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鳳鳴虎嘯

日光煞白，石頭城的孤獨與窘迫，裸露於生澀的空氣，燈火微光淺淺，掩映於暮色中。如若沒有燈火，黑夜卷席，易於迷失。燈火，淺笑於夜深，是石頭城於黑暗中的依賴。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無人的蟠龍高架橋上，一道魅惑多姿的身影獨自行走在夜色肅殺的棧橋上，向著那片戰場而去。

女子在沉思：“以沈輔舟的修為，是怎麼殺死向天聰與彭天捷的？”

她曾聽男朋友說向天聰與彭天捷，在遙遠的仙人峰比試，兩人的寶劍摧海捍岳，甚至引動了洶湧的海潮，之後為了人界大義，便化名來到流洋大學監視沈輔舟。

聽雪樓盛傳，隱仙派掌門，一代傳奇柳相如劍修，在興化城降妖時，遭到弟子出賣，因此身死恢恢，道消隕滅。據說柳劍修落到如此慘況，都是他的寶貝弟子沈輔舟暗中籌劃的結果。

這本是大派內部的高層鬥爭，與她這種聽雪樓的客人並無關係，也未曾理會過。

然而沈輔舟卻出手殺了她男朋友的兩位得力手下，而且更令她吃驚的是：最近，沈輔舟和本校圖書館管理員那名叫田甜的魔女，竟然在暗中偷偷跟蹤她！

流洋大學還真卧虎藏龍，幼麟更是名不虛傳啊！

傾國傾城的女子，在十三太保里號稱“鸞鳳”，謝曉潔與沈輔舟同級，都是流洋大二學生，兩人在大一的一次活動中甚至有過節目合作。那時，憑着女人的直覺，她已經知道沈輔舟喜歡自己，因為她對自己的美貌足夠自信，還有那種男人的眼神——愛而憐之，也只有在她男朋友那裏見過。

鸞鳳身邊的追求者很多，縱然沈輔舟也很優秀，可是和她的那位神秘男朋友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想起那個人，她不自覺露出了笑容。他雖然年齡比自己大很多，可是很有大叔的霸氣，很有馬雲的財氣，還很有驚天泣地的學識，甚至還教會了自己玄門功法，這是她做夢都不曾想的事。

他的神秘，一樣讓她着迷。交往兩年，兩人見面不過三次，從向天聰與彭天捷兩人的隻言片語中，鸞鳳只知道他是聽雪樓的大宗正，而聽雪樓是向天聰他們所屬的人間除魔衛道組織，這個組織的老闆就是他的男朋友。大宗正的特徵滿足了她內心身為小女人的一切幻想，可謂愛煞了他！

雖然，自從沈輔舟接觸了那個被大宗正看中的天生烈火元陽名叫周聖元的大一新生后，他有意接觸過自己幾次，都被鸞鳳無情拒絕了…開玩笑，沈輔舟這種聽雪樓眼裏的十惡不赦敗類，也配和自己說話？！

當然，她也怕暴露自己，怕暴露流洋大學幾十年來第一個強姦未遂案的始作俑者正是她謝曉潔本人。騷狐張震那個可憐蟲不過是向天聰的提線木偶罷了，雖然未除掉那個叫田甜的魔女，不過張震為聽雪樓的犧牲，為正道的付出是值得的。

可令她沒想到的事，昨日自己的男朋友竟然暗中讓自己主動接近沈輔舟，去調查他近一月的所作所為。幾度猶豫，鸞鳳還是決定按照大宗正的提示，來這蟠龍戰場察看情況。

大概走了半小時，沿途地面平靜之極，絲毫沒有發生過碰撞的痕迹。

“真的奇怪？按理說，蟠龍大戰的現場就在這，怎麼連護欄杆都是正常的？”鸞鳳四下打量着，甚至趴在地上傾聽是否有動靜。

“咦？不對…這裏分明是有人做了手腳，人為復原了向天聰死前的場景！天吶，這得多大的神通啊……”

想到這，

鸞鳳驚嚇得眼前一花，幾乎不敢相信，拔腿便走。

然而，她剛邁出步伐，一陣悠揚的琴音忽然傳入她耳中。她停住腳步，側頭望去，只見後方蜿蜒曲折的小道上，一名身穿藍衣，腰懸金印，身材修長的少年郎赤着雙足，手持一把放着寶光的琵琶，坐在欄沿邊，似乎在彈奏着一首多情的曲調。

