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上進
血水沾粘在劍身上,紅色與古黃色相融合成了一種另類的顏色,是皇家的的顏色,那種霸氣彰顯出用劍人的氣勢。
冰涼的青磚地上,那隻曾摧毀過無數利刃的手臂,被那把無情的劍所斬斷,陸明第一次傷人,那種感覺……是刺激是痛快,總之不會是內疚。
蒼圖跪在地上嗚嗚的牙着牙,光禿的頭上青筋暴起,他痛苦的說道:“好……好小子,老子我看走了眼。”話音落,蒼圖撿起那隻斷臂飛身而走。
一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千若夫沒想到,明玉沒想到,萬歸也是沒有想到,在場之人誰能想到那刀槍不入的蒼圖,會被一柄生了銹的劍所斬斷一隻臂膀呢。
陸明彷彿被鮮血所麻痹了本性,對何玉等人怒吼道:“你們還有誰來?”
何玉“咕咚”一聲咽下一口唾沫,他又不傻,怎會繼續糾纏,一合摺扇尷尬的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們走!”
來時匆匆去時疾急,在場的錦衣衛們幾乎是跑下山的,甚至連死了哥哥的魏家兄弟也走了,死亡面前哪裏還有親情。
陸明將劍收於劍鞘之中,很平淡的走到陸牧身邊,將其扶進大殿之中,留下那群呆若木雞的萬劍宗弟子。
萬歸緩過神來,忍着傷痛詢問明玉道:“師伯,您可看清了剛才那劍?好鋒利的劍!”
明玉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碧玉”收於劍鞘,拍拍萬歸的肩膀說道:“那劍是好劍卻並不是重點,你可看清了那劍招?”
萬歸搖頭,萬明萬賀萬舞等人皆搖頭,明玉一笑,說道:“都回去療傷吧,老頭子我也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挨了那大和尚一拳險些要了老命。”
話鋒一轉,陸明為陸牧療傷了幾個時辰,千若夫在一旁暗暗吃驚,到底陸明這幾年和誰學的本事,藥理如此高明,武功更是卓絕,莫非是和仙人學本事不成?
陸牧輕咳一聲緩過氣來,看着眼前的陸明,一把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說道:“你別再走啦,小兔崽子。”
陸明笑道:“不走啦,不走啦老妖頭。”
陸牧心滿意足的笑了,看着胸口的針,他問道:“是勾魂八針?”
“當然,除了咱本門的這套針法,哪裏還能把您這個閻王爺勾回來啊。”陸明打趣道。
陸牧雙手撐着身體坐了起來,疑惑道:“你小小年紀怎能會此等針法?下針之准連我與你大爺爺都比不上,這怎麼可能呢?”
陸明道:“師傅你有所不知,我被你泡在葯缸的八年裏,我已經將我毒宗的所有典籍都看了個遍,《毒祖手札》裏面有記載,只要在奇經八脈之上下針,並注以內力,可清通堵塞的脈絡,起到活死人生白骨的醫效。”
陸牧問道:“那你是第一次下針了?”
陸明連忙擺手道:“乖徒兒怎敢拿師傅試針,我為自己下過的。師傅,我這些年來受了傷便是自己醫自己,論及起來我可是當了五年的大夫了。”
陸牧眉頭一皺,怒道:“是誰傷的你,快快告訴為師,為師給你報仇去。”
“是我二師傅和三師傅,他們啊……”
陸明將這五年所發生的事與陸、千二人簡單說了一下,其中將二位師傅的身份隱去,只是說乃不世的高人。
師徒聊完天都已經黑了,陸、千二人雖然對陸明的話抱有懷疑,但好在陸明無事反而有如此成就也沒再多問。
陸明知道陸牧是個葯痴,將葯袋中的天山雪蓮以及雪山人蔘等珍稀的藥材放在他眼前時,
包括旁邊的千若夫都是大吃一驚。
“乖乖,這東西可都是難得一見啊。”陸牧摸着那冰清玉潔的雪蓮,眼睛都發了綠光。
陸明笑道:“我若是告訴您,我這五年是吃這個填飽肚子的你會不會想殺我啊?”
