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還是沒掛,先更一半
血河之後,是岩洞,未走入多久,便見岩漿地火淹沒了腳下岩石,從洞內深處卷出來的風,將溶液火舌吹的一竄一竄高漲,形如鬼影。
遠遠站着,已能感受到炙烤的熱氣,一浪一浪撲來,燙的很多人尖叫後退。
所有人都在溶漿前,停了下來。
遠望,根本無下腳之處,岩石溶在岩漿里,無路可走。
湮燼之步入混亂的人群,從末尾不緊不慢往前走。能到達此處的已是仙門百家裏修為極為高深的掌門,峰主、長老以及天資過人的青年弟子了,他們聚在溶漿前眉宇緊縮,思考辦法。
有修士將在山林里捉的毒物扔進去一隻,只聽撲通,驚起輕微的火花,一縷青煙后,毒物被熔的乾乾淨淨。
修士心有餘悸退後幾步道,“這裏跟血河不一樣,血河不侵蝕活物,這岩漿什麼都熔!”
有衝動的修士說試試御劍,眾人未來得及阻止,就見那修士剛踏及岩漿上方,底下岩漿突然高漲猙獰成一個巨大的半人身似的漿體怪物,伸手要將他拽下去。
幸而最前方的聞羽眼疾手快,長袖甩去,衣衫整件脫下擰成繩,捲住修士的腰,把他從火漿里拉回來。
修士跌回人群,但腿下皮膚被熔盡,露出紅彤彤的血肉。
很多人白了臉色,眼睛裏全是驚恐和懼怕。
聞羽蹲下去觀察,那竄起的漿體未拖下人便又落下,恢復原狀,他面色凝重道,“這裏應該離魔窟口更近了。”
容澤上前一步說,“血河只是邪魔能感知的領域,所以徒有幻象迷惑,而此處它們已經能以岩漿化形了。”
離魔窟口越近,越近本體,邪魔所外泄的力量也就越強。
“這裏岩漿也是岩石熔的,有熔盡的,或許也有未熔盡的。”
聞羽觀察許久,發現有些地方的漿體流動如海浪,衝上一處又流回低洼處。
思慮再三,他斟酌說,“這裏岩漿很可能只是被魔窟里邪魔所控漫上來,才淹沒了所有岩石,或許………我們只要把邪魔的力量壓退回去,許就有可踏的岩石了。”
眾人面面相覷,眼下似乎只有這一個方法暫且可一試,於是紛紛同意。釋放出修為,仙門百家所余修士合力佈陣壓制岩漿地底的力量。
可無論他們如何奮力相擊,岩漿都沒有退回的趨勢。
甚至颶風狂卷,火漿越竄越高,像是被激怒了。
岩漿隨着狂風向他們方向逼來,有修為稍低的修士已經口噴鮮血,無力跪倒。
陣形最終被逼的潰散,很多人被風卷着撞向岩壁,修士們摔得七零八落,散亂難聚。
湮燼之在亂作一團的修士中間,斜斜依向一旁石壁,事不關己,眼神戲虐。
相互攙扶療傷的修士,倒也無人關注他。只是來回走動時帶起的風拂起他黑袍衣擺,露出內里的紅衣。
錯落隨風,血色旖旎。
忽感一陣清涼,是卷過仙山雪巔的氣息,伴隨衣袍掠過的沙沙聲響。
眾人抬頭,從人群中走出的雪衣仙尊,衣袍似山巒輕霧,緲緲雲間。
他走到最前,風吹的腕上紅繩泠泠起落。
“我來。”
岩漿焰焰,褚長溪身形顯得幾分單薄。
一直清冷意散的聲音帶上點命令的語氣,偏像座上神明垂眸人間。
眾人想說什麼都瞬間噤若寒蟬了。
可是先前他們合力都未能壓制邪魔的力量,如何憑他一人就可以?
