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術師
家主帶領三位平安京御三家的咒術師們參拜神社,正想着如何消弭事端,就聽其中一位來自禪院家族的咒術師開口道:
“神宮寺家主,我聽說擁有不死術式的天元就在此地修養,一直想要見一見,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咒術師天元的事迹起始於奈良時代,神宮寺家族最開始就是天元的學徒,不僅習得親傳的結界術,百年來一直與對方保持着緊密的聯繫。
一旦需要天元大人出面,就說明發生了大事。
如若是別人來找天元,也不會是簡單的小事。
家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掙扎道:“可是……天元大人所處的地方布有結界,有時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被允許進入。”
“這樣啊,真可惜。”禪院並沒有堅持,視線瞥向神社另一側,不再說話了。
家主摸不清楚他們此行的目的,仍沒有放鬆下來。
一直沒說過話的蒙眼咒術師轉了一圈,忽然對着神社某處的神鳥紋說道:“世人都說這裏是鳳棲之地,雖然確實有梧桐神木,但我始終覺得所謂的鳳凰並不存在,畢竟大多數神話傳說都是人們杜撰出來的。”
“神宮寺家主,你覺得呢?”
家主聞言搖了搖頭,滿眼都是不贊同,“菅原先生,我從不懷疑自己的信仰,因為我知道祂是真實存在的,我親身感受過祂的力量,所以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菅原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語氣變得輕快起來,“也就是說神子也是真的了,好想見見本尊啊。”
“既然如此,我會安排他與各位會面。”家主順着說道。
菅原擺擺手,“啊,他們倆就算了,只是我想見而已哦。”
禪院&加茂:“……”
……
太陽還沒下山的時候,宿儺就從領域中出來了,帶着一身的寒冷戾氣回到院落。
神宮寺奏沒有多說什麼,讓他做了幾組體能訓練,耗盡他全部力氣后又給了本新書要求熟讀。
時間很快就被消磨到了飯點,一個家僕突然過來告知神宮寺奏去會客廳用飯。
神宮寺奏離開的時候,正好遇上洗完澡回來的夜斗,兩個人相視一瞬便擦肩而過。
夜斗在府里忙了一天,對今天發生的事有所了解,但他並不覺得神宮寺奏是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帶回來關着的人。
走進院落,夜斗就看到宿儺一個人漠不關心地坐在矮桌前吃飯。
夜斗倚在門口,對宿儺說:“你老師去見平安京的人了哦。”
宿儺沒轉頭,“不關我事,而且他不是我的老師……他那種人不配。”
“你……是不是對神宮寺有什麼誤解?”夜斗站直了些,疑惑道,“他是嚴厲了些,但確實有在教導你吧?你不要因為這而怨恨他。”
“說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樣,”宿儺抬眼,臉上是嘲諷揶揄的笑,“也對,你們關係不一般。”
夜斗就知道昨天說的話都被對方聽見了,差點跪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來償還過去的債,僅此而已!”
宿儺:“關我什麼事?”
“咳,就是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和神宮寺的純潔關係,你也好好想想,神宮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宿儺眼中閃過晦暗情緒,沉聲道:“我自然知道……”
夜斗沒再多說,看了眼宿儺面前的晚飯回到隔壁,琢磨着等會兒廚房裏能不能找到沒吃完的點心。
會客廳——
神宮寺奏一進去,所有目光都投向他,其中便有那道熟悉的視線。
他目不斜視地坐在家主身側,正好在白毛咒術師對面。
“這是我的獨子,名為奏。”家主向三人介紹,轉向神宮寺奏時面色微變,“奏,向客人問好。”
神宮寺奏視線掃過三個咒術師,最後在對面人身上停頓,“初次見面,有失遠迎。”
菅原坐姿豪放,一手托着腮,自始至終都帶着笑意,“神子比我想像中還要小啊,完全就是小朋友嘛。”
家主換上笑臉回道:“只是看着小,奏已經十六歲,到了該婚娶的年紀,初春時也會接任祭司一職。”
神宮寺奏端坐着,聽到對方話中暗示也沒有反應。
“誒……這樣啊,可惜可惜。”菅原咋舌道。
家主忍不住問:“菅原先生為何這麼說?”
