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我想清白做鬼)

春日(我想清白做鬼)

人類的記憶里,羞恥總是最刻骨銘心的。

依據當事人的羞恥級別和懊悔程度,那些場面大概可以記憶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不等。

因此,當“陳不恪初戀提問”事件事發三天後,那個場景依然在卻夏的腦海里栩栩如生時,她就麻木地想到,大概這輩子她都不會忘記那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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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過後,沙發上的白毛頂流似乎終於從他深沉的困意里徹底醒來。

他緩慢地靠回沙發,仰她的眼神里隱忍着某種驚嘆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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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人中途破功,轉開臉,搭着沙發的手抬起來半遮到下頜前:“對不起,”他嗓音被笑意壓得低啞,太過放鬆散漫,不自覺就帶上他特有的那種捉弄人心似的蠱勁。

“原來你像我初戀,嗯,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這樣一個感人故事,”陳不恪終於忍下笑,轉回來,“死去多年應該是沒有的,至於像不像么。”他停下,就用那雙抑着謔笑的眸子緩慢凌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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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替身演員卻夏為您現身說法。

麻木狀態里,卻夏已經認真思考起,她是現在自己一個人跳樓還是回去拉上於夢苒那個造謠禍害同歸於盡的問題了。

羞恥到感官鈍化,以至於卻夏完全沒察覺房間裏那人拎開白貓,從沙發上起身過來了。

等她回神,陳不恪修長的影子已經被他身後的燈光照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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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不恪低聲一笑,不知道是不是看破了她的強撐,他也沒拆台:“還是送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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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毛頂流身上竟意外地有人性光輝。

陳不恪:“畢竟卻小姐都像我初戀女友了。”

卻夏:“………………”

人性光輝個勾八。

卻夏轉身,意識遊離地飄進電梯。

陰魂不散的白毛鬼還插着兜跟上來。

卻夏手指僵停在電梯按鍵前:“真的,不用送了。”

“嗯。”

那人擦肩進來,長影一俯,隔着她按下按鍵,又散漫帶笑地直回去。

“不客氣。”

“……”

羞恥到極致大約是自暴自棄。

卻夏空白着眼神,以一種超脫凡塵般的淡定,看着工作室那些窺視目光被關在電梯門外。

梯廂緩緩下沉。

那人靠在梯廂后,垂眸懶睨着她後腦勺,嗓聲帶笑:“你現在是不是更希望,電梯能直接掉下去。”

卻夏:“……並沒有。”

陳不恪靠着梯廂,低頭笑道:“沒關係。現在沒別人在了,你可以不用裝客氣。”

“並沒有。”

卻夏停頓,“死一起會坐實謠言,我想清白做鬼。”

“?”

一寂過後,那人更笑得難停了。

到了地下二層,卻夏被送上陳不恪工作室的車。

那人扶着後車門,停了一停,他向車內俯身:“怕你回去做鬼,所以還是告訴你。”

坐在座里的女孩無聲抬眼。

陳不恪:“競拍手鏈的錢就算作張康盛給你的封口費了,不用多想。”

卻夏安靜了一兩秒:“那貓——”

“你還是要養。”陳不恪無情打斷。

卻夏:==

“送她回去吧。”

陳不恪對司機說過,直回腰,他垂落了扶門的手,放車門自動合上。

門縫縮短的最後十公分里。

勾起高領的指節在下頜前停頓,“哦,還有,”白毛下漆黑眸子一閃,似笑落回,“我沒初戀,以後也不會有,唯一同居過的對象是honey。等周末它過去,你有很多時間看看你們像不像。”

卻夏:“………………”

……

回放結束。

卻夏耷着眼,面無表情地拎起旁邊的枕頭,蓋到自己臉上。

不如還是悶死吧,總比餘生都在回憶里反覆社死要強。

靠一隻自然放置的枕頭能不能悶死自己的實驗卻夏沒能進行——幾分鐘后,她出租房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卻夏拿下枕頭,對着老舊的天花板放空幾秒,就慢吞吞爬起來。

今天周六,大概是貓到了。

卻夏停在玄關,拉開房門,就看到了門外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女人。

對方整頭圍着五顏六色的絲巾,聞聲扭回來。

卻夏在那副鋥亮的墨鏡上看見自己穿着睡衣,中長發柔軟地凌亂着的模樣。

“我日,你怎麼就這麼出來了?”