但靜立在岩漿前的人,好像真能撐得起塌下來的天,強大,發光。
讓人心臟砰砰直跳的信任。
褚長溪回頭對他們說,“你們退後,越遠越好。”又看向容澤幾人,“你們也是。”
見他們不動,褚長溪抬起手腕,說,“有這個,就可以。”
玉白的腕間,一抹艷紅割裂琉璃月色。
看似普通的紅繩,卻是………
紅繩蜿蜒伸展化做巨劍,落下的劍光與猙獰的漿體相擊,一瞬撞出漫天的漿點四散!
伴隨冰藍色的劍氣,四方天地流光溢彩,絢爛的人睜不開眼睛。
轉身後退的修士們,不自覺停下腳步,震驚得看着這一幕。
落下的漿體對於突如其來的巨劍,竟似詭異的瑟縮了一下。
雖然系統的前置劇情里對那位神君的情況闡述甚少,但掌天罰罪,這裏的邪魔應大多都是那位神君壓在此處的。
而壓下它們的神劍,它們豈有不怕的道理?
褚長溪驗證某些猜測,心中已有了打算。
他執劍,往前走,漿火擦過他鬢髮,落他袖擺,但不敢真的近身。
但岩漿靜默一瞬,仍不死心試探着繼續攻擊。
褚長溪揮劍,空氣中翻滾着龐大的蛟龍虛影,將張着血盆大口撕咬而來的岩漿化出的半身,盡數攪碎。
漿液洶湧,更兇猛的反擊。掀起的火漿如巨大的海浪砸下。
褚長溪只是一人一劍,輕而易舉擋回了兇猛的一擊。岩漿最終感受到了恐懼,偃旗息鼓,潮水般退了回去。
漫過的岩漿退卻,腳下的路也開始清晰,一條岩石道,焦黑顏色,窄處可落一腳,寬處也僅幾人并行。又延展分叉,再分叉,如密網般盤絲錯結。
而岩道之下,紅色漿火平靜、沉睡,但似乎隨時都有醒來的可能,讓人看了提心弔膽。
岩漿沉睡,連風也沉寂。
系統看明白了,問:【溪溪拿湮燼之的劍就為了這個嗎?】
褚長溪:【不全是,我需要以此來確認湮燼之任何時候的位置。】
系統反應過來,【就像你給你師兄他們魂引石?】
褚長溪:【嗯,有天道盯着,時間不多,我想要從神君口中套出阻止邪魔降世的方法,他們不能在,又不可能不在,所以……】
系統已經聽懵了,【所以什麼?】
褚長溪只道:【若再違背規則,違背大了,天道怕是會直接下手抹殺。】
那他簡直是要跟天道抹殺速度比時差。
系統:嗚嗚,好緊張!
靈光化成的蛟龍見岩漿不再攻擊,靜靜縮回劍身,纏上雪衣袖間瑩白的指尖。褚長溪手指撫劍身,撫螢龍,撫墜落的漿火,白衫墨發,風姿絕有。
眾人觀全程,只覺心中敬畏之心更甚,他不是神明,勝是神明。
可回過神來,有人看見那柄雙龍纏繞的劍,好像並不是褚仙尊的劍啊!!!
使別人的劍還能使成這樣!
褚長溪剛收劍,就被圍上來的宣斐拉住手腕。
“這劍怎麼回事?這不是……”
湮燼之的劍嗎?當初重封魔淵門,褚長溪就用過一次,宣斐幾人都是親眼所見,可是那次用后,褚長溪把劍又還給湮燼之了,現在………
褚長溪把紅繩在手腕上繞了繞,白衣上落了漿點,如同雪中枝頭盈盈的花,他淡淡說,“血河中有遇到湮燼之,從他手中搶來的。”
搶?