“你還是別告訴我了,我可不確定。”陸牧一把將那些藥材抱在懷裏,對千若夫言道:“師兄,這些都是我徒弟孝敬我的,你可別和我爭啊。”
千若夫和陸明聽完哈哈大笑,看着眼前的老小孩,千若夫有種親切,陸明有種自豪。
萬劍宗經此一戰大傷元氣,全宗上下調養了三日才算恢復了往日的生機。陸明依舊夜晚對月練功白天呼呼大睡,此時正賴在床上做着春秋大夢。
陸明被虹顏的這一嗓子驚醒,睜開眼便看見一個大姑娘在自己的房間裏,連忙用被子裹住自己,失措道:“你……你進來幹嘛。”
虹顏扭過頭去,紅着臉問他:“你這人,大白天的也不穿衣服。”
“我……我睡覺穿什麼衣服,倒是你,莫名其妙的闖了進來。”
虹顏越說越羞,恨恨的蓮足一跺,說道:“我爹他們在正殿要見你,你師傅他們都過去了,現在就差你了,你快點去吧。”
虹顏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跑出房間,一張俏臉紅的像熟透的果子一樣。
陸明暗道一聲奇怪,不情願的穿好了衣服去了正殿。
萬劍宗的正殿頗為壯觀,百十名弟子分站在兩側,正中的位置上坐的萬歸,明玉在其左,幾位長老也分坐在其右,而陸牧和千若夫與長老們同列。
陸明依舊是一身白衣,那把嗜血的“古銹”掛在背上,陸明一拱手說道:“見過前輩們,不知喚在下前來有何事?”
萬歸微微一笑道:“陸少俠,前些日承蒙你搭救我萬劍宗,今日請你來是為了武林的一件大事。”
陸明疑惑道:“什麼大事能讓我一個小子參與?”
“陸少俠太客氣了,以你前些日的身手來看,至少也與我師伯是一個級別的劍客。不瞞陸少俠,我已聯繫了鐵劍門與古蒼劍派等門派共同抵抗朝廷……”
“鐵劍門?”陸明悶聲一驚,心道:“這鐵劍門豈不是我二師傅的師門?萬歸有意提起鐵劍門是何意?莫非看出了我的劍路不成,二師傅的事不可以傳出去,這萬歸定然是別有用心。”
萬歸奇道:“鐵劍門怎麼了?”
陸明笑道:“沒什麼您繼續說。”
“我們三派聯手定在三月初六於烏江十八水寨中共商大事,並選出各門派的好苗子重點培養,我與師伯他老人家商議過,憑陸少俠的劍法與膽識也該一同參加,不知陸少俠意下如何?”
陸明心裏頓時明白了七八,原來這萬歸是想拉攏自己,除去毒宗不算,自己也該進鐵劍門的,怎能……
陸明正思考着,陸牧站起身來對萬歸抱拳一禮,笑道:“小徒頑劣無知,承蒙萬掌門看重,我代他答應了。”
“師傅!”陸明急忙說道,這分明是把自家的徒弟交給外人。
陸牧轉過頭來虎目一瞪,低聲說道:“不許不同意!”
陸明脾氣雖烈,可拿陸牧這個老小孩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又見陸牧對他擠擠眼,心中大定,想必師傅另有安排,連忙謝過萬歸。
萬歸見陸明同意頓時大喜,言道:“我萬劍宗選了雲傑雲忠和小女前去,到時希望陸少俠多多照顧。”萬歸說完含有深意的瞧了虹顏一眼。
陸明本想客氣一下,可看到虹顏那羞紅的臉,頓時覺得不好,這萬歸不會是想撮合自己與虹顏吧。
事已至此,已經答應了萬歸前去,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苦笑道:“是雲家師兄多照顧我才是。”陸明刻意不提虹顏。
事畢,陸明匆忙的拉着陸牧和千若夫回了房間,關上門就換了副不高興的臉色,問道:“師傅,我們毒宗本就不該參與這樣的事,那萬歸是想拉攏我進萬劍宗,你怎麼看不出來呢?”