卻夏被女人餓虎撲食般搡回玄關。

救了對方的是那個圍在彩色絲巾下壓得低低的聲音。

卻夏徐緩打量:“於夢苒?”

“認識幾年了你還這麼連名帶姓我會很傷心的鹹魚夏。”於夢苒一把拉上房門,這才鬆了口氣,轉回來。

她摘了墨鏡,扯了絲巾,長捲髮一甩,拋了個電眼給卻夏:“怎麼樣,姐姐更美了嗎?”

“美若天仙,”卻夏敷衍完,“你這碎花絲巾,是和樓下菜市場賣魚大嬸借的嗎?”

“什麼叫賣魚大嬸,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它們,這方巾可是巴寶莉的,八千呢!”

於夢苒:“竟然真的是gay。”

“這不是謠言,是合理推測好不好?”於夢苒繃臉撲來,“你仔細想想,他可是陳不恪哎,身邊什麼美人沒有?結果出道六七年,今年26了吧,還是零戀情零緋聞,不談女友不上床,正常男人會這樣?不是gay還是什麼?”

“英勇獻身?”卻夏睜眼。

honey窩着腦袋在她懷裏蹭了蹭,聲音很小還有點不耐:“喵。”

卻夏:“?”

“嗯。”

卻夏從抱枕后懶懨懨地抬眸,問。

卻夏捧起玻璃茶杯,漠淡一哂:“別想了,就算真有這種戲,他們也會喊吻戲替身上的。”

“敢於社死也算獻身的一種了,”於夢苒憋着笑,窩在沙發另一角,“這事你還敢問正主,不愧是你啊鹹魚夏。”

司機和卻夏四目相對,沉默蔓延。

卻夏平靜答:“也可能是不行。”

司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默默點頭,迅速走了。

“gay的吧。”

等最後一個貓爬架也抬進來,安放在客廳旁,卻夏終於舒了口氣,朝司機點頭:“麻煩您了。”

“別,”卻夏平靜得眼皮不抬,“別死我家,房東會罵。”

絕對不直啊……

於夢苒神色複雜地來回變換幾回,最後變成一聲長嘆:“可惜了我的夢中情人。”

“越想越像好不好?但這和他跟誰合作是兩回事,就算他純gay,陳不恪的演藝處女作,這一個名號就夠瘋半圈的,更別說如果能藉著對手戲蹭蹭熱度炒炒作,那這幾年的花旦之爭,就可以提前塵埃落定了。”

“……”

“靠了,陳不恪的演藝圈處女作最後不會還是便宜她了吧?當紅小花又資源又流量的可真好,要是再有個吻戲什麼的……嗚嗚嗚我好想拿花灑弔死重新投胎啊!”

卻夏沒表情地捏了捏手裏的小筆記本,對着貝殼手鏈凝視數秒,這才忍下:“好。”

司機小心翼翼:“裏面是?”

“…………”

卻夏打着呵欠,漠然回身:“那還是和大嬸借吧,最多八塊。”

“喔,”浴室門還是留了條縫,“快講講,是秦芷薇的女一嗎?”

