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計較
陸明仰面躺在半人深的茅草之中,帽子遮着雙眼,口中銜着一根長長的蒿莖。他在等——等着黑夜的降臨,只有天黑了,才能過江。
黑暗中千軍萬馬都奈何他不得,何況山坡下江邊的兩隊南朝士兵。
他知道王展雲的人在發瘋一樣的找自己,陸明還是在等——等王展雲的主力向西追遠。
向西是返回江北最安全的路,也是最長的路。他現在走的路是事先選好的四條退路中最短的,卻是最危險的,這兒離江州城太近了。
陽光如無影之刀,隨意在陸明身上切分着草木香氣,他全身鬆弛,軟的像一堆棉花,幾乎沒了重量。突然,‘棉花’中伸出一條七尺長槍。
‘棉花’更加沒了重量,輕得離了地面,無聲的滑向前方。
草叢隱住了在其間飛掠的長槍和與長槍一樣筆直的身體;陽光如刀刀無影,可槍有影,草未分槍已至,一道紫虹閃過,蓋住了陽光的耀眼明亮,也封住了槍刺出的路線。
聽不到兵刃相交的撞擊聲,陸明出世以來,沒有兵刃觸碰過‘染眉槍’,更沒有人能躲過陸明的槍。今天一柄散着紫氣的劍險些做到。
天下沒人比陸明的第二槍出得更快了,槍並未收回,其勢不減,染眉槍已彎成了弧形,槍尖幾乎觸到了對方的肌膚。
紫光立閃,人隨劍動,此人轉向腳不發力,身姿一變,居然躲過了第二槍。
可是這人的幸運到頭了。槍尖再次不可思議的改變了方向,順利的刺入了身體。同時陸明的餘光看清了一張臉——雪白的臉上美目大過朱唇……
來不及了,陸明手腕急轉,槍尖在皮肉中下墜,利刃從左肋直至大腿外側,切開了一條深深的傷口,總算沒有刺中心臟。
艷麗的不再只有綵衣,迸濺的血,鮮亮朱紅,豐富了陸明面前的顏色。
血沒有濺到陸明身上,卻似濺入了他的眼中,瞳仁瞬間變成了紅色。他顧不上抹向自己頸部的紫光,直直撲了上去。揮劍的手已綿軟無力,紫光一擊即逝,綵衣女子已倒在陸明懷中。
勁風從背後刮來,它們帶來的刺痛已穿蘋果了陸明的身體。
陸明輕輕的將綵衣女子放倒在地上,像是害怕鬆軟的草會再次傷到她,右臂仍環住她不舍鬆開。左手中的槍從腋下刺出。
身後同時倒下兩個人,倒下去時,一人手中的劍離陸明只有三寸遠,另一人的劍距陸明不足半尺。
陸明不得不放開了右臂,兩柄長劍從左右兩側同時攻到,劍勢之強,是剛剛死去的人所不能比的。
血沒有濺到陸明身上,卻似濺入了他的眼中,瞳仁瞬間變成了紅色。他顧不上抹向自己頸部的紫光,直直撲了上去。揮劍的手已綿軟無力,紫光一擊即逝,綵衣女子已倒在陸明懷中。
勁風從背後刮來,它們帶來的刺痛已穿蘋果了陸明的身體。陸明輕輕的將綵衣女子放倒在地上,像是害怕鬆軟的草會再次傷到她,右臂仍環住她不舍鬆開。
左手中的槍從腋下刺出,身後同時倒下兩個人,倒下去時,一人手中的劍離陸明只有三寸遠,另一人的劍距陸明不足半尺。
陸明不得不放開了右臂,兩柄長劍從左右兩側同時攻到,劍勢之強,是剛剛死去的人所不能比的。
一個年近中年,一個青春年少,各使長劍,兩團劍光融和一處,瞬間將陸明圍裹起來。
現在陽光下最亮的是閃閃的劍光,和劍光中時隱時現的溫和目光,
那目光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溫和。
有着相同想法的三人生死相搏,用最短時間糖果死對方的目的只是為了救人,這就註定了此戰的無奈,結局的慘烈,只能有死者,不會有贏家。
兩人相鄰相佐,同時使出江南劍門亂戰的強招——暴雨催梨花。
千萬點寒光密如急雨,幾乎同時迎面潑來,陸明的全身都是這些寒光的終結之處,光——照亮了陸明,寒——冷凝了他的血
