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溫度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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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自己面前的男人胸膛結實,這樣一腳下去,他紋絲不動,抓着她腳踝的手反而更緊,像是下一秒就要將她拖過去。
舒橋不為所動,冷聲重複:“放開我。”
商時舟並不為難她,只帶着點兒笑,鬆開。
舒橋猛地收回腳,想要起身,卻踉蹌了一下。
商時舟一把撈住了她,然後皺起了眉,在舒橋掙扎之前,將她按回沙發里。
回來的時候,他手裏拿了體溫槍,一測,上面的數字赫然已經到了38.5度。
大抵是白日太冷,她又穿得太少,夜裏又再受了一次涼,舒橋迎來了自己成年以後最嚴重的一次發燒。
高燒來得洶湧,二十分鐘后再測,數字不降反增。
商時舟皺眉,抄起手機,去陽台打電話,低沉的德語從他口中流淌。
舒橋燒得腦仁疼,懶得豎起耳朵去聽他說了什麼,但她還是固執地不肯順着商時舟的意思躺下。
打完電話回來,商時舟看到的便是披着他襯衣的少女坐在雪白地毯上,一隻手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了筆記本電腦,眉頭緊皺,正要打開的樣子。
商時舟三兩步走過來,正要說什麼,舒橋卻先開口了。
她嗓子有一點啞:“要趕一個論文的deadline,還有三個小時就到時間了。本來不應該這麼趕的……”
但這兩天又是搬家又是找房子,她忙亂到差點忘了這回事兒。
這些話被她咽了下去,她頓了頓,繼續道:“再收留我半小時,最多半小時我就能寫完。然後就走。”
商時舟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很是反應了片刻:“走?你要去哪裏?”
舒橋點頭,手指已經開始在鍵盤上跳動:“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總不能留下來給你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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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已經很少有這樣他難以掌控,且竟然說不出半個字的時候了。
有些陌生,他卻又突然覺得,在舒橋手上吃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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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什麼理由,無論背後有多少無奈和隱情,都是他的錯。
房間裏一時之間只剩下了鍵盤噼里啪啦的聲音,舒橋寫了一會兒,才發現商時舟的臉色極差。
她掃過去一眼,對方已經抓住她的視線,問了一句:“那剛才呢?”
“剛才?”舒橋頓了一下:“什麼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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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過分旖旎的畫面,要說這其中沒有半分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但那些感情,到底難辨,究竟是嗔是愛,是恨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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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橋一隻手悄然握緊,指甲刺入肉里,表情卻還是平靜的:“成年人各取所需?”
商時舟斷然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幾乎快要被氣笑,抬起手,虛虛點了舒橋兩下,又放下:“舒橋,我們之間非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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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舒橋已經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過來:“商時舟,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早就已經分手了。”
哪裏還有什麼“我們之間”。
這句話將他釘在了原地。
病勢洶湧,舒橋很快開始發冷,咳嗽,她強撐精神,到底在半小時之內寫完論文,點擊了發送。
有人按響門鈴。
商時舟起身開門,低聲溝通幾句,快步折回,抖開一張毛毯,在舒橋莫名其妙的眼神里將她裹了個嚴實,這才用德語對玄關處說:“過來吧。”
是提着藥箱的私人醫生。
窗外的雨還沒停,稍微上了年紀的私人醫生有些氣喘,表情卻沒有任何一絲在這樣的深夜被撈來此處的不耐煩。
他認真為舒橋做了檢查,不太確定舒橋會不會講德語,於是用帶了濃郁日耳曼口音的英文開口:“這位女士,只是普通風寒而已,不用太擔心。卧床休息兩三天,按時吃藥,觀察體溫,如果再降不下來的話,可能需要輸液治療。”
舒橋點頭,道謝,吃了葯,再目送私人醫生離開后,起身。
商時舟從玄關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肩上卻還披着他的襯衣。
“乾洗之後我會寄回來的。地址我記住了。”舒橋向門外的方向走去。
商時舟沒有攔她。
只是在舒橋拉着行李箱走進電梯的時候,一隻手卡住了電梯的門。
臂彎里搭着一件駝色風衣的商時舟走了進來,他站在舒橋身後,將風衣搭在她肩膀,在她拒絕之前開口:“一起寄回來。”
舒橋不是故意不多穿,只是衣服都在行李箱裏,開箱實在麻煩。
此刻紫羅蘭葉的香氣與暖意一起侵襲,她拒絕的話被商時舟堵死,所以沉默。
這樣的沉默一直到舒橋扯着行李箱,低頭看手機上的地圖,試圖尋找出一家距離最近且還有空房的賓館時。
商時舟還沒走。
舒橋莫名其妙抬頭看他一眼:“你怎麼還不走?”