陸牧與千若夫相視一笑,笑道:“怎會看不出來,正合我意。”
“徒兒不明,請師傅明示。”
陸牧長嘆一聲,說道:“若是放在以前,為師也只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活上幾年。但如今你命格已改,又有一身的本事,光復師門的大任為師打算交於你手。”
陸明不解道:“自該如此,可我若是進了萬劍宗還如何光復我毒宗?”
陸牧白了他一眼,斥道:“你這小子怎麼比我們兩個老頭子還頑固?如今這江湖太亂,我毒宗已經不能護着你了,到不如讓萬劍宗這棵大樹護着你,等待你的本事通天了,那再返出萬劍宗,光復我毒宗豈不兩全其美?”
陸明這才明白什麼叫謀略,拱手對陸牧心服口服的一拜,言道:“論老狐狸之術,世人難出您二位左右。”
“小兔崽子……”千若夫與陸牧二人笑罵道。
陸明突然想起虹顏,心頭大亂,打算借個機會避她一避,若她真有意正好藉此消磨了她的念頭,若是她沒有此意,那自己便當出外遊歷一番。
陸明連忙對陸牧說道:“師傅,徒兒想在外遊歷些日子,待到三月初六定會去那烏江十八水寨,您老看可好?”
陸牧還未開口,千若夫厲聲道:“不行,正值多事之秋,你哪都不許去。”
“大爺爺,憑我現在的本事,即使打不過別人起碼也逃的了,況且我想四處看看,長長見識嘛。”
“小兔崽子,我與你大爺爺拼了命的想招保住你,你就不能老實點嗎?”
陸明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把虹顏的事對他們一說,陸牧聽完大喜道:“我看那姑娘就不錯,與我徒兒還算般配。“
千若夫卻搖頭道:“瑾兒日後的成就必定震風蓋雲,我看不配。”
陸明見這二人根本就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乾脆道:“我不喜歡那虹顏,脾氣又暴躁長的又丑,我……”
“啪!”房間外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陸明連忙打開房門,正看到虹顏紅着眼圈望着自己,呢喃道:“你……你看我笨手笨腳的,我再去重新泡一杯。”
虹顏說完轉身離開,滴滴淚花灑落在地,與那地上的清茶相融合。陸明耳力極好,隱隱聽的出是哭泣的聲音,奇怪道:“她哭什麼啊?”
“你這小兔崽子,根本就不懂女孩家家的心思。”陸牧打了陸明一巴掌,咬着牙說道:“還不快去追!”
陸明也到乾脆,拿起床上的葯袋被在身上,對千若夫和陸牧一笑道:“追?我還是跑吧,師傅和大爺爺,咱們三月初六再見——”
話未說完已經看不見了影子,陸明的輕功不同凡響,心中卻有着一絲痛意,說不清道不明。
“你小子回來……”
陸明騎着賽雪悠閑的在大道上哼着小曲,此時他心情特別的好,因為現在是湖廣的地界。
在這裏不會有穿着白衫的萬劍宗弟子纏着自己,也不會有一把年紀的老頭對自己嘮嘮叨叨,總之一切很逍遙自在。
鹿兒加快了腳步,好似在和旁邊的馬車比賽。陸明旁邊有輛馬車和他一同行着,這馬車上只有一個老漢和幾個慢慢的大口袋。
老漢也有閑情和賽雪一較高下,小鞭兒一會,抽的馬兒嘶嘶。陸明也覺得有趣,不用他說,賽雪自然就加快了蹄步。
兩匹畜生較量起來便沒個完,馬兒累的呼呼直喘,賽雪卻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氣一樣,那老漢瞪着眼睛吹着鬍子一勒馬韁。
陸明見老漢停下了馬車,心知自己算是勝了,笑道:“老伯,怎麼不走了?”
