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殺夫正道三十八
“你能行嗎?”
關朔在結界前回頭,突然鄭重,“事關褚長溪,不行都得行。”
谷清語張口還想要說些什麼,但看着關朔離去的身影,神色一愣,話收了回去。
一身華麗錦衣,沒有一絲遲疑抱劍跨入結界,少年人的一腔孤勇,熾熱濃烈,不顧一切。
谷清語雖有不願,但也明白,這個人或許是最合適的了。
*
洞內月色朦朧,冷寒刺骨,不過關朔修為在身,並不影響,他往深處走。
一看見寒泉池,便見褚長溪正坐在池水中。他腳步一頓,心要跳出來。
池中人閉着眼睛,透過繚繞霧氣,隱約可見眉發上都是白霜,但很快被體內燥熱化成水,反反覆復的壓制下,他輕薄的衣衫和長發都已濕透。
垂下的眼睫,水汽凝結,簌簌而落。茫茫霧氣里,致命的是褚長溪一直寒冰冷玉的臉頰此刻已緋紅難耐……
這明顯是情毒似要壓制不下,要發作的跡象。
震驚,擔憂,着急,也………緊張———這人不是旁人,是褚長溪,是關朔十六歲那年初見,就仰望他,望得脖子都痛了都不肯低下頭的人。
關朔第一次見褚長溪是那一年仙門大比,因在長清派舉辦,那時他還年紀太小,本輪不到他參加,但他偏搶了一名弟子名牌,說看着吧,大比第一,定是我的。
長清派掌門之子天資罕見,修鍊神速,小小年紀有此修為,被仙門中人讚譽並不為過,但自小被誇的多了,便也眼高於頂,不知天高地厚。
後來在台上被褚長溪連番劍抵喉嚨對他說,“你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關朔半躺在地上,一仰頭,見的是白衣青年劍出雪落,踩過一地霜白,衣袍翻飛,眉目如畫,如他偷偷看過的藏書閣某捲軸畫中仙人一般。
寒冰抵在他喉間門。
他卻滿腦子都是——這人,可真好看。
後來因長清派掌門所求,褚長溪在大比過後多留了一段時日,指導那位仙門天驕。
芳菲盡染,花開的最好的時節,關朔和褚長溪朝夕相處了整整三個月。
離開時,在崖上懸橋,關朔死死拽住褚長溪衣袖,問他,“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他答,“有緣相見。”
關朔那時暗哼:怎麼才能叫有緣?我不去見你,你怕絕不可能來見我的。
或許是真覺得一別再難相見,關朔還是不依不饒問出,“那你能再多待些時日嗎?”
白衣青年御劍臨風,回眸間門,眼裏浮光冷淡的似乎毫無人間門七情六慾:“不能。”
“我允你父親的三月期限已過。”
關朔:“………”
回想到此處,關朔忍不住彎唇。
沒等他回憶往下,一道清冷的嗓音穿過煙層水霧,直達關朔耳邊。
“出去。”
關朔心中一緊,抬眸。
褚長溪在池水裏仍閉着眼睛,濕發落一肩,唇瓣張合都似有滾燙的熱氣,肌膚更是因毒發嫣紅一片。
關朔現在已經不止是心跳加快了。
褚長溪未問他是何人,也對他沒有防禦動手,說明他已經知道進來的是誰,讓他出去,大抵也是明白他進來是為什麼。
既然都知道……
關朔非但不出去,反而抬腳,一步一步往池邊走,語氣里是從沒有過的堅定,“不,我要給你解毒。”
他說的直白。
連繫統都驚了,而後直呼,【溪溪,有人送上門解毒,不要白不要!】
褚長溪睜開眼睛,眸中朦朧水霧,越發動人,他艱難維持幾許清明,看向關朔道,“我不需要,你出去吧。”
“我不,”關朔不敢在此時與心中仿若神明一般的心上人對視,只敢垂下頭,臉耳都紅透了,“我捨不得你難受,更見不得你吐血。”
“你上次吐血,我心疼死了。”
系統:………上道。
而褚長溪冷下臉,聲音冰冷,“出去,別逼我動手。”
關朔心尖處像針刺了一下,眼眶酸澀,他其實最不想的就是惹褚長溪生氣。