琴聲悱惻纏綿，婉轉渺渺，似是訴盡人世滄桑，又帶着絲縷悲傷之意。鸞鳳心底升起了惻隱之心，忍不住停駐，站在原地凝神聆聽。

曲終人未散～

“啪嗒~啪嗒~啪嗒~”

琵琶弦上的珠淚滴在了柏油馬路上，濺出朵朵碧郁蓮花。

鸞鳳抬眼望去，發現那少年郎的眼眸中噙着淚花，雙手輕撫琵琶，嘴角掛着淡雅的淺笑，彷彿是在緬懷着誰。

“啊，呵呵……”鸞鳳搖搖頭，心道：“看他這般多愁善感，莫非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這麼想着，她邁開輕盈蓮步朝那少年郎走去。兩人距離還有兩米左右時，剎那少年郎抬起頭來，朝着她嫣然一笑。

流光間，風止、雲歇；萬籟俱寂、山河失色！

鸞鳳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在瞬間凍結了！

“好……好俊俏的小哥！”她痴痴的喃喃道。

“小哥，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呢？”

鸞鳳走上前去，伸出柔弱無骨的玉手牽住了他的絲帶。

“好的呀。”少年郎微微一笑。

“你的琴技，真好呢，可以教我嗎？”

“好呀，沒問題。”少年郎點頭。

“那……”鸞鳳臉頰緋紅，低聲說：“能讓我坐你腿上嗎？”

少年郎含笑應允。

鸞鳳羞赧萬分，緩緩跨坐在少年郎大腿上，雙臂緊緊環繞住他的脖頸，一對柔軟嬌媚的雙峰緩緩摩擦着他英挺的鼻尖。

如此親密無間的姿勢，令鸞鳳的心臟砰砰跳個不停，彷彿是要跳出喉嚨一般，連耳根也燙熱得厲害。

此時她閉上雙眼，靜待少年郎的指導。

少年郎的左手搭在了她柔韌修長的腰肢上，一路摸索，直到扶在了她光潔細膩的額頭，用指腹溫柔的摩挲着她的鬢角。

鸞鳳只覺一股酥麻感順着脊柱爬到四肢百骸，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隨即心中泛起陣陣悸動，彷彿有電流擊中全身一樣，她不由自主的睜開雙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雙漆黑深邃的雙瞳。這雙眸子裏倒影着她羞澀慌亂的表情，似乎還帶着一些期盼。她頓覺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這個少年郎實在太誘惑人了……

鸞鳳甩了下如瀑的青絲，鼓足勇氣低頭欲向可心人唇間吻去。少年郎微微怔了下，隨即摟住她的纖腰，將她的腦袋扣進了自己懷裏。

嘩～

耳鬢相貼的一瞬，一股清涼之氣涌遍全身，讓鸞鳳精神一振，還沒待她仔細體會那片刻的寧靜與溫馨，一陣巨響陡然炸開。

砰～

濃重的煙霧驟然爆發開來，遮蔽了視野。鸞鳳被嗆得咳嗽連連，等到煙霧散去后，眼前空蕩蕩的，哪裏還有什麼少年郎。

“該死！”她恨聲罵道。

“哼——”一聲冷哼自天而降，向四面八方襲來。鸞鳳猛然警惕起來，小心戒備着。

半空緩緩落下一道藍光，光影一閃而逝，天罡星君的雙龍出海姿容已立在眼前。

“周…周聖元……！”

鸞鳳沉聲喝道，她的嗓音透着一絲驚慌錯愕與幾許陰冷寒意。

斜瞥了她一眼，我冷笑道：“呵，真巧啊，居然在這兒又遇見你了，謝曉潔，咱們真是有緣啊！”

“呸！你個流氓！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鸞鳳憤怒道。

“呵呵，這可怪不得我，要怨也是怨你自己春心蕩漾！”對她的話嗤之以鼻，我幽幽道：“怎麼？大宗正以為在這個破地方能尋到蛛絲馬跡？簡直異想天開！”

“你究竟想幹什麼？”鸞鳳咬牙切齒道。

我挑眉笑了笑，慢條斯理的說：“從你身上取點利息！”

鸞鳳皺眉，問：“什麼意思？”

“熾欲邪網在你手裏吧。”