菅原撓了撓臉,“一想到神仙一樣的人會有七情六慾,未來也不知道會和怎樣的人結合、生子然後老去,不會覺得很失落嗎?”
“你這話說的,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孩子。”家主沒能聽明白他話中含義,只知道繁衍子孫,千秋萬代。
“不過在這裏確實很難尋到門當戶對的,不知……”
神宮寺奏突然站了起來,面無表情道:“抱歉,今天胃口不好,就不陪各位了。”
說完便轉身開門離開,背後響起家主尷尬的賠笑聲:“這孩子我行我素慣了,讓你們見笑了。”
緊跟着菅原懶洋洋的聲音:“我還以為他是害羞了呢……”
神宮寺奏快步走着,將這些聲音甩在身後,徑直來到關陰陽師的禁閉室。
現在人應該已經緩過來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掌握多少信息,他還是要在下次見到那三人之前了解到。
天色暗淡,神宮寺奏點亮禁閉室里的蠟燭,拿在手中。
“你接到的命令是什麼?”少年嗓音如冬日冰棱滴落的水滴,清冽好聽。
陰陽師無力地倚着牆壁,脖頸上結了一圈血痂,嘴唇凍得發白,“我是天皇御下陰陽師,你今天的所作所為都會被清算,快點放我出去……”
神宮寺奏:“這裏距平安京有千里,也不是天皇的國土,你這套不管用。”
“你想清楚,與我同行的還有三個咒術師,他們一定會帶我出去,只要我回到平安京,一切皆有可能。”陰陽師把事實掰開了揉碎了講給他聽,生怕他心智不夠成熟繼續禍害自己,“但是如果你現在把我放了,給我道個歉,之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
“你憑什麼覺得他們一定會帶你走呢?”神宮寺奏拿着蠟燭,眼神戲謔地看着他,燭光將他的面孔分割成半明半暗兩塊,讓人心生懼意,“你消失了半天,他們都沒有問過一句。”
“……”陰陽師慌了,他和咒術師本來就很少交流,這次雖然同行,他也從未示好,怕是真的要被遺忘在這裏。
“你不說,我也會用自己的方法找。”神宮寺奏冷冷道,“只是一般人都撐不住,痛昏過去或是瘋掉算是輕的。”
陰陽師吞了口唾沫,“嚴重的呢?”
神宮寺奏風輕雲淡地說:“有意識,但從此再也醒不過來罷了。”
“你肯定在說謊……”陰陽師不知哪兒來的膽子,梗着脖子道,“我不信。”
“那便來吧。”神宮寺奏不再浪費口舌,蹲下身將蠟燭放在地上,向陰陽師伸出雙手。
陰陽師望着這雙五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心中的恐懼隨着手的靠近陡然上升,呼吸發顫。
直到太陽穴即將被觸碰時,他幾乎是慘叫着開口了:“別!我說!我說!!”
神宮寺奏收回手,他還不想碰對方的臉呢。
“我的任務……是調查這裏的一個宗.教團體,收集你暗中領導的證據,然後……”陰陽師不敢抬眼看他的臉,“讓這個團體徹底解體。”
神宮寺奏:“什麼宗教團體?”
陰陽師聞言看着他,“你不知道?怎麼可能?”
“說。”
“由一群信仰不死鳥的普通人組成,同時以天元的不死為依託,教名為——”
“‘涅槃’。”
天元,不死鳥,涅槃。
這些詞彙一經組合,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只能是鳳棲之地的神宮寺一族,身為神子的神宮寺奏自然脫不了干係。
不過神宮寺奏頭一次知道還有這麼個宗教團體,一想到宗教信徒的狂熱,腦海里不免閃過羂索的眼神。
他不會真的在外面搞了個什麼涅槃教吧?