識時間尚短，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米童眼中是個什麼樣的朋友，交淺言深可不是好事。
從抽屜里取出那件木雕，笑道：“那你抓緊時間開始吧，這還有好幾道工序呢。”
“好。”
接過木雕，米童從木料櫃取來自己那套早就磨好的雕刻刀，靜了靜心，調整好狀態便雕刻了起來。
米童估計，姜舒書大概是跑去開發區那邊取家裏帶的東西了。
之後，她應該還要趕去二中，將其中一部分東西，交給她正在讀高二的親妹妹，姜舒畫。
粟縣的幾所高中，自從正式開學之後，高三的學生每周就只剩周天下午半天的假期。
半天假期，回家有點太倉促。
“我和姜舒書是初中同班同學，許叔，如果她遇到啥事情，能幫的話你就幫一下。”米童抽空說道。
“放心，我懂。”
見人家答應的這麼痛快，米童也有點過意不去，想了想道：“如果你有什麼想要雕刻的物件就跟我說，材料可以不限於木料，我抽空幫你雕。”
兩人之間，雖說有探討技藝的因素在內，但終究免費用着人家的東西，如今又想讓人幫忙，總要有所表示才行。
他能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就只有雕刻這玩意了。
“你說真的？”
聞言，一旁觀摩的許征驚喜道：“你還會其他物料的雕刻嘛，相比木雕的水平來說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