商時舟說:“我有三個答案,你想聽哪一個。”
舒橋:“……”
舒橋:“一個都不想聽。”
商時舟聳聳肩,並不顯得失落,只是在舒橋選定地方抬步的時候,繼續跟上。
舒橋在前台遞出護照,聲音已經啞到對方難以聽清,她轉身用力咳了幾聲,準備重新說信息的時候,低沉悅耳的男聲為她做了補充。
她抬眼瞪他,卻聽前台小哥禮貌帶笑問道:“二位是住一間嗎?”
舒橋才要拒絕,商時舟已經遞出了自己的身份卡:“不,再開一間。”
「房費168.5歐。
一遍遍在響的,是床頭柜上的座機。
電梯壁擦得鋥亮,兩個人的身影倒映其中,舒橋無意中掃了一眼,彷彿被刺痛般轉過頭,彷彿只要不看,就可以無視身邊人的存在。
食物沒有錯。
他並不直接出現,電話里也只是輕描淡寫,壓根不提自己做了什麼。
胃裏確實空空如也,饒是已經習慣這裏的食物,但生病時從來都最是思鄉,這普普通通一碗白粥兩個包子,帶着濃郁的溫情,將她徹底包裹。
而德國的餐廳,絕無可能供應這些東西。
舒橋:“…………”
她又看了一遍清單。
昨天太晚,她又太難受,為了就近,才沒有計較這間四星級賓館的價格頗高。
稍微鬆了口氣,她有些氣呼呼地起身,打開房門。
白粥3歐。
燒還沒退,她臉色奇差,抿着嘴,一個字也不說。
那年夏天,他也是這樣卡主了她去關的門,說想要多看她一會兒。
好、好你個商時舟。
這些都是商時舟弄來的。
但說不出口。
感冒藥28.8歐。
她沉默片刻,掛了電話,摸了摸自己額頭,又活動一下四肢,覺得燒應該是退了。
應該說謝謝的。
舒橋:“……”
只是走到半路的時候,有張紙托盤裏飛了出來。
她刷開房門,關門的時候,看到商時舟要說什麼,但她什麼也不想聽,反手關門。
*
托盤裏是白粥,還冒着熱氣,還有兩個包子,一杯豆漿和一小袋感冒藥,以及一隻電子溫度計。
門外的男人輕輕倒吸了一口氣。
怎麼就下午了!!!她明明計劃早起然後繼續去找房子的!!
舒橋條件反射想要掛電話。
舒橋是被電話吵醒的。
下面是一個二維碼,還是彩印,中間帶了個頭像,不是付款碼,而是微信個人名片碼。
舒橋愣了片刻,急急去開門,目光落在他手指紅痕上的時候,有什麼深埋的記憶破土而出。
大廳燈火通明,穿透黑夜,前台小哥掃了兩人一眼,露出了點兒揶揄又瞭然的笑,什麼都沒說,只低頭辦好了入住,遞迴給商時舟的時候,悄聲說了句:“加油。”
外面放了一個小凳子,上面有一個托盤。
就算有,早餐放到現在,又怎麼可能還在冒熱氣。
但走廊里其他人的交談讓她回過神來。
那邊聲音卻在繼續:“已經下午了,房間我幫你續費了,沒有你電話,所以只好打座機。房間帶早飯,應該還在你門口放着。哦對,不是請你住的,記得還錢。”
舒橋:“……”
電子溫度計47歐。」
一隻骨節漂亮的手卡在門鎖。
可謂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連小數點后一位都沒拉下。
卻被阻住。
舒橋感到十分肉疼。
上面是一個清單。
舒橋的胸膛里莫名有了點酸澀,僵持片刻,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還是俯身將托盤拿進了房間。
她去摸手機,卻發現早就關機了,但外面的天色證實了商時舟沒有騙人。
豆漿2歐。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
她挪動去接,開口發現嗓音比昨天更沙啞:“您好……”
舒橋:“???”
舒橋停頓了片刻,將他的手連人一起拒絕在門外:“沒使勁,有問題打前台電話,再見。”
人不能在同一條河裏被淹沒兩次。
那時他的眼神,和現在一模一樣。
電話那邊是熟悉的男聲:“醒了?”
她放下托盤,折身來撿,翻到紙條正面。
落鎖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商時舟笑了笑,跟在步履飛快的舒橋身後。
於是舒橋的話又被堵了回去。
商時舟半晌才活動了一下還在生疼的手指,嗤笑一聲:“當年的苦肉計不管用了。真是心狠啊。”
碼下面還有一行字:「支持微信付款。今日匯率1:7.3551。」
……其他也就算了,誰要買足足47歐的溫度計啊混蛋!!!
包子3歐。
她還在德國。
結果沒想到居然一次性就要住兩晚出去。
某一個瞬間,舒橋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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