“你……你別生氣,”他有些語無倫次,“你讓我給你解毒,毒解以後,你再說……隨便你……你怎麼對我,要殺要剮隨你便。”
褚長溪閉上眼,“出去,我真的會殺了你。”
關朔僵硬片刻,還是笑起來,少年明眸皓齒,眼中清澈明亮。
“隨你,只要你好好的。”
他說著已走至池邊,看着近在遲尺的心上人,第一次膽大妄為直視,似要把對方身影刻在心裏。他也第一次直白表明心意,“褚長溪,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歡你,當年你走之後,我日夜難寐,眼前都是你的影子,坐也是你,站也是你,行也是你,睡也是你……短短一月我不僅修為倒退,人也消瘦,我爹給我請大夫,大夫說我這是害了相思。”
說到這裏,關朔一笑,“那時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是會生病的。”
明明洞口有結界,但不知何處來的清風,吹散了些濃霧,讓池中人眉眼更加清晰。
關朔不想強迫,他知褚長溪一旦無法壓制毒發後會意識不清,只憑本能,所以打算等着。
他在池邊蹲下去,小心翼翼描摹褚長溪每一分眉目,繼續東拉西扯拖延時間門,“那時我不管不顧要去找你,我爹知道后把我關起來,還說我如果為了個男人跑了就打斷我的腿。”
“我以為只是嚇唬我,誰知道那老東西真捨得那麼干,我在暗無天日的崖洞面壁思過了十年才被放出來。”
明明十分丟臉的過往,他卻說的彷彿英武輝煌,“出來后我就學聰明了,明面上刻苦修鍊,私下裏我暗下決心,有能力了,我再跑。”
系統:……噗。
褚長溪:………
“再後來,我修為有所成,就拉上聞大哥一起離家出走了,正巧遇到你帶着師弟……”提到湮燼之,關朔語氣中歡喜散盡,“遇到你入世,就與你結伴同行了。”
這一同行,就是百年。
想了想,關朔莫名其妙補上一句,“不過,聞大哥一開始是好心,他怕我年紀小,一個人出去遇到危險,就陪我一起,結果………”
“結果他慘了。”
系統;……怎麼慘了?
關朔沒再往下說,低頭沉思一會兒,收斂好情緒,就偷摸着攥上褚長溪池水中一片衣袖,唇角上揚起來。
褚長溪感覺到,沒在意,系統突然一聲尖叫,【啊,湮燼之正往這邊來!怎麼回事?】
系統已經很久沒注意劇情存檔了,主要是這些天日湮燼之除了心如死灰坐着發獃,就是一臉哀痛低頭看劍,再沒有第三件事,這怎麼突然就要來這裏?還速度特別快,眼睛猩紅,像趕着去投胎似的。
褚長溪:………
他睜開眼睛,往手腕處看,關朔以為是他動作被發現,忙撒手,笑的一臉乖巧。
衣衫單薄在水中,腕處七瓣紅花明顯,已經徹底全開,也意味着情毒,發作了。
褚長溪:【湮燼之以元神相渡種的此毒,毒發,毒解,他都能感應到。】
系統頓時愁容滿面,【這不行啊,都不能好好的偷|情,對方都知道!】
頓了頓,又詐屍般激動,【所以,這是來捉|奸了?】
褚長溪:【……,下線吧。】
褚長溪偏頭看向身旁的少年,吐息已經開始亂了,開口時嗓音低啞,已經失去平靜,“關子陵,你……出去。”
關朔卻不理他這句,只是緊張的望着他,“褚長溪,你哪裏難受?”
褚長溪還未開口,先俯身咳出一口血。關朔神色驟變,再也無法等,起身彎下腰,在池外,吻住池中人含着熱氣的唇瓣。
莽撞又青澀的。
還帶着少年人第一次親吻心心念念之人的激動和珍視,溫柔,帶着幾分怯意。
“褚長溪,我只是,只是給你解毒,你別生我氣好不好?”關朔一吻后,直起身解自己衣裳的手都在抖。
毒已經無法壓制。
不解只能死。
“比起我想要的,”關朔自顧說,“比起你會死,我寧願什麼也不要,只要你好好活着。”
“也不……也不是一點不求,”他又不甘心改口,“讓我想見你時,見見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