“嘶,難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卻夏小姐客氣,”司機對她也很恭敬,“需要注意的各種事項已經寫在這裏面了,還有陳先生的聯繫方式,他之後回國可能會來看貓,到時候還要再來叨擾。”

卻夏嘆氣,回眸:“不想凍死在我這兒,就把你的狗頭縮回去。”

於夢苒安靜數秒,迅速若無其事起身:“你家浴室在哪兒來着,我沖個澡。”

“啊?你們公司?天樂?”浴室門推開,露出個頂着沐浴乳泡泡的腦袋,“別告訴我女一號是秦芷薇啊。”

“嗨呀,就是劇組殺青了,我最近沒什麼事,又聽說你這邊有熱鬧——不是,有事情,我就過來了嘛。”於夢苒放下杯子,手腳並用往卻夏這兒爬,“你具體講講,陳不恪怎麼回你的?”

“……”卻夏沉默低頭。

卻夏嘆氣:“精神病院休年假放出來的,很快送回去。”

“沒初戀?以後也不會有?陳不恪真是這麼說的?”於夢苒震驚。

於夢苒一驚,被貓叫拉回現實,她扭頭:“這,這怎麼突然冒出來,誰的貓?”

卻夏沒能和於夢苒聊下去,房門就再次被叩響。

司機:“那我就不打擾您了,先……”

不直啊……

“是。”

卻夏:“……”

“你曝,”卻夏沒表情地抬抬下巴,“我保證你比我先上路。”

“話說我聽我們導演講,陳不恪今年可能會接一個劇本,說是已經今年圈裏那幾個最熱的餅,本來在被流量們圍着搶,結果現在熱餅們扎堆空着一番等搶他,真的假的啊,你知道嗎?”

於夢苒是個話癆,平時還要維持高冷女明星人設,大概是在組裏憋狠了,一股腦灌到卻夏這邊來,洗個澡都不安生。

卻夏放下熱水壺,窩回沙發里:“你剛剛不是還在說,你的夢中情人是gay么。”

從浴室里擦着頭髮出來的於夢苒走進客廳,就看見卻夏窩在沙發里,懷中趴着只渾身白毛的貓。

“唉,也是。”

餘音回蕩。

想起那人之前去天樂的排場,也不像避着人的,她就隨口應了聲:“嗯,我們公司有個劇本,在留着等他。”

卻夏垂手,在貓後頸上輕捏了捏。

卻夏冷漠地趴回去:“你對我有幾毫釐情意我還是知道的,說清楚,到底來幹嘛的。”

十分鐘后。

於夢苒:“還不是聽你說你在陳不恪那兒英勇獻身了,過來慰問一番。”

塑料姐妹一同去了客廳。

“?”

卻夏往茶壺裏擱菊花枸杞,聞言木勺一停。

於夢苒冷笑:“信不信我給你曝光出去,單你們這個破小區里陳不恪的粉絲就能組個團來滅了你。”

卻夏把貓放到旁邊,先跟着司機來回接門口的各種貓咪日用品。

“你怎麼突然來了。”卻夏把水杯遞給於夢苒,就拎起抱枕,把自己窩去沙發角里。

“??”

偵探上身的於夢苒沒回過神:“哦,gay的一個特徵就是獨居還喜歡養貓,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在直男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遺棄過的緣故,honey雖然黏人,但並不像別的家養貓那麼容易對外界環境應激,以至於貓包背上來,透明玻璃里它還搭着毛茸茸的腦袋,安靜趴着半睡不睡的。

這次門外確實是陳不恪的貓了。

一番刪繁就簡,卻夏敷衍地復盤了遍她的社死夜。

“……”

啊……

“…鹹魚夏!”

背景音里,浴室水聲嘩啦啦地響。

一壺熱水衝上,金盞菊被水滾燙得轉過幾圈,漂浮上來。

浴室方向水聲一停,門板突然被拍了一巴掌:“我又想起來一個證據!兩年前有個事在圈裏鬧得還挺大嘛,就陳不恪那年專輯主打單曲的MV是在國內拍得,找了位名模,結果那女的趁他在浴室半夜進房爬床,最後聽說是一絲|不掛、裹着根床單就被扔出去了——這他媽絕對不直啊!”

隔着浴室門,卻夏就被迫聽她嚎。

卻夏想給她踹下沙發:“謠言害死人,你還信。”

“什麼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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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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