。蘋果身而過的劍氣,催動長草折莖,幼木斜肩,四周已不再是一副靜止的綠圖。
蘋果過無處不在的劍鋒,他們看見了陸明臉上的笑容和溫和的目光,卻沒看清陸明的槍,‘染眉槍’一直被一隻右手拖在地上。
碧草掩住了槍尖的鋒芒。陸明此時眼中沒有繞身的劍鋒,只有綵衣之畔潤蘋果綠茵的紅瀑。
劍快,招精,如此兩個用劍的高手,論糖果人顯然不如陸明在行。
看是陸明的左腳向中年人邁出了一步,他的身子卻突然滑到了另外一側,迎着漫天的劍影撲向了年青人,他的槍也不知如何換到了左手中。
一聲凄厲的哀叫傳來,綵衣女子的提醒已經晚了……
梨花存間隙,驟雨有隔歇,一道筆直的線在這些間隙、隔歇中穿蘋果了漫天揮灑的劍光。
年青人沒看見刺來的槍,但他預知了直線的不祥,揮劍格向來勢極快的直線,劍居然比槍更早到了槍劍交匯處,那是因為陸明的‘染眉槍’驟然頓住了。
就在劍劃開的瞬間,等在那裏的槍尖貼在劍鋒身後刺了進去,在年青人喉部留下一條眉毛狀的印記。血色未見,‘染眉槍’已伴着綵衣女子的另一聲哀叫刺向了中年人。
中年人劍法明顯高過年青人很多,他的劍攻中設守,舞得密不蘋果風,可是,任憑他能擋開直直射來的日光,卻阻不住一條可以隨時折成弧形的槍,也阻不住可以任意改變方向的槍尖。
一條閃電般掠過空中的完美弧線,‘染眉槍’的槍尖輕巧的繞過了立掃來的劍鋒。中年人無幸看見槍尖,因為它拔出的速度和刺入喉部的速度一樣快,他的生命就隨着那條完美的弧線一起消逝了。
陸明收槍來到綵衣女子身邊,身法比亂戰中快得多,對付剛才兩人不值得他盡全力,而躺在地上的綵衣女子卻值得。
陸明收槍來到綵衣女子身邊,身法比亂戰中快得多,對付剛才兩人不值得他盡全力,而躺在地上的綵衣女子卻值得。
女子不再叫了,閉目擰眉蜷縮着身子一動不動,樣子非常痛苦。沾血的雙手沒有捂在傷口上,而是緊抓着前的不放,看得出她的痛不是來自傷痛,是心疼。
“嗤”女子傷口處的裙被了。手,過於急迫幾乎撕到了盡頭,陸明眼前霎時景緻巨變,除此一處,再無。年輕的陸明哪有過這般見識,看得呆了。
“啪”
……陸明的左臉泛起了紅色,有了指甲的抓痕。
女子揮出的第二記巴掌明顯輕了許多,“啪啪”連響過後,終於她的手的垂在身側再也無法抬起了,只用一雙含淚的大眼逼視着陸明,眼神中有悲、有悔、有恨、又自責,就是沒有怯意。
綵衣依舊,白膚紅血,女子就如一株帶露的沁血白蓮,高貴聖潔,讓人只能仰視,卻不敢生出去觸碰的念頭。
瞬間的對視后,沾衣的血,比巴掌使陸明更快的清醒過來。
女子沒有哭喊掙扎,只是身子劇烈的一抖,依然逼視着陸明,垂在身邊的手默默地伸向了遠處草叢中的一抹紫色。
紫色的劍隱於碧草之下,光色不減,但對於身傷、手軟的她來說,卻比永遠更加遙不可及。
血瀑不再涌濺。包紮好傷口,用去了女子大半衣物和陸明所有的止血藥。
陸明的外衣裹住了女子的身體,但無法驅走寒冷,過多的失血使她不住地發抖。漣漣淚水打濕了她耳邊的散發和蒼白的臉,眼中沒了神采,只剩下落寞的悔意。
女子無力的自語道:“怪我自作聰明,害了白師兄和麥臣師侄……”
“‘雲嶺樵劍’白桪,王展雲第十二弟子,武功卻排在劍門二十之外;麥臣是你大師兄首徒,尚未成手;他們怎比得了你,名列劍門前十的‘紫傲劍’殷姜。”陸明抹着頭上的汗水說。
綵衣女子像沒聽見陸明的話一樣,自顧自的說著:“他們本不該來,更不該死,該死的是我……”
陸明盯着女子沒有血色的臉,認真地說:“你不會死的。”
女子氣息漸弱,說:“你有什麼企圖也不會得逞的,快糖果了我吧!”