“你敢！”鸞鳳怒火中燒。

“那就休怪我辣手摧花嘍。”話落，我的身形驟然消失，當影子再次出現，已來到鸞鳳面前。突兀間五指並爪，一招龍爪手便襲向她的水蛇腰，直向腰間的一隻香囊而去。

鸞鳳有意逞能，紅袖一舞，數道碧綠光芒爆閃，便撲向我面頰而來。

叮~叮~叮~

三聲脆鳴，我與鸞鳳各退數步，目光交匯處殺機凜冽。

“你果然早就知道我和彭天聰的關係？！”鸞鳳的語氣滿是殺意，“所以故意埋伏在此，難道只是想奪走熾欲邪網？”

“呵呵，你猜呢？”我詭異一笑。

“你找死！”鸞鳳大怒，素掌翻飛，化作一團紅霧繚繞的氣牆向我壓來。

輕巧地疾躍而退，那道光幕在半空中一閃而過，射向天際。我定神一看，竟是一隻全身青赤，吐着火焰的青鸞。

我吃驚的臉色，看在謝曉潔眼中，格外得意，厲聲笑道：

“若說好女嬋娟美如鳳，周聖元你這等下賤的醜人只怕是癩蛤蟆！哈哈哈……”

昂然而立，我搖頭冷笑：“先拔雞毛。”

青鸞噴着烈焰猛地撲來，我足尖一點，凌空翻滾，輕描淡寫的揮了一掌，不偏不倚切中青鸞左側羽翼，強大得真氣裹着後勁將青鸞的半部火羽盡數扯落削滅，青鸞重重地摔落地面，打了幾個滾，哀嚎着撲騰羽翼，卻是沒法飛起來，只得在地上悶聲低嘯。

“呵呵，就這？”落在青鸞面前，每上前一步，青鸞就後退一步，彎低了脖頸，右側火羽倒豎，對我十分畏懼。

鸞鳳面露狠戾，怒叱道：“周聖元，今日我定教你碎屍萬段！”

我不屑撇撇嘴，譏諷道：“哦？就憑你？”

話音未落，鸞鳳驀地從腰間拋出一物，道道蠶絲狀的金線閃電般射來，還未來及反應，眨眼我就被捆了起來，掙脫不得。

做夢也想不到，鸞鳳竟然有此一招，熾欲邪網還能當做捆仙繩用，可想明白時，已來不及了，我自己已成了個木頭人。

“呵呵，周聖元你與蛤蟆果有七分相似吶，看我不把你心肝肺剮出來，再喂你吃下去，呵呵呵……”鸞鳳銀鈴般吃吃嬌笑起來，一步步朝我走來。

憤怒地瞪着她，我的眼睛裏已冒出火，可渾身酸麻無力，嘴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咔～

地面裂開一條長縫，無數刀劍利刃鑽出，紛紛向我扎來。

鸞鳳自持勝券在握，全部精力都放在我身上，絲毫未留意到她的後方一枚金印憑空而現，放着柔和的光芒。

當她察覺不對時，已來不及了！

咻～

熾欲邪網不知怎得突然化作一道綠芒被金印收了過去，而我也閃電般出手，一舉擒住鸞鳳的手腕。

“痛啊……”

鸞鳳身子如遭雷擊，險些癱倒。這一招出手之快，竟令她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看着一臉驚慌失措的鸞鳳，我連連冷笑：“剮心挖肺很好玩嘛？我也想試試……”

聽到我的話，鸞鳳心頭大駭，渾身顫抖不停，求生的本能逼使她拼盡全身力氣帶着無盡惡毒，飛起一腳，就向我胯下踢來。

“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指尖突然一緊，繼而鎖住鸞鳳的咽喉，她猛地被我舉了起來，雙腿無力地耷拉在半空。此時，鸞鳳如同被抽盡生命力，一動也不動，眼裏的世界漸漸發昏，漸漸變軟，漸漸模糊……

轟～

晴晚夜空下，一道百米長驚雷突兀向我頭頂劈來，一道虛影更是子彈般閃射，直襲我後背！

心頭暗道一聲“來了？”凌空一個翻滾避過閃電，直把鸞鳳甩得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后，重重砸落在一塊巨石旁，而我也險之又險地側開了那道虛影攻擊，跳到雲端。

“噗……”

一口鮮血噴涌染紅衣領，鸞鳳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漲紅着扭曲痛苦的臉，掙扎不起。

虛影身法快的不可思議，此時已來到鸞鳳身邊，一掌輕拍她額頭，頓時生氣撲面，冷喝道：“快走！”

