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三十三
褚長溪被湮燼之抱着現身,長發垂落,如瀑如墨,雪白衣衫依舊如清輝縈繞,纖塵不染。
但他無力靠在湮燼之胸膛,露出的側臉蒼白虛弱,唇無血色,更顯唇上幾處傷口鮮紅。
而脖頸往下一個又一個被人親吮出的印子才是刺眼,身上衣衫雖穿戴整齊,但不難想再往下會是何等的觸目驚心。
滿身痕迹,不,是污跡。
那個永遠猶立雲端,冰清冷玉,仙姿獨絕的劍尊仙人似乎徹底的被人拽下雲端,跌入泥塵,臟穢盡染。
更別說垂下的手腕腳腕上,若隱若現,密密麻麻,上千萬道漆黑的玄鐵鏈交錯纏繞。
褚長溪更是靈力全無。
關朔看得目眥欲裂。
不僅關朔,他們一行人全都捏緊了拳頭,眼睛赤紅。
“湮燼之,你畜生!”關朔提着劍衝上去,卻在高台下撞上一道結界。
他用盡全力,也沒撼動半分。
“你放開他。”嘶吼的聲音隔着屏幕,猶能聽出幾分泣音。
湮燼之垂着眼瞥了一眼,沒理會。不急不緩轉身,將懷中人放在高台上唯一的椅子。漆黑血紋,散發幽光,是魔尊的王座。
“長溪,我突然後悔了。”明明魔尊,可他半跪下去,在自己的王座前。伸出手將座上人領口衣衫攏了又攏。
帶着幾分固執,捏緊手,反反覆復遮掩。
褚長溪沒力氣問他後悔什麼。
“後悔……”他卻傾身貼近褚長溪耳邊,期期艾艾道,“將長溪給他人看,長溪身上的每一處,合該只能我一人看的。”
褚長溪,“………”
容澤等人已經都到了屏障前,但結界破不開,他們無法再靠近。
“師弟。”
“褚長溪!”
……
他們再維持不了平靜,焦急無措,崩潰大喊。
湮燼之起身,欣賞了片刻幾人狼狽無能的樣子,才道,“我願帶他來此,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我夫人他並不想見你們。”
夫人?
容澤等人怔愣,座下魔族也都露出詫異的神色。
但大婚禮,他們三百年前就已行了,拜了天地的。
稱呼夫人,有何錯?
湮燼之視線又轉向褚長溪,微揚的唇,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甜蜜,“對嗎?夫人。”
褚長溪沒出口否認,他輕輕抬眼,白衣散發,淺淡眉目,他看起來是真的無力說話。湮燼之忽然也不想讓他說什麼了,他只想此間事快了,他好將他抱在懷裏疼惜他照顧他,為他尋世間最好的靈藥治傷。
他知道先前自己失控,索要過分了。
他甚至想,今後他該克制的。
可沉思間,忽聽一句清冷的說話,“我想與師兄說幾句話。”
湮燼之一愣,甚至生出一絲出乎意料的心慌。
“可以嗎?”褚長溪正面色冷淡的看着他。
在徵詢他許可。
褚長溪想與他師兄說幾句話,或是勸他們幾人離開,或是囑咐交代一些事項……總之,大抵是跟他們做個告別。
湮燼之目光落向他腕間腳間交互纏繞的鎖鏈,又落在他蒼白虛弱的面容上,他有什麼可怕?
褚長溪這幅樣子能做什麼?
還是那群連個結界都破不了的廢物能改變什麼?
“好,”湮燼之勉強說道,“那我讓他過來。”
“不必,”褚長溪說,“我可以走過去。”
湮燼之變了臉色。
褚長溪卻已從王座起身。臨風而立,發飛揚,他往台下走,舉止從容。
他身上傷似乎並不足以讓他連路都無法走。
兩側火光如潑血,風帶着肅殺。光影也是冷冽,湮燼之維持表面的狂妄和自信,他繃著一股冷意,沒有攔。但那種滋生在骨子裏,在神魂之處的恐慌,卻越來越盛。
他不知道他在怕什麼。
但褚長溪一切意料之外的舉動,他都怕。
“師兄,”褚長溪走到結界前,落髮散在肩頭,頸下污穢,並沒有讓他在意,他平靜且坦然面對昔日好友,他脫離這幅軀殼之外,“你可記得蒼吾先祖留下的劍碑,你我曾入劍意,習承先祖劍陣?”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莫名。
不知此時提起這個是何意?連湮燼之都怔怔不動。
“記……記得。”容澤按耐住太多話,點頭。
褚長溪又看向聞羽,“馳生兄,你曾說衍虛劍尊留下的一縷殘識,曾認可你為衍虛傳人可卻確有此事?”
“有……”聞羽入禁地,開山創派的劍尊,一縷殘識與他對弈論劍,不是前輩認可如何如此?
“關朔,你父親把流星箭傳於你。”
“蓮鏡,三百年前就繼承了禪意………”
………
所有人都不明白褚長溪此時與他們談論這些是什麼意思?包括被問的人自己,似乎只是敘舊?
但湮燼之已經心生醋意至不耐煩了。
如今可以,他恨不得殺光這些褚長溪看在眼裏的人,能容忍到此時已是極限。更何況,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慌,比刀子更煎熬。
“夫人。”湮燼之垂在身側的右手,手掌上翻,緩慢攏握,褚長溪身上鎖鏈隨之被收緊。
只有把褚長溪掌在手心,他才能安心。
湮燼之走過去,黑袍廣袖,如魔氣凝結的黑霧,陰寒煞氣。
“時辰不早了,酒宴已罷,是時候讓他們回去了!”
褚長溪沒有動,或者說鎖鏈纏身的他此時根本動不了。
他只是猶在看着屏障外的幾人,看他們欲言又止,焦急萬分的想要說些什麼。
眼前這幾人,褚長溪曾遊歷時結交的好友,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全是天選之子,各仙門大派的繼承人。
遊歷時為何途徑魔淵門。
那時封印還未有恙。後來封印有損,褚長溪拿湮燼之魔骨鎮填,以魔氣激起陣法反壓,但治標不治本,總有崩壞的一天。
褚長溪從來都是了解自己的,從他在自己芥子中找到上次任務留下的玉簡,在玉簡中翻到此封印之法時,就全都明白了。
只是最初封印時的先祖至少也是化神期修為,如今他們年歲尚輕,不過元嬰,又如何有能力佈陣?
系統當然不知,只是看到此處,它已被震撼的難免心生懼意。它的宿主,從來都是目的非常明確的。
他的每一步,每一個局………有時候想來都讓人細思極恐。
系統對接下來的事情已經有了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溪溪,你這是要……】
褚長溪轉向容澤,攤開一隻手,“師兄,我的劍可有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