宣斐皺眉道:“那他現在……”
“不知,”褚長溪道,“可能還會遇上。”
他如此坦白反而讓人深信不疑,湮燼之本就打算以放出邪魔威脅褚長溪,怎會不來。幾人忙掃視身後眾人,視線嚴峻。
而混跡在人群中的黑衣人,遠遠望着褚長溪繞了紅繩的手腕。
眼尾若隱若現的紅枝,笑意在眼角緩慢靡艷開。他也不知什麼心情。
褚長溪拿他的劍原來這個目的。他使別人的劍也能使的驚才絕艷,顛倒眾生,褚長溪名傳仙門第一人,從來都名不虛傳。
當年初出魔域,未經人心叵測,滿腹真心。為這樣一人一見誤終生,不是沒有道理。
可如今……
湮燼之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笑意淡盡,只剩凝固到可怕的森冷。
……
眾人跟着踏上岩道,各色仙門服飾里,唯那抹白色一舉一動都萬眾矚目。
有女修雙手捧臉感嘆,“仙尊也太好看了。”
她身邊是同門師兄,嚴肅道,“你就別想了,看見他身邊那些人沒?哪一位不是天之驕子。”
“跟那些人有什麼關係,不是朋友嗎?”
“呵,那位仙宮神女可是跟仙尊有過婚約,你比之她如何?”
女修快氣哭了,“那不是退婚了嗎!”
湮燼之在凄哀的女聲中將視線從繞腕紅繩上收回,四下一望,幾乎所有年輕修士望向前方白衣身影時,或是明目張胆戀慕痴迷,或是羞澀雙頰緋紅。
湮燼之心下不悅,眼神一瞬極冷,手指虛握了兩下,才忍住將這些人的眼珠都挖出來。
褚長溪是他的。
他縱然恨極了。
但也深愛。
哪怕被褚長溪親手殺死,被一次又一次往心口插刀,哪怕被傷的遍體鱗傷,痛不欲生。
他也是愛的。
很愛。
他自己最清楚了。
別人多看兩眼,他都恨不得挖人眼睛。沒人知道湮燼之面對與褚長溪歡好的那些人時,有多痛苦,多忍耐、剋制……心有多疼。
褚長溪不懂的。
也不會在意。
女修還在心思神傷,忽聽身邊傳來青年冰冷的聲音,“你們不知,你們仙尊已有心上人了嗎?”
女修聞聲,轉頭看過去,黑衣男子神情很淡,但過分白氣的臉面無表情時,莫名危險。
女修壯着膽子詢問,“誰啊?怎麼都沒聽說過。”
男子往前走。
衣卷紅服,邪妄叢生。
“他夫君。”
咬牙切齒的聲音。
女修:“……”
*
腳下岩道,光影斑駁,隨着走近,岩漿也一點一點蘇醒但蟄伏。望向遠處,整個岩洞過分安靜的古怪。
能明顯感應出地底邪魔壓抑的興奮和暴躁,好像在等着他們送到口邊!
意識到這一點,許多年輕修士開始腿肚發軟,想打退堂鼓。
直到岩洞走到底,眼前景象直接讓所有人渾身一震,倒抽冷氣。
一個望不到邊的深坑,裏面密密麻麻的邪魂鬼影盤旋,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它們在嘶吼,但聽不到聲音,似有什麼屏障。岩石猩紅,崎嶇裂口滲出血水,坑底屍骨成山,血光衝天。
而正中央正是一個罡風捲成的巨大漩渦,上面是翻天金印。鎮壓在此處萬萬年的邪魔,似乎正從地底一下一下猛撞、撕咬着魔窟口上的印紋,金印的光正波動四散。
許多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驚恐着往後退。
聞羽看着坑底中央,眉目嚴肅起來,
“那就是魔窟口了嗎?”
褚長溪面色平靜無波,“是,想來阻止邪魔出來,還需進入風陣,至魔窟口查探,找尋方法。”
關朔拉拉他衣袖,擔憂說,“那風陣里有什麼?”