鸞鳳迴轉過神，發愣地盯着面前虛影，一咬牙，踏入身後的光幕轉眼消失。

我冷漠的注視着他們，一言不發。

虛影一步踏上山尖，反手一揮，就是一道紫燦燦響着刺耳的音爆聲劍氣匹練猛地射出，眨眼就來到了我面前。

這一劍出手之快，當真是電光石火之間，比之向天聰施開的“劍靈歸一”不知精妙萬倍。

倉促之際，默默喚回狻猊吼，以金光化去劍氣，我冷聲喝道：“大宗正！”

虛影也不答話，又是一個踏步，鬼魅般欺身我跟前，招招搶攻，霎時劍氣繚繞、金光四射，風雨不透。

“周聖元……你借用了外力？！”

虛影一個閃身躍出戰場，懸在半空冷漠地盯着我，突然戲虐道。

“宗正仙王，你不也是一樣嘛？眼前不過一具惡屍而已……”

不置可否，我也輕笑起來。

兩人對望片刻，忽然齊聲念道：

“劍靈歸一！”

“乾坤印！”

霎時，狂風乍起，暴雪肆虐，連綿紫荊山脈瞬間千里冰封，一柄通體晶瑩的寶劍破雪而出，散發著無窮威壓，直衝雲層那道藍影。

我面容微肅，掌心雷芒不斷，輕飄飄往下一按，瞬時一道紫色手印如游魚般穿梭於漫天雪花之中，倏爾一聲雷鳴，化作九都神雷，爆射而去。

錚——

雷劍相觸，寒星四濺，整個天地為之一動，激蕩出無限的能量波紋，席捲天地。

“九都神雷？周聖元，你究竟是何門何派！”

虛影面露驚疑，不禁後退幾步。

“大宗正，你問得太多啦……”一聲冷笑，我抬起雙手，光速掐動“曇花一現”法訣，口中念念有詞。

“哼！你的雷術還差得遠！”虛影小心戒備，不屑道。

“是嗎？”我淡淡一笑，隨即手印驟變，空中的雷劍突兀消失。

虛影一愣之際，突然一股錐心刺骨的劇痛襲遍全身，低頭一瞧，胸前不知何時扎進了一根細細的血針。

“啊～～”

哀嚎慘呼聲頓時響起，虛影的輪廓急速渙散，不甘心吼道：“周聖元，你我不死不休……”最終化作點點流光，消失不見。

噗～

嘴角一甜，一股強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我再也按捺不下體內傷勢的惡化，一個跟頭從雲端直直跌落崖底。

“咳咳咳……”

不知過了多久，我艱難的睜開眼，幽幽醒來，只見自己躺在樹叢中，小腿更是被山石劃破，留下一攤深紅色乾涸血跡。

忽的腦門一熱，抬眼望去，駭得我差點沒當場昏死過去。一隻碩大的鳥喙，正不停磨着我頭頂，仔細看去正是被我折斷羽翼的那隻青鸞。

“鳥哥，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馬。回去，我周聖元定拉三卡車的蟲子報答今日這份恩情……”

我忍着劇痛，猛地翻坐起身，朝着反被驚嚇一跳的青鸞，大聲保證道。

“咕咕……”青鸞似懂非懂地叫了幾聲，見我一臉疑惑，隨即發出鸚鵡學語的叫喊聲：“我是小鳥鳥，我是小鳥鳥…你是壞人人，小鳥鳥想喝壞人人的血血……”

“我靠～！”

我嚇得連忙撲到旁邊的草叢裏，不敢露頭，心想：“尼瑪～這青鸞難道被我打傻了？

“呼~”

青鸞見我躲藏不肯出來，伸展右側翅膀扇了扇，一股颶風吹過，刮掉了我滿頭的草葉。

草叢中傳來悉悉率率的聲響，我鬼使神差地探出頭，正對上青鸞那清澈明亮的黑眸，不由怔了怔。

青鸞歪着脖子看了我好一陣，突然歡樂地叫了一聲，撲棱着翅膀朝我飛了過來。

“啾啾～”

青鸞圍着我左右旋轉，興奮地啄着，像是遇見了什麼極其高興的事兒。

“小鳥鳥，你別鬧……哎呦疼死我啦，尼瑪鳥毛掉我嘴裏了。”

我尷尬地捂着頭，剛想站起來，立感小腿疼得厲害，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又跪伏在草地上。

“啾啾啾……”青鸞似乎看懂了我的傷勢，張開鳥喙對着我的小腿猛地狠狠一啄，血液立即順着傷口淌入它的喉嚨里。

“我尼瑪，小鳥鳥，你要幹嘛……”我驚恐地叫着，卻阻止不了它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