“你這海菜,枷筋我老漢兒做甚?”老漢操着方言怒道。
陸明疑惑着這老漢說的是什麼意思,那老漢也瞧出陸明聽不懂,動動舌頭說道:“你是誰家的娃娃,咋那麼頑皮哩,和我老漢較什麼真啊,就因為你我都走錯了路哩。”
“哈哈。”陸明聽完拍腿大笑,賽雪也嗚嗚的笑了。
“你還笑,天都快黑了,我也趕不回去了,你說咋辦呢。”老漢揮舞着鞭子說道。
陸明強忍住笑意,說道:“老伯,我這座下的可是神獸哩,你和它賽跑還有個贏哩?”陸明學着老漢說道。
老漢也沒真的和陸明認真,不怒反笑道:“你這娃娃,想必第一次走江湖吧?”
陸明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道:“你怎麼知道?”
“哈哈,你這個娃娃要是知道去哪還能和老漢的馬賽腳力?”
陸明一拍腦門反應過來,說道:“老伯,我打算去岳陽樓轉轉的,我這該往哪走啊?”
“巧的很哩,老漢兒正是要去岳陽,折返回去要兩個時辰,乾脆跟老漢兒走吧,前面有家小店正好歇腳,等明天天亮了老漢兒帶你去。”
老漢很憨厚,陸明的賽雪就算折返回去也用不了多久,但想到自己一時玩性耽誤了老漢,也不好意思讓老漢自己走,乾脆和那老漢一同算了。
二人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前面真的有家小店,店面不大但很乾凈,從外望去便知道生意很不錯,馬樁子上栓滿了馬。
陸明將賽雪放開,一個讓賽雪自由一下,二來賽雪太惹人注意了,憑賽雪的本事想必也沒有危險。
陸明見老漢卸車連忙過去幫忙,把一個一個大口袋往屋裏搬,陸明說道:“老伯,你運這麼多當歸幹什麼,你不會是治女人病的吧?”
老漢連忙捂上陸明的嘴,紅着臉說道:“可不得亂講哩,我都一個糟老頭子了,很要的臉面哩。”
陸明笑着和老漢打趣,二人進了這間小店,二人先坐下叫了幾個菜,那老漢將褲腿朝上一卷,一腳踏在長凳上,和陸明嘮起了磕。
“小娃娃,你咋知道老漢我運的是當歸哩?”老漢特意說話聲小了許多。
“我從小在葯缸里泡大的,只要是藥材沒有我不知道的。”陸明哼道。
老漢一挑大拇指,笑着說:“老漢的當歸可不是給女娃娃用的,是給武林俠客們準備的。”
陸明一聽“武林”兩個字便來了精神,催着老漢多說點。老漢繼續道:“也不知道咋哩,最近咱岳陽城裏多了不少的大俠,人人都帶刀,一天打好多回架呢。平時老漢兒的醫館也沒個人來,這一下子來了好多人,一天盤算下來,就屬補血的當歸用的最費,老漢兒這才出門進點藥材。”
“老伯,你是說有好多人打架?”陸明心頭一突突,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什麼了。
老漢點點頭,比劃道:“都帶那麼大的一把刀,穿了一身綠,說話還都橫着呢。白天看不着一個人,晚上竟是來找老漢兒看病的,不是傷了筋就是動了骨,不是大俠打架是什麼。”
“錦衣衛!”陸明猛然想起,心中立刻閃過了一個念頭,錦衣衛在這條通往水寨的必經之路上埋伏,截殺參加聚會的武林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