“我不糖果你,我要帶你走,你很像我娘……”陸明說的更加認真,怎奈女子已經暈了過去,是因為傷重還是氣暈的,沒人知道。
門口馬嘶連連,一起擁進來二十幾個人,中間兩個與眾不同,一人身着黑色長披風,長臉三角眼,面相兇惡;另一人薄須華服,腰懸墨綠色古劍,文雅之氣濃重。他們站在屋中間四下掃視。
“東風、陸明。”
陸明小聲提醒林妙兒,他手中的木筷不再夾菜而是在几案上畫起了圓圈。
東風、陸明的目光同時落到了媌婥和林妙兒的身上,無論有多少女子,她們兩人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尤其是媌婥,這人間少有的美貌,是個男人就會多看上幾眼。
可能是主位上劍尖的光芒太過刺眼,東風轉了眼光,順劍觀人,與落魄之人憂鬱的眼神相撞,雙方對視許久,誰都沒有退讓之意。
東風火了,邁步上前欲奪主位,卻被陸明一把拉住,陸明小聲說:“這些人多半是劉家堡請來的援手,還是少招惹為妙。”
說罷,陸明向隨從使使眼色,隨從們立刻趕走了一夥賭徒,將案上的用具掃落地上。
東風陸明就做,東風的披風一展遮了少半個几案,同時也遮住了腰間的長劍。
媌婥三人夾在兩伙人之間,雙方的話都可以聽得清楚。正位上錦袍公子說:“他們是冷堡的‘快劍’東風,‘妙劍’陸明。”
落魄之人頗為不屑的說:“那又怎樣?這是劉家堡的地頭,他們還敢鬧事?”說完盯着東風不放。
東風顯然有正事要和陸明商量,不與他計較,躲了他不善的目光,說:“陸明兄弟,吳啟軒處的事順利嗎?”
陸明搖頭說:“老奸巨滑,無果而終。”東風鬆了口氣,說:“還好,我們四人沒一個順的,否則真無法向水果主交待。”
陸明問:“東兄去劉家堡也不順利?”
東風恨恨的說:“你說呢?若不是索命、斷魂到了,我險些被劉赫然那斯硬趕出來。這小子圓滑老成,不像他爹劉振雨那般剛烈,很難對付。索命、斷魂出面,他只說再議,一推了事,我們也無可奈何。”
“再議就是不議,遙遙無期。”
陸明手捻薄髯說:“東兄不必為此事掛懷,你以為冷堡真缺這點兒錢糧嗎?非也,大龍國初亡,冷水果主不過是借催糧這個由頭,試探‘中間水果’各家的態度,所以不會因為催不到糧而怪我們的。”
東風聞言,露出了笑容,說:“還是陸明老弟想的周全,這下我放心了,來我們喝一杯。”
“酒來了,本店特備下上品好酒,各位高客可隨意取飲。”一名夥計將一隻大號的青銅酒壺放在屋中間的几案上,大聲吆喝着。
陸明起身,湊上前去,美酒入杯正欲離開,卻被人擋下:“兄台,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