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二十五(捉)

第110章 二十五(捉)

宣斐看見來人,瞳孔驟然緊縮。

“湮贐之……”

從漫天血霧中走來的紅衣男子,手中拖長鞭子,腳踩枯骨,一步一步走近,背後是蛟龍偌大的頭顱,張牙舞爪嘶吼。他白髮紅眸,一身煞氣,眼睛裏翻攪着毀天滅地的狠戾,像一個失去神智的瘋子。

宣斐心驚不已,記憶中對方多是那個雖不如表面單純,但在劍尊仙人面前乖巧聽話的少年模樣。

“長溪,”對方力量也恐怖到詭異,一絲來自上古的氣息,生於下界之外,山河草木皆為之恐懼顫抖。宣斐神色緊張偏頭對身後褚長溪說,“我攔住他,你找機會先走。”

身後沒有傳來回話。

只是有髮絲忽然拂過他側臉,宣斐看去,是褚長溪從他身後走出與他並肩而立。衣袍如雪,頂天立地,鋒利冷冽的如同立於天地間的一柄劍。

宣斐心頭湧上熱意,“你先走,我可以——”

褚長溪聲音冰冷,“你對付不了他。”

上古神獸,世代涅槃,他雖可承先祖之力,但尚且年幼,又怎能與覺醒上界一方神君力量的魔尊相抗衡。

“可你還受傷。”宣斐道。

褚長溪剛拔劍,身邊人卻先他一步甩袖上前,甚至向後推出一掌,形成的氣力將他推后數步。

宣斐,“你知我最心疼你什麼,你傷未愈,更不能對上他。”

隨後只聽鳳凰鳴叫,仰天長嘯。赤紅色的涅槃之火,巨大鳳凰羽翼落下虛影遮天蔽日。

褚長溪穩住身影,便看見巨鳥成形俯衝向枯骨堆疊之上的湮贐之。

而湮贐之在業火中翩然冷笑,赤紅色眼睛裏迅速充滿暴躁又瘋狂的殺意,“找死!”

那是褚長溪至今所見,最深最極致的憤怒,血色瀰漫,一字一句念叨着,“你怎麼敢碰他?”

“怎麼敢!”

他驟然揚手,面色猙獰扭曲到可怖,揚起的長鞭,劈開火勢,爆開一片火星,直劈向巨鳥命門。

“你,該死!”

他似已陷入魔怔,逼近時反覆這一句話,瘋了一般揮出的一鞭,兇狠十足。

帶着能讓對方在他鞭下灰飛煙滅的力量。

這一鞭也確實有這個能力。然而,鞭子劈下的氣浪落宣斐身上前一刻,宣斐腕間紅繩處忽然匯聚出一道明亮如光的保護屏障,迅速包裹在他周身,將他護在其間。

長鞭與生出的屏障相撞,鞭子竟被反彈出去。認出是何物,湮贐之瞬間一愣,“怎麼在你手上?”那是他剝魂相授褚長溪的護身之物。

焰火四落,風浪止息。

宣斐也是不可置信,原本只是拿來出入魔界禁制,沒想到有如此威力。看向腕間紅繩的目光震驚中摻雜了對某人淡淡的譏諷。

他道,“長溪給我的。”

“給你……?”還沉浸在瘋魔中的男子似無法反應過來,“為什麼給你?”

“自然是護我性命。”

“護你……性命?”

湮贐之只覺心口生生撕裂一道缺口,所有力氣,憤怒,狂妄……都在流逝。他幾乎攥不住手中鞭子,“護你性命……”

他喃喃着,輕聲問,“那我呢?”

沒人聽得出是在問誰,問宣斐,問他自己,還是問褚長溪。

轉眸看向遠處雪衣仙人,仙人神色平靜,隔着腥風血雨,淺淡的眼眸中只有一塵不變的冷漠。

湮贐之白髮散一身,紅衣像浸了血,長鞭無力垂泄於地面。牙齒緊咬,他臉頰沿生出無數血痕花枝。

“褚長溪,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痛苦,憤怒,無盡的疼痛和恨意齊湧上來,他狼狽的大口喘息。將鞭子緊緊握着,他壓抑着抽氣。前一刻分明狂妄毀天滅地的魔尊,這一刻像一頭受傷無措的小獸。

他至愛之人一心要殺他。

將他剔骨抽筋。

將他扔進萬魔窟……

將他一腔愛意赤忱通通變作笑話。

紅衣之下,裂魂見骨,他早就分不清是哪裏疼了,只是忽然覺得他也許該徹徹底底消亡在魔窟谷底。

湮贐之垂了眸,將喉頭的血氣咽了。

“我不明白,”他極緩慢,極艱難搖頭,自言自語發問,“我對你那般好,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對我……”他眼睛紅的看起來要哭了。

但他不是一個會哭的人,更何況他的眼睛本就生的一雙血眸,旁人只看得出危險。宣斐見他看向褚長溪方向,忙飛身擋在前,“不許動他。”

“你,該死!”他的出現讓湮贐之牙齒幾乎咬碎,一看見他就能讓他記起褚長溪毒發解毒一事,更是讓他清楚知曉,褚長溪為怕他傷他,竟將他贈予他的護身法器輕易給了此人。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有一日,這法器竟會用來對付他自己。

“錚——”

湮贐之抬手。

長鞭卷地揮下,血濺如雨,自空中落下的竟是一道巨劍的虛影,聲響也如長劍出鞘。宣斐詫異間,護身屏障生生撕裂細小的縫隙,他被劍氣傷到手臂,鮮血直流。

明明是鞭身,為何揮下的會是一把劍?