褚長溪意外溫聲道,“不知。”
“那……”看着就很危險,關朔沒被安撫下去,手指攥的更緊,“現在也不知具體方法,就貿然進入,會不會不妥?”
宣斐用手撫上眼前淡光屏障,真切感受裏面即將面臨的恐怖場面,卻是一笑,轉眸緊緊盯着褚長溪,“一起進去?”定定目光彷彿在說,你可別想甩開我。
“好。”
褚長溪早料到這結果,不僅宣斐,身邊這幾人都不會輕易與他分開。他看向宣斐,眸中細碎的光,眉目雖仍舊清冷,但白衣落雪,一如初見桃花下的風情動人。
“一起,”褚長溪說,“即便在風陣中走散,有魂引石在,也可互相找到對方。”
宣斐:“………”
心跳簡直壓不下去!
正沉思中的聞羽聽褚長溪這麼說,眼睫抬了抬,幾分不確信的驚疑。
身邊清風明月的師兄只是沉默的握住了褚長溪的手腕。
褚長溪竟也沒拒絕。
這是………
這是……在互許生死與共………?
人群後方。湮燼之看着褚長溪對那幾人眼中特別情意,拳骨越握越緊,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黑沉的眼睫下,血色一瞬炸滿!
褚長溪……
心口撕裂的疼,喉間血氣翻湧不止,眼中潤濕之下滿是瘋狂。
湮燼之極輕極輕笑了一下。
他抬手,衣袖滑落,蒼白犯着死氣的皮肉寸寸裂開,紅痕枝蔓生花。
指尖凝出一點血氣。
如此的距離,深坑屏障內的魂影竟像感受到了可怕的東西,茫然遠去。
湮燼之面無表情,將指尖血氣彈出,直往深坑邊緣的屏障而去。
“在這裏死幾個人……多正常啊。”
他又輕笑,笑意極冷。
【我靠,溪溪,湮燼之想要將你身邊人趁此機會都弄死!】
系統說完,褚長溪還未開口,就見身側一道血紅的弧刀刺在眼前淡光屏障之上。
屏障隔兩界,算是阻攔深坑裏冤魂出來的禁錮,褚長溪一愣之後說,【我還沒有能力把屏障破開,這把弧刀就送過來了。】
系統一下子閉嘴了。
血色弧刀刺中淡光屏障,屏障炸裂成碎片消散。
下一瞬,邪魂鬼影的嘶吼聲“轟”的全灌過來,灌進修士耳中!一時反應不及,修為稍低的修士驚恐的捂住耳朵,更甚耳眼都被震出血。
同一時間,坑底邪魂乍一聞見活人氣息,嘩啦啦狂涌而來,修士們幾乎是抖着手拔劍抵擋。但邪魂實在太多,砍散一個,血水中又凝出一個,無休無止,無止境。
即便修為高強的褚長溪幾人與各派掌門、長老,可以一劍一魂,但也被拖累的幾乎寸步難走。
照此下去可不行,眾人心思幾轉,也明白一路走來誰最可靠,最有可能完成拯救蒼生之大事。
蒼吾掌門,眉須皆白,隔着屍魂重重疊疊,對那雪衣青年傳音,鄭重交代,“長溪,我們為你開路,你先進去查看魔窟口金印如何了,若有危險,切記及時出來。”
褚長溪蹙緊了眉,“好。”
整個仙門修為高強的修士都似得了這個指令忽然圍到他身邊,周身巨大的靈力波動如浪,震散了逼近的邪魂。
血水洇上白衣,勝過春日蒼吾峰上嫣紅百里花蔭。
很多弟子看得痴。
無數邪魂碎散,在眼前一陣一陣落,如刀光寸寸漫過霜雪眉目。
褚長溪正要踏進罡風陣中,身後很多人喊他,
“長溪,等我。”
褚長溪沒有回頭,誰知剛踏進去,身側捲來勁風,他手腕被人死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