來不急思考,宣斐金袍拂風,兩袖凝成巨鳥羽翼,涅槃之火熊熊燃燒,抵擋巨劍的攻擊。

湮贐之未停手,長鞭氣勢洶洶揮來,赤紅的一雙眼,像個只知殺戮的瘋子。

飛沙走石,天崩地裂。

巨劍與屏障本是同宗同源,相擊等同自傷,但湮贐之根本不在意自傷。抬手擦拭因反噬而溢出嘴角的血,嗓音冰冷徹骨,“你萬不該碰他。”

“今日,你別想活着離開。”

二人交手激烈,地動山搖間,山河崩塌,空氣撕裂,強大的力量所到之處皆夷為平地。

系統看着這一切,膽戰心驚問,【這樣下去,會死人的吧?】

褚長溪依舊平靜,“有本源器靈在,不會。”

罡風成牆,旁人無法近身。褚長溪又重傷,他若進入風陣,怕是能被攪碎。

系統神經都繃緊了,【溪溪打算做什麼?】

褚長溪道,“等。”

等?等什麼?

【湮贐之派石崎去攔截容澤幾人,他們未必能過來。】

“不是等他們。”

【那是誰?那位神君?你不是說他與下界的聯繫已經斷了嗎?】

褚長溪道,“自然也不是他。”

不是他是什麼?一頭霧水又着急的系統簡直想哭。

鳳凰尚且年幼,上古神獸血脈終究未完全覺醒,力量在與天地同生的神君面前難免不敵。

最終落了下風的巨鳥從空中跌落,遍體鱗傷,羽翼撕裂,落下的金羽被血色染紅。恢復人身,血水不斷漫過下巴。屏障猶在,宣斐深知,他仍不是他對手,對方一身力量太過古怪,他甚至覺得今日也許他真的難逃一死。

他有些擔憂褚長溪有沒有時間離開。

他看着逼近的瘋子,忽然咳着血笑了,“湮贐之,你知當年長溪他為何答應與你成婚嗎?”

湮贐之腳步一頓。

“他知你是魔族,自然要殺了你,”宣斐不等他反應過來,繼續道,“我想,那只是為了殺你而設的局。”

所謂應你天地姻緣,不過都是騙你的。

湮贐之眼眸猩光極盛,手中血鞭一節一節顯現出劍身的影子。

他一身癲狂瘋魔忽然沉寂下來,但他沉寂中看起來卻更加可怕。

“他在大婚之日,將你困於法陣逼出真身,將你根骨封填魔淵門,”宣斐直視他眼眸中幾乎要迸散的血光,“如果不是你自身是個怪物,竟在魔窟中重生根骨歸來,你早就灰飛煙滅了。”

“他對你根本無一絲情意。”

湮贐之手指發顫,“說完了嗎?”

“怎麼?不愛聽啊?”宣斐冷笑道,“他是仙門劍尊,冰清冷玉,你不過是魔族孽種,殘害生靈,殺孽深重,暴戾瘋癲……你這樣的人,看他一眼都是污穢於身……”

宣斐竟無懼往前一步,染血唇角勾起嘲弄的笑意,“你還妄想與他結為道侶共度此生?”

“湮贐之,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話音剛落,鞭身徹底被劍刃取代。

刺耳的錚鳴聲,蘊藏上古神力,強悍霸道,摧枯拉朽,將方寸之地萬物瞬息攪碎殆盡。

在劍氣外,褚長溪都感猶如置身巨鼎內,嗡響,七孔轟鳴。

湮贐之在召回弒天劍的器靈。

“轟——”

超脫下界之外的浩瀚劍意,自蒼穹降下。

如此恐怖的力量……宣斐被震的退後數步,咽回去的血狂涌而出。

巨劍成實物,黑紅雙龍潛天長吟。自上而下,一下劈開了護身屏障。

宣斐撐地抬眸,就見一隻手伸來,那一截血肉被屏障炸裂時的風刃銷掉,只剩血淋淋骨架,而那骨架“噗嗤”刺入他丹田,就要掏出他的內丹。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銀光破空而來,冰冷的劍氣震退那截手骨。

清冷的嗓音熟悉又清晰,自遠處來,像隔了幾世生死輪迴。

“湮贐之,住手。”

狂風血霧凝在空中,天降雷劫,紫電一閃而過的光亮,落在來人面沉霜雪的容顏之上。

一點光,如浮雲山。

天地俱靜。

熟悉的身姿,哪怕深處血池枯骨,也遙如雲端仙,高空月。墨發如瀑,衣袍如雪,冷眼靜立便是風華絕代。

湮贐之有一瞬的怔愣,直至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都抽痛起來,他才回神。

曾經親口對天地許他姻緣的人,如今再次用長劍指着他,劍尖又穩又冷,從不曾有一絲顫抖。

良久之後,他極緩慢極緩慢地垂下血眸。

山河恢復動搖,血水凝成雨落。

從血泊中慢慢站起,紅衣似血,白髮翻飛。半截手臂血肉成白骨的瘋子低聲笑起來,滿面紅痕,膚堆花火花紅,詭邪又艷絕。

他開口,帶着莫名的扭曲味道。

仰頭問雪衣仙人,“長溪,你知道我為何總穿這一身紅衣嗎?你知道我為何總是如此見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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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渣男拿了白